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述說

述說

宋小溪把工作整理了下,給大家放了個假提前下班了。

他把車開到了墓園,四周的寂靜籠罩在身邊,那些思念也就随着這份冷清開始往外溢。人們都說禁止大聲喧嘩,但在這種地方,不需要明令禁止也是沒有人會大聲說話。

他把車停進停車場,沿着熟悉的步道向前走,到處都是長得一樣的墓碑,堅硬冷峭,把人深埋在地底,用一張照片一個名字,限定了那個人的一生。

腳步突然停住,因為前面好像有人。

宋小溪定睛一看,心底一沉,随即繼續往前走。

還沒有走到那兩人的身邊,他開口,“你們怎麽來了?”

都說親人總是格外親近,即使許久不見也會有血脈相連,成為一生的羁絆,但宋小溪不這麽認為,有些親情是連着血肉的撕扯,讓人會生生疼痛。

舅舅舅媽伫立在墓碑前,聽到聲音轉過頭,沒有驚詫沒有慌張,應了句,“想看他們就來了。”

舅舅附和,“你最近店裏忙嗎?”

“這是你對我的關心嗎?”

“我說是,你接受嗎?”

宋小溪扯出個笑,“接受啊,幹嘛不接受。”

許是他們站累了,舅舅挪了幾步腿,舅媽扶了他一下,兩人看似不吵架了,一片和和睦睦的狀态讓人看了厭煩。

宋小溪說:“你們待累了就回去吧,我要和我爸媽說說話。”

舅舅朝他看一眼,一陣風刮過來把他的頭發吹亂,有些略顯狼狽,他兩指并在一起把擋住眼睛的頭發攏上去,彎曲的手指皺紋凸起,顯得愈發明顯。他把衣服往上一提,不顧形象地坐在了地上,請求似的說:“我們聊聊吧。”說完覺得不夠,又繼續,“就在你爸媽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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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溪望向舅媽,舅媽只是很勉強地笑笑,然後拍了下舅舅的手,說:“那我們改天民政局見吧。”

恩愛的夫妻生活,還不至于去到民政局。

舅媽的弱小形象,此刻顯得高大上了許多,過去站在丈夫身邊總是謹言慎行的人,如今挺直了腰背開始過自己的生活了,宋小溪說:“挺好的。”

舅舅的聲音從地上升上來,擡起頭來問:“什麽挺好的?”

“你們是要離婚了吧?”宋小溪的視線還望着離去的那個背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但是每一步走的堅定,甚至絕不回頭。

舅舅順着那個方向看過去,悵惘地說:“所以說,結婚有什麽好的呢,最後還不是要離婚。”

宋小溪收回視線,有些冷地回複他,“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的。”

“哈哈哈哈……”舅舅大笑起來,“是啊,不是每個人都會像我一樣,吃着鍋裏的還想着鍋外的。”

宋小溪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麽,不過他要說那就讓他說。他往後幾步站着,雙手交叉疊着,留下一副很适合交談的姿勢,打算做一個傾聽者。

沒有人來打擾他,草在聽,風在聽,面前的爸媽也在聽。舅舅好像有了無窮的勇氣,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讨厭你嗎?”

宋小溪想回答“為什麽”,可是不等他說話,舅舅自己開頭解釋了。

“因為你是我喜歡的女人的孩子。”

宋小溪:“……”

他一下就站直了身體,交疊的手刷一下從兩側垂下來,頭低着看坐在地上的人,腦海中翻湧着這句大逆不道的話,也許是聽錯了呢?

他厲聲問:“你說什麽!?”聲音劃破寂靜,有回聲在空間裏來回碰撞,借着空氣的語言又問了句:“你說什麽……”

舅舅像是無所畏懼的頑童了,竟然嬉笑起來,“我說!我喜歡你媽!我喜歡的人是你的媽媽!”

他不像是在闡述事實,倒像是想要邀功的告狀者,我好像在說:我說了啊,我說了啊,你快信我,你快信我……

他微擡起頭,看着宋小溪錯愕的神情說:“真像啊……你和你媽真的好像……”說到這,他又換成了狠厲的眼神,“要是沒有那個男人就好了……”

宋小溪蹲下去,把他的衣領拽起來,眉頭擰在一起,手漸漸手力,兇狠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誰的面前!”他一字一句地說:“這,是,我,爸,媽,的,墓。”

他拉着舅舅往前倒,把他的頭拽向墓碑面前,摁着後腦勺提起他頭數不多的頭發,“給我放尊重點!”

舅舅手一點點撫上宋小溪媽媽的墓碑照片,“白芸啊……你知道的吧……我喜歡你啊……”含情脈脈的眼神,看得人膽寒。

宋小溪松開衣領往前推了把,“你少惡心人。”

舅舅說:“哈哈,這下你知道了吧,我為什麽要領養你,為什麽又對你視而不見,每次看到你我就會恨你,為什麽要救你,因為你白芸才會死的啊……”

他有些癫狂的狀态,讓宋小溪想起了他媽媽還在時候的話。

那時候白芸和他說:要心存感恩。

白芸是他舅舅一家從孤兒院領養回去的,從小就如親生女兒一般對待,白芸也确實享受了一個家庭環境,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舅舅白汕行對白芸開始了過分的親近,白芸感覺到不适之後便慢慢退出了那個家庭。

她選擇了離家遠的學校,并逐漸在外有了男朋友,最後成家立業有了孩子之後就不怎麽回去了。她的可以躲避讓白汕行意識到了,所以後來白汕行也結婚生子開始了新的生活。

可是白芸應該不會想到,白汕行的愛竟然從未消退,在她走後竟然用另一種方式嫁接到了她兒子身上,只是此時這種不是“愛”了,是“恨”。

他恨宋小溪的親爹,他恨宋小溪,死去的白月光,是其他人永遠也代替不了的存在,包括他如今的妻子李曉樂。

也許人的劣根性就是這樣,他的妻子一昧地付出,于是他便把這種付出當做是理所應當的行為,并且變本加厲的放大自己的惡習。最開始的時候他不愛李曉樂,後來他不尊重李曉樂,到了最後他不理解李曉樂的離開。

宋小溪說:“你這種人,活該得不到別人的愛,不配擁有別人的喜歡。”

他把白汕行獨自留在那裏,自己離開了。

有些人,他看都不想再看一眼了。

坐進車裏面之後,他才覺得這一切太荒唐了,荒唐到不像是真的,感覺像是一場鬧劇,他自己就是鬧劇當中的反派,被蹂躏的那一個,如果有可能,他也想逃離,只是多年來的生活打拼告訴他,逃離不如面對。

他舅舅舅媽要離婚了,他爸媽也已經不在了,糾結過去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他給唐曜發了信息過去。

【明天見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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