第42章 雨中生日

雨中生日

雨勢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席卷着狂風答滴答滴的落下，時間随雨消逝而去，下午的飛機看來是趕不上了。

唐曜迎着雨逆着風飛奔過來，手上提了一個袋子，裏面裝着幾個面包，還有兩瓶水，他把袋子放在了胸膛的位置，好像是怕東西會被淋濕一樣。

他把雨傘收起來，甩了一下說：“這雨看來是不會停了，這個面包先将就一下吧。”

天已經漸涼，宋小溪把帶下來的靠枕被團開，披在了自己的身上，身子圍得嚴嚴實實，就露出了一個小腦袋，他從被子裏伸出了一只手，說：“面包給我。”

靠枕被剛好到下巴那裏，顯得呆萌可愛，就像是不敢露頭的刺猬一樣，唐曜看呆了眼，覺得甚是有趣，這和平常的宋小溪大不相同。

宋小溪見唐曜愣住了，又晃動了一下手，說：“你發什麽呆，給我面包啊！”

唐曜也醒過神，不緊不慢地把從袋子裏拿了一個面包，遞到了宋小溪的手上。宋小溪沒接，他又指了指面包，臉上好像在說：給我打開啊！

唐曜無奈，又重新給他打開包裝袋，重新遞了過去。

宋小溪砸吧砸吧的吃了幾口，又朝唐曜伸出了手，點了點袋子裏的礦泉水，說：“水。”他的指令相當清楚明了，讓人簡直是哭笑不得。

唐曜打開水瓶，在宋小溪順手拿過去之前，又将水瓶朝自己身邊挪。

宋小溪眉頭微蹙，不悅地說：“幹嗎！”

唐曜眉頭輕挑，他這是做了事，還要被怼的節奏嗎？

他拿起打開的礦泉水就往嘴邊灌，仰頭大口喝了一口水，露出一副狡猾得意的面孔，輕挑地說：“原來你要喝水啊，不好意思，這瓶我已經喝過了。”他低頭看向裝礦泉水的袋子，“自己動手吧。”

宋小溪不知為什麽格外怕冷，他甚至不想動，就窩在那個角落裹緊就好，他朝唐曜看了幾秒鐘，又朝唐曜手上的礦泉水看了一會兒。

距離唐曜手上的水是伸手就夠得到的事情，距離地上的水，是需要鑽出被窩去夠的事情，他腦子剎那間的引導，讓他選了第一種喝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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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手一伸，便将唐曜手上的礦泉手拿到了自己嘴邊，咕咚咕咚幾聲就喝了一大半，他沒有管這是唐曜喝過的，也沒有管瓶嘴可能是唐曜碰過的。

他好像很随意的樣子，心如止水地幹着間接親吻的事情。

可是坐一旁的唐曜已經是目瞪口呆了，他的手還保持着拿着一瓶水的姿勢，仿佛剛剛那一幕沒有發生過一樣，他低頭看看空着的手，又扭頭看向宋小溪，猶如被驚吓一般，問：“這水我剛剛喝過……”

宋小溪用手撇去嘴邊的水漬，說：“我知道啊。”

唐曜：“那你還……喝……”

宋小溪擰緊瓶蓋，又把水交到了唐曜的手上，繼續放回了剛剛空着的地方，平淡地說：“怎麽？兩個男人喝瓶水怎麽了？你介意啊？你介意的話把水給我。”

他伸出手，要去拿，唐曜身體往後退了退，沒讓他得手。

宋小溪無趣地說：“我要拿你又不給我，算了，那水給你了。”

唐曜捏着礦泉水瓶子，說：“別那麽随便。”

他說：“之前從沒有告訴過你，我喜歡男的，所以——。”

雷電轟鳴了一聲，打斷了唐曜的說話。

雨天似乎格外适合坦白，因為老天爺都在為他見證。

宋小溪瞪大了不可思議的眼睛望着唐曜，他藏在被子裏的手，緊緊攥住，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吓到了。

他是做了什麽，讓唐曜誤會了嗎？

唐曜接下來會說什麽呢？

他們四目相望，彼此都在揣摩對方的心理。

雨還在不停地下，話還在等待下一句。

唐曜的聲音又在雨中響起，“所以，你不要做過分親密的事情。”

圖書館的陪伴打鬧、游樂園的嬉笑頑皮、日出時的肩膀依靠、毫無間隙的喝水方式……幾個月下來，唐曜閉眼就可以列出好幾件和宋小溪一起的事情。

他和宋小溪靠打相熟，又莫名其妙地越走越近，在看到宋小溪形單影只的背影的時候，他甚至想要靠近，就像游樂園那時候，站到他的邊上，告訴他說：“回家吧。”

這份距離如果再靠近，他知道會發生些什麽，所以他說：“宋小溪，我會誤會的。”

他盯着宋小溪望，眼裏是含混不清的深情。

宋小溪立馬移開了視線，支支吾吾地說：“那個，那個水，不好意思啊，你要不想喝可以丢了，或者給我也可以，反正我已經喝過了。”

唐曜拿着水瓶輕微晃了一下，表情有些失落，好像沒有聽到最想聽的那個答案。他把水瓶放到了一邊，坐到了宋小溪的邊上的坐墊上，說：“不問問別的嗎？”

宋小溪還是沒有望着唐曜，他盯着廟外泥濘的濕地，說：“問什麽？”

唐曜說：“性向？或者是誤會？”

不知是不是天氣越來越冷了，宋小溪将被子又裹緊了些，虛虛蓋上了下巴，聲音從被子裏透出來，有種悶悶的感覺，“這是你的私事，我沒有權利了解那麽多吧。”

唐曜冷笑了一下，說：“你問的話，我會回答你的。”

宋小溪終于轉過頭，正視唐曜，同樣笑了一聲，說：“我怎麽不知道我還有這種特權，真的問什麽，答什麽！？”

唐曜略微一笑，說：“你問問看。”

宋小溪眼神突然犀利，說：“為什麽喜歡男生，你以前交往過嗎？”

唐曜被這提問猝不及防的愣了一瞬，上來就是這麽刺激的問題嗎？

他在腦中回想了一下，認真地說：“大概是高中時期吧，發現自己只對男生感興趣，後來我的心理醫生告訴我，我應該是喜歡男生的。”

“然後，至于有沒有對象的問題……”他嘴角邪笑着看宋小溪，說：“你希望是怎樣的答案？”

宋小溪迷瞪了一下，心也跟着慌了，口不擇言地說：“關我什麽事啊！”

唐曜只好收起玩笑的心思，說：“沒有交往過，同性戀本來就少，想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同時對方也喜歡自己的，簡直是難上加難。”

他有意無意地打量宋小溪，似乎想要說明些什麽。

但宋小溪又一次移開了視線，聽完之後嘴裏只是說：“哦。”

唐曜笑笑，說：“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宋小溪抓着自己被掐的泛白的指尖，聲音冷漠地說：“沒了。”

唐曜失落的神情無法掩蓋，嘴角一下就朝下了，他伸出右手去拿那瓶打開過的礦泉水，用喝水來平靜內心的難受。

宋小溪的餘光悄悄地瞥了一眼，握緊的拳頭不自覺的更緊了一些，心裏的情緒也混亂不堪的混拌、混拌、混拌。

他趕在唐曜喝完水之前匆匆望向了其他地方，悄無聲息地完成了一場偷窺。

“簌簌——”袋子的聲音響起，唐曜從裏面拿出了一個面包，然後撕開包裝紙，蹲在了宋小溪的面前，重新恢複了平靜的表情，說：“你拿着它。”

宋小溪一臉茫然，不知道唐曜要幹什麽。他從被子裏伸出右手，拿着這個只有巴掌大小的面包，說：“你幹嗎？”

唐曜在袋子裏找出一包牙簽，問：“你多大？”

宋小溪丈二摸不着頭腦，說：“25。”

唐曜笑笑，“我也25，可是我的生日在你前面。”他從牙簽袋裏抽了五根出來，說：“25根牙簽太誇張了，就插5根吧。”

插上去的時候稍稍有些用力，宋小溪不得已又伸出了左手，捧着這個巴掌大的小面包，有些疑惑的問：“你這是在幹嗎？”

唐曜邊從口袋裏掏打火機，邊說：“不明顯嗎？給你慶祝生日啊！”

他把面包上的牙簽點燃，然後又從宋小溪手上拿過面包，有些焦急地說：“快，快，快！快許願！”牙簽并非是蠟燭，它的火苗很小，可是一旦起火就燃的很快。

唐曜用一只手捧着面包，又用另外一只手擋住外來的風，他笑着看宋小溪，嘴上還唱起了生日快樂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沒有音樂伴奏，因為雨聲是它的交響樂，磁性而性感的聲音行走在雨季，走進這座雲南的破廟裏，融進宋小溪的心間裏。

寒冷的天氣，竟然有如此暖入人心的火燭。撲騰撲騰的搖晃着光的裙擺，随着風一起左右晃動，淡黃色的火光在這份“蛋糕”上搖旗吶喊，比以往任何一次生日都要美妙。

他望向唐曜，然後短暫地閉眼，又馬上睜開眼睛，吹滅了牙簽上嚣張的火。

唐曜驚訝地問：“這就沒了？許完願了？”

宋小溪把面包上插着的牙簽挑出來，說：“沒了。”他掃了掃唐曜手上的灰，心裏嘟囔：再燒下去，灰全粘你身上了。

唐曜把面包給宋小溪，說：“你吃吧。”

這不僅僅是附有生日祝福的面包，這還是他倆今天的中餐和晚餐，是用來填飽肚子的糧食，所以他把這個面包給了宋小溪，他想宋小溪多吃一些。

宋小溪把面包扒開成了兩半，說：“生日蛋糕，怎麽能壽星一個人吃。”

他把大的那半給了自己，說：“我吃大的，你吃小的。這點面子還是要給壽星吧！？”

唐曜朝他笑，大大方方地拿過面包，說：“當然。”他遞給宋小溪一瓶未開的水，遞過去之前，又擰開了瓶蓋。

宋小溪條件反射般，無比自然地接過。

一個兩口就能夠吃完的面包，宋小溪細嚼慢咽的，隐隐有吃不下去的感覺，他将面包一口吞下，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水。

他問唐曜：“你冷嗎？”

唐曜看到他裹成一個球的樣子，內心疑惑，說：“不冷，不過你是不是受涼了？”

宋小溪面色還是紅潤的，他擺出一個鄙夷的表情，說：“怎麽可能，只是下雨天氣變冷了。”

唐曜點頭，“确實。”

下雨之後他也穿上了外套，天氣确實還是有點轉涼了。

他也沒有當回事，只是怎麽也沒能想到，宋小溪夜晚竟然扯着他說：“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