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表白

表白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周遭寂靜空靈,仿佛步入一個黑色空洞。宋小溪難受地揉搓眼睛,試圖去喚醒今夕是何年的意識,他手在遠處近處到處摸,終于找到自己的手機。

“我靠……5點……淩晨……”

他以為還是在喝醉酒的當天,卻沒想日歷已經撕去一頁,進入到了第二天。他關閉手機屏幕,世界頓時又黑了下來,朝窗戶那邊望去,原來是被人拉上了窗簾,導致一點光都透不進來。

宋小溪任命般躺在單人小床上,沉睡的記憶一點都不想記起,但又那麽洶湧地闖進腦海,真的完蛋了……

他沒有喝醉酒斷片的問題,但是此刻他需要用斷片來做僞裝,有些事他不想承認,有些感情他只想躲避,明明朋友就好了,或者只是個熟悉點的陌生人也好,待在旁邊看看就好,為什麽要選擇越界呢?

越界之後怎麽辦,逃避可以的話,他會選擇一直逃避。

“唉……”

宋小溪深深嘆了口氣,喝酒真是誤事啊。

頭腦還是有些發疼,整個人渾身乏力不想動彈,身體心理雙重疲倦,他撐起身子坐在床上,拿過放在旁邊的蜂蜜水和解酒藥,還有一張便簽條留了字:醒了就喝點解酒藥,唐曜給你買的,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宋小溪将解酒藥拿起來看了兩眼,“呵呵……”

這藥竟然和他以前買的一樣。解酒藥有這麽多款,偏偏買的就是一樣的,這真是說不清的緣分啊。

他就着水吃了藥,又懶散地躺了下去。

時間還早,遠遠不到上班的點,再睡幾個小時也沒有大礙,可是心思混亂,如線團一樣繁複錯雜,打了結成了團。宋小溪無神地望着天花板,漆黑的環境什麽也看不清,他還是目不轉睛的看着,盯着某處虛空,泛濫心裏複雜的情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好像看累了似的,閉上雙眼,用手輕輕放在額頭之上,手背向下手心朝上,聆聽心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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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撲通……

這是活着的跡象。

當初撲在他媽媽身上的時候,就不是這樣的。

想着想着,他竟然把自己給想睡着了。等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洛落已經拉開了窗簾,在邊上像是會雞鳴的大公雞,扯着嗓子叫他起床。

“宋小溪,起床啦!”

“小溪,太陽曬屁股了!”

乍洩進來的晨光,不似春日的暖陽,它帶着夏天的酷熱,金黃的耀眼,照亮了室內的一片空間,直直爬上宋小溪的床頭。

宋小溪被這光閃的有些煩人,嗯嗯哼哼了幾句,身子向下挪動,用被子蓋住頭,将自己包裹起來,隐藏在白天之下。

他有些不想面對新一天的到來。

不想面對一些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洛落唉嘿了一聲,拉住被子就往下拽,“起床了!醉鬼!”她發現有些拽不動,直接用了個十成十的力氣,一把将被子拉到了床尾。

“起床了!就沒有我叫不醒的人!”

宋小溪無語地看向被拉開的被子,他雖然沒有拽很緊,但是也是用了一些力氣的,不知道洛落這蠻橫的力氣不知道是怎麽練出來的。

“起,起,現在起!”

他的頭發像是雞窩,橫豎插着幾根毛,好像可以孵出蛋來,西裝外套已經脫掉,但是內裏襯衣的第一二三顆紐扣已經松開,躺露出一大片雪白。

他的外形本來就優越,此刻慵懶中帶點清晨的性感,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

洛落刷的一下就臉紅了,“那個……小溪,你趕緊收拾一下,我先出去了。”

宋小溪抓了幾把頭發,也沒在意洛落的落荒而逃。他在休息間拿過日常的衣服随便拾掇了一下,眼底有酒後殘留下來的烏青,這是沒有睡好覺的後遺症。

明明睡了夠久了,卻還是沒有休息好。

走出大廳,宋小溪完全變了個樣。重新換上了舒适的polo衫,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茍,腳下的皮鞋改成了休閑鞋,又成了那個幹幹爽爽的少年。

洛落臉上的緋紅已經消退,驚呼道:“喲,我們茶館老板又回來了。”

宋小溪嘴角上揚,“當然,你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剛剛臉紅什麽。”

“你剛剛那個樣子太欲了。”

宋小溪:“欲?這是什麽。”

作為一名成年人,洛落不像宋小溪一樣,常年單身也不交對象,她可是有男朋友的人,看到宋小溪那模樣,就仿佛看到了事後的早上,她男朋友在她床上的樣子。

她莫名不好意思地咳了下,“反正……就是會讓人想歪的那個。”

宋小溪算是明白了,過去敲了下她的腦袋,恨鐵不成鋼似的說:“你這腦子一天天的都想些什麽黃色廢料。”

洛落小聲辯駁,“确實很像啊……”

宋小溪狠狠瞪了她一眼,“上班吧,努力搞錢才是真,年輕人不賺錢談什麽戀愛。”

洛落又小聲嘟囔,“我們還算有錢吧……”

宋小溪強烈批判,“哪有嫌錢多的。”

“那你怎麽不開分店,開了分店賺的錢不就更多嗎?”

她以前建議過宋小溪開分店,可是宋小溪無數次否定了開分店的想法,一會說是人手不夠辦不過來,一會又說時間不夠,精力也不行了。

後來宋小溪要考公了,洛落也徹底放棄了勸宋小溪開分店的想法,因為這下是真的沒有那個精力去開店了。

宋小溪說:“這是兩碼事,不能放在一起說。”

洛落冷哼了聲,“反正你說了算,懶得管你。”

“你今天還要去圖書館嗎?要不在店裏休息一天算了,昨天喝的爛醉如泥,幸好有人送你回來。”

說到這,洛落的興致突然高漲,帶着點竊喜的興奮,怪腔怪調地說:“昨天送你回來的人你還記得嗎,是唐曜哦!就是和你一起在圖書館學習那個!”

宋小溪不曉得洛落怎麽一下那麽激動,聳聳肩回答她,“有些印象吧。”

“哦~”洛落拖長尾調,“那你記得他是怎麽送你回來的嗎?”

宋小溪不記得了,他說:“開車呗,還能怎麽送。”

“你怎麽奇奇怪怪的。”宋小溪摸上洛落的額頭,“你不會是燒壞了吧。”

“不是,不是。”洛落拍開他的手,“你是被唐曜公主抱進休息間的!”

“公主抱啊!宋小溪!”

洛落仰起頭,擡起下巴,“老實說,你們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不然怎麽會對你那麽關切。”

宋小溪被吓到了,大聲重複了一遍,“公主抱!”

他一個大老爺們兒,被人給公主抱了!?這不是占他便宜嘛!

“我靠!唐曜他是不是瘋了啊!”

洛落撲閃着一雙疑惑的大眼睛,“怎麽?你倆沒關系啊?”

關系?宋小溪否認,“沒有!我和他能有什麽關系啊!”

“啊……”洛落思考了下說:“比如他喜歡你,或者你喜歡他的關系啊。”

“沒有!沒有!沒有!”

“你別瞎猜了。”宋小溪擺出老板的架子,“快去上班。”

他的心都快擰成麻花了。被人公主抱了!這是多麽令他不快的事情,可是他還不能去報仇,他能怎麽報複回去啊,他現在都不敢站在唐曜的面前。

他沒有去圖書館學習,待在休息間心緒複雜地翻閱書本,手機上有唐曜發過來的微信:醒了嗎?還好嗎?

他看了一眼,沒有回複。在和唐曜的聊天對話框裏往上滑了一下,還有之前在雲南游玩時唐曜發給他的風景照,當時覺得看後心情舒暢的圖片,現在看來就是一種另類的壓力。

索性退出微信,手機直接鎖屏了。

本想安安穩穩休息一天,但是總有意外會找上他。

洛落眉頭緊蹙,面色不悅,跑進來說:“小溪,你舅舅來找你,你見不見他,不見我就說你不在。”

宋小溪握筆的手停頓了一下,随即放下站起來,“他有說什麽事嗎?”

洛落搖頭,“沒有,但是——”

“但是什麽。”

“他說你不見他,他就一直待在這。”

“呵……什麽時候學會了這招。”

宋小溪說:“那就見吧,他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沒什麽好擔心的。”

洛落有些不安,“我是怕……他說你壞話,你心情會不好。”

宋小溪自信地笑笑,“以前會,現在不會了。沒什麽人可以影響我的情緒。”

以前是顧及‘照顧’的恩情,不管好壞,那幾年确實因為有了他舅舅一家的收養,他才可以活下來,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寧願用金錢去償還恩情,也不想耗費心力去尋求得不到的親情。

“舅舅,你找我?”他露出陽光卻讓人不敢靠近的笑容,像是對待他的客戶那樣,體貼有禮,卻疏遠。

許久未見,白汕行好像又憔悴了幾分,他站起來溫聲吐道,“生意……最近還好嗎?”

宋小溪說:“還行。”

白汕行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兩人之間很少有單獨的對話,基本可以說是沒有。他嘴巴張張合合,最終說:“要不……還是進去說吧。”

宋小溪極富耐心地等着,然後說:“好。”

他們坐在一張茶桌的東北兩面,中間用偌大的茶桌隔開了距離。宋小溪傾身倒了杯茶遞過去,“舅舅,喝杯茶,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口味。”

“畢竟你很少來我店裏喝茶,每次都是過來罵我幾句就走了。”

白汕行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下,再顫抖着送入了口中,清香的茶水潤了潤喉,他開口說:“你舅媽要和我離婚。”

宋小溪對此沒有什麽反應,前段時間就聽說了他們在鬧離婚,他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吵架,也不想去管這件事。

他淡淡地說:“嗯,聽說了。”

“那什麽……”白汕行好像有些難以啓齒,一句話吞吞吐吐,“那個……你去勸勸你舅媽,讓她別鬧了。”

“婚姻豈是小事,怎麽能說離就離,讓她放棄這個念頭。”

原來找他就為這事。

宋小溪聳聳肩,無所謂道:“我做不到,你不想離就自己去和她說,我說沒用。”

“怎麽會沒用!”白汕行茶杯狠狠錘了下桌面,“我們就是因為你才吵架的,沒有你說那件事,她怎麽可能和我離婚!”

宋小溪看着面前面目猙獰的人,仿佛五官的每一處都在罵他,從小到大都數落着他的不好,他捏了捏隐約發疼的太陽穴,臉色下沉冷聲道:“關我什麽事,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別來煩我。”

白汕行猛然站起來,指着宋小溪,“我養了你那麽多年,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你這個白眼狼!社會渣滓!”

又一次被說社會渣滓了……

宋小溪心想,真離譜啊!

他語氣更加狠厲,“養老錢我會繼續打給你,別來打擾我!”

白汕行咬了咬牙齒,還想繼續罵,被洛落拖住了,“你先回去吧,你們自家問題自家解決,何必來找我們小溪呢,你說是吧。我們小溪對你也夠好了,你也別給臉不要臉嘛~”

洛落特意拖長尾音,陰陽怪氣的腔調,聽的人心裏不是滋味。

“你們!”白汕行氣急敗壞,走人了。

宋小溪低垂着頭,頭有點暈,他有點難受。洛落詢問:“小溪,沒事吧?”

宋小溪低聲說:“沒事,就是宿醉之後頭暈,緩緩就好了,你去上班吧。”

洛落不走,支支吾吾說:“小溪……還有人找你。”

宋小溪擡起頭,疑惑地問:“誰啊?”

“唐曜。”

本來已經有所緩解的頭痛,又漸漸開始發作了,今天莫非是尋人日,一個兩個的都找上門來了。

宋小溪說:“不見。”

手上的鈴聲在此刻非常突兀地響起,唐曜循着聲音走了過來。

洛落有些尴尬,“好像不能不見了……你們聊……”

唐曜晃了下正在撥打電話的手機,将通話挂斷,“為什麽不見我?”

“累,想休息。”宋小溪有氣無力地說。

唐曜有些擔憂地問:“酒醒後還是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院拿點藥?”

宋小溪說:“不用,吃過藥了。”他又補充說:“謝謝你的解酒藥。”

“找我什麽事?”

唐曜今天在圖書館左等右等沒等到宋小溪,給宋小溪發消息也沒有回複,他一邊擔心宋小溪的身體,一邊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宋小溪昨天是否記得他的表白,于是他來到了福林茶館,想知道宋小溪的情況。

他問:“你還記得喝醉後的事情嗎?”

宋小溪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冷冷地說:“不記得了。”

“洛落說是你送我回來的,謝了。”

唐曜急了,“真的不記得了嗎?”

“不記得了。”

唐曜眼神瞬間就黯淡了,但是立馬又恢複了光彩。如果不記得了,那再說一遍就好了。

他看着有些失神的宋小溪,認真地說:“宋小溪,我喜歡你。”

如果說酒後行為讓人恍惚,清醒之後的告白就顯得更加鄭重,但越是鄭重的承諾越是讓人慌張。

唐曜的話如一陣驚雷,轟的一下就炸開了一道天,那被薄霧遮住的秘密,随着這道縫隙一絲絲裂開,沒有天光,沒有霞彩,只是放開了暗日裏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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