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坦白局

坦白局

圖書館有100級階梯，從第一層到最後一層，很多人就像是爬了段山一般氣喘籲籲，所以在門口安置了一排椅子，旁邊還有一個自助飲水機，給大家休息用。

宋小溪站在第一層階梯，遠遠看着高處那位正在等他的人。

他看了下手機，沒有遲到，是唐曜早到了。

他昨天問唐曜在哪見，唐曜說‘圖書館’，他想着也行吧，哪裏開始自然也應該在哪裏結束，挺好的。

他沿着階梯一級一級往上走，遠處的唐曜越來越近，心底的唐曜越來越遠，真的要說什麽，他打了一個腹稿，可是此時他腦子有些空白，他不知道唐曜說什麽。

唐曜朝他走過來，朝他伸了下手。

宋小溪揮了下，“幹嘛，瞧不起我啊，就這點高度。”宋小溪就站在離唐曜還有兩級階梯的地方，仰起頭朝唐曜笑，像是第一次那種痞笑，帶着陽光。

他大步垮了一下，兩步當一步走，猛地站到唐曜面前，兩人身體一下貼近，有些往唐曜那邊傾倒。

唐曜扶住了他，關切道：“小心點。”

宋小溪‘嘿嘿’兩聲，說：“要進圖書館嗎？”

唐曜說：“就坐那吧，圖書館說話不太好。”他朝椅子擡了下下巴。

兩人坐在椅子上之後，又都不說話了。

來圖書館的人一波又一波，有人帶着小孩兒嘻嘻笑笑地爬樓梯，有情侶手牽着手互相交談，相互看對方的那一眼，仿佛望穿了這世界所有的喧嚷。大家從他倆身邊經過，帶過了笑聲、攀談的親昵聲、家人的囑托聲。

他倆就望着來來去去的一切，看圖書館周邊的所有發生，好像他倆開始那樣，也是從吵吵鬧鬧開始的。

突然，唐曜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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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注視着前方，這話卻很明顯是對宋小溪說的。

宋小溪預料到了，自然地回答：“過去了，你別想太多。”

唐曜這時轉過頭看着宋小溪，說：“你為什麽那麽淡定，為什麽不怪我？”

宋小溪往後挪動了少許，看着唐曜說：“事情都過去了，這沒什麽好計較的，再說這也不完全是你的錯，怪你有什麽用。”

唐曜點下頭，深吸一口氣，“好。”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唐曜說。

宋小溪點頭，“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所以才一直拒絕我？”

這分明就是兩個問題，宋小溪心裏想。他回答：“算是吧。”

“算是吧？”唐曜問：“什麽是算是呢？”

宋小溪想啊，如果直說就是‘我喜歡你，但是不想讓你難受’。他反問唐曜：“你現在還會有PTSD嗎？雲南那次也是嗎？你因為我沒注意看路和我生氣那次。”

“嗯，是。”

果然，就是這樣。宋小溪繼續問：“抽煙呢？壓力大才抽嗎？”

唐曜努力回顧了一下他在宋小溪面前抽煙的次數，少之又少，不知道為什麽宋小溪會單獨提出來，他還是點了頭，“偶爾抽。”

抽煙其實也沒什麽，宋小溪還是提醒了一句，“少抽點。”

唐曜很乖的應了，“嗯。抽的很少。”

宋小溪說：“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我記性很好的，在第一次看到你名字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了，老實說我不想和你有什麽牽扯，畢竟過去了就過去了，可是後來我們機緣巧合之下又碰上許多次，我想着就這樣吧，當個朋友也挺好的。”

他過分誇大了緣分，把主觀上不自覺的靠近隐藏了起來。那像小狗一般的摸頭，曾經的溫暖話語，就像是種在心裏的種子一樣，一旦生根發芽就開始茁壯成長，他讓唐曜辦卡，把這個當成是靠近的借口，一點點地讓自己沉陷在裏面。

這些事情他沒說，他還想要繼續隐瞞，換了些冠冕堂皇的話。

“後面的事情是我沒有預料到的，我看到你因為過去的事情而自責，而難受，我覺得你沒必要這樣對自己，你可以釋然一些，放過自己的過錯，也放過……”他停頓了下，“自己的感情。”

“不要在一份絕望的感覺裏深陷其中，這不是值得稱贊的事情，也不是值得繼續的事情，你應該開始新的生活，那麽你首先要抛棄掉過去的自己。”

宋小溪直視唐曜，“我想我說的很明白了。”

唐曜搖頭，“不，你沒有說明白，你到底是喜歡我不想傷害我才拒絕我呢，還是不喜歡我所以拒絕我，你沒有說明白。”

一針見血。不愧是在備考律師證的人。宋小溪被唐曜的邏輯征服的徹底。

他無法再逃，可是他也不是甘拜下風，直接反問：“結果都是拒絕，哪一個有區別嗎？”

唐曜說：“有。你只需要回答我是哪一個就好了，剩下的決定我來判斷。”

宋小溪沉默了，他在思考，在斟酌，今天是坦白局，那坦白好了，反正他也不想逃避了。

“前一個。”他答。

他沒有說有多愛，沒有說有多喜歡，他說‘前一個’。這個答案不是騙人，他确實喜歡唐曜的細心與溫柔，只是他不想讓對方知道。

對方知道那份告白裏面，宋小溪不排斥不否定就好了，到這裏就可以了，宋小溪心裏這麽想。但是宋小溪做錯了一件事情，凡事有了不拒絕，那在對方看來就是變相的肯定，他其實就已經說出他的想法了。

即使字字不提‘喜歡’，對方也知道他是可以繼續攻略的了。

于是唐曜突然就像洩了氣的氣球，壓力沒了，他把自己打的鼓鼓的馬上要爆炸的狀态，終于有了一個舒适的氣壓了，幸好不是‘拒絕’，他害怕自己真的會沒有繼續的勇氣。

過去的确已經過去，但是未來可以花一輩子去彌補。

他眉角終于有了些些弧度，吐出口氣來，“幸好我還有機會。”

以前他可以死皮賴臉的繼續追求，是因為他和宋小溪是平等的位置，那時候只要對方沒有強硬拒絕他就可以繼續行動，但是現在他永遠把自己放在了更低的位置，如果宋小溪明确拒絕，他可能真的會答應宋小溪了，他會忍痛離開，他會在一邊看着宋小溪，不會停在對方眼前，他害怕他是對方的痛苦源泉。

他對宋小溪說：“我喜歡你，不管你還會不會喜歡我，但是我會在你身邊的。”

宋小溪一時沒反應過來，為什麽現在還對他表白，不是看到他就內心難受嗎？那還和他在一起幹嘛呢？他說：“你又在說什麽胡話了？”

唐曜罕見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語氣溫和，平緩而堅定，“我是認真的。”

宋小溪心髒砰砰砰跳個不停，一直有道聲音在告訴他：答應他，答應他，這不是你最想要的結果嗎？同時又有另外一道聲音在說話：你在幹什麽？你這樣只會讓他越來越難受，不能答應他。

他迷茫地瞪着唐曜，嘴巴微張，‘呃……’了半天不說話。

唐曜見宋小溪傻愣的樣子，有些冒犯地張開了雙手把宋小溪抱進了懷裏，輕聲細語道：“不着急，你再想想。”

宋小溪被揉進懷裏也不吱聲，許久才問：“你為什麽啊，都這樣了還和我在一起。”

唐曜輕輕拍他的後背，“因為喜歡你啊……喜歡到……即使辛苦點也無所謂。”

以後那麽長的時間，就讓我來好好照顧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