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如今安卷已經能夠熟練且自然地喊出‘哥哥’了。

七皇子略微怔愣了一瞬,他總是猜不透安卷的想法。就在他遲疑着準備詢問安卷‘摸一下’是什麽意思的時候,一只白嫩嫩的小短手伸向了自己。

安卷一手撐在七皇子肩膀,恨不得爬上去用腳踩着他。安卷的手不夠長,七皇子抱得有點低,他只能自己努力伸長手去夠。

那可是綠眼睛!

安卷成功摸到七皇子的眼睛時臉都因為賣力憋紅了,最後指尖輕輕觸了上去,“一樣、啊。”

溫熱的觸感傳遞到眼皮上,一觸即離。七皇子垂眸看他,半晌才輕聲問:“什麽一樣?”

安卷指指他,随後又點了點自己的眼睛。

七皇子怔了怔,繼而抑制不住地笑出聲來,“傻卷卷,當然是一樣的。”

安卷撇撇唇,嘴硬道:“顏色。”顏色不一樣!

七皇子張口正欲說什麽,安卷卻繼續:“漂、亮。”

他直勾勾盯着七皇子的眼睛,清透的瞳仁裏充斥着對這樣一雙眸子的喜愛,隐約間還有淡淡的羨慕。

頃刻間,七皇子什麽都忘了,只一雙眼一錯不錯地望着懷裏的小團子,仿佛只看得見他一人。

回過神的七皇子斂目,“不覺得可怕嗎?”若是卷卷說可怕,那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麽樣。

大概……再不會以這副樣子出現在卷卷面前。

Advertisement

安卷立馬揪着他的衣領,試圖讓這個人清醒一點,明明就很好看。

于是他大聲反駁道:“漂亮!”

除了母妃,七皇子從未聽到過如此赤誠而堅定的贊美,七皇子定定望着安卷。下一刻,他猛地把人抱起來些而後低頭埋進後者頸窩,嗓音幹澀,“卷卷……”

七皇子不想把人放回家了。

一直在宮門口磨磨蹭蹭半天,他低不可聞說了一句:“不能不回嗎。”

安卷抱着小箭袋,另一只手抓着弓,腰間左右兩邊各挂着兩枚造型別致的玉佩。一個是小鹦鹉形狀的,一個是粉色的小桃子,他搖晃着腦袋,“不可、以哦”

又一次聽到安卷精準的斷句,七皇子心道難不成這小家夥前幾次都是故意的,躊躇片刻還是道:“那卷卷回答我你喜歡哪一個?答完我便放你歸家。”

他指着安卷腰間的兩枚玉,安卷随着他的動作低頭,身子扭了扭,兩枚玉石跟着晃了晃,安卷晃了晃右邊,“喜歡!”桃子好吃。

七皇子暗笑一聲。

他就知道。

七皇子上前幾步揉揉他腦袋把人抱上馬車,“明日見,卷卷。”

“明、見。”

安卷說着就用屁股對準他,然後一溜煙鑽進馬車,頭都不回一下。

七皇子說了一句‘小混蛋,白疼你了’,語氣卻是輕快的,目送馬車一直駛出宮門及至看不見後方才回轉。

安卷坐在馬車上搗鼓着自己收到的新禮物,七皇子帶他從關雎宮出來後兩人先回了一趟對方的寝宮。七皇子先是給他拿上弓,又取過一個小箭袋把箭矢收進去,而後讓安卷等了片刻,再出來時手裏捏着個玉石雕刻而成的粉色桃子。

安卷放在鼻端嗅了嗅,鼻頭一聳一聳。

不香,但是好像真的。

安卷高興地把小桃子擦了擦放回腰間,恍然想到今天看到的七皇子眼睛居然是湖綠色的。雖不知原由,但他突然想到自己之後應該可以用眼睛認出誰是七皇子了。

思及此,安卷心情愈發愉悅。

回去之後老太君和張嫣在得見他‘滿載而歸’後,心中稍稍松了口氣,老太君抱着她的小孫子就是一陣誇,“我的卷寶真厲害。”

安卷咧開小嘴巴。

老太君精力不濟,不多時便回去歇息了。待回房時,張嫣才問他在宮裏發生了些什麽。不過她知道兒子還小不知事,只說:“卷卷在宮裏有沒有乖乖的,沒惹七皇子生氣吧?”

上次國子監聚衆打架的事她和老太君都已知曉,昨日陛下宣召兩人着實擔憂了一陣。直到夜裏聽說卷卷宿在宮中,陛下那邊沒有動靜,兩人這才放下心來,也未再過多糾結。

安卷點點頭,“乖乖,不、生氣。”

張嫣笑着去揉他小腦袋。

翌日,安卷去學堂時,張嫣撐着傘立在門邊,末了又多吩咐了安童幾句。讓他将安卷在國子監發生的事全都記下,下學回來之後要聽他事無巨細地說一遍。

今日下了點小雨,整個天空灰蒙蒙的,安童亦打着傘,聞言鄭重點頭。

之前張嫣也會對他每日例行詢問,但鑒于安童上回漏掉了衣帶樓的事,因而有此一提。

安卷提前進了車裏,見安童許久不上車,從車裏扒開簾子探頭催催:“快、快!”

張嫣笑望兒子,“今日卷卷這麽積極?”

以往哪日不是昏昏沉沉地起床,眼睛都還沒徹底睜開就被架上了馬車,張嫣說罷将手裏的食盒遞給安童。

安卷急着回國子監準備認人,他有信心今天一定能認出哪個是七皇子。

廢話,那麽明顯的眼睛,誰認不出誰是傻子。

然而安卷拎着小食盒進入學舍後傻眼了,又開始犯臉盲。面對滿室長得全都差不多,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的安卷一臉茫然。

綠眼睛呢?

七皇子呢?

安卷這才後知後覺。

無怪他之前沒有發現七皇子的眼睛,原來對方的眼睛不是一直是這個顏色!所以他現在根本就無法第一眼從人群中認出誰是七皇子。

安卷凝滞片刻,目光鎖定自己的位置走過去,繼續自己原本就掌握的技能。

安卷看到今天坐在他旁邊的人衣服上沒有熟悉的裘毛,着一襲水色長衫。正辨認着,倒是對方先開口了,“卷卷,今日有我的份嗎?”

“常卿、哥哥?”安卷試探道。

柳常卿愉快點頭,一天不見,卷卷肯定是想他了,“怎麽了,昨日沒課,卷卷有沒有想哥哥啊?”

果然是柳常卿,安卷松了口氣,從食盒裏取出一塊糕點遞過去。

柳常卿接過,眉眼都彎了起來,心情舒爽,連七皇子頻頻朝這邊投來森冷的目光都毫不在乎地無視了。

他才是卷卷的同席。

安卷:“七、哥哥?”

柳常卿翹起的嘴角登時一垮,看見安卷在教室裏張望,低頭瞥了瞥手上的糕點,合着這是在收買他問話用的啊。

安卷試圖找到七皇子的座位,今天他腰上挂着的是七皇子昨日送給他的小桃子,安卷莫名就想讓對方看看,七皇子定然高興。

正在這時,宋河從外面走了進來。

學舍內陡然間變得寂靜無聲,安卷慢慢扭回頭,他還沒看完一圈呢,老師就來了。

一見是宋河,安卷這才恍然。

難怪七皇子不坐他旁邊了,原來是祭酒的課。

宋河先是與衆學生相互道好,接着往四下一掃,微微笑道:“今日尚衣局便會将衣衫送到,明日你們便穿上再來。”

國子監的學子們都會統一着襕衫,但因每屆都會換一換顏色以便辨認,這次定下的時間有些晚,故而尚衣局那邊不及做出才等了這些時日。

“先生,這回中舍的衣服是什麽樣?”聲音自身後響起,分外活躍,安卷猜應當是六皇子。

宋河笑眯眯的,意味深長地往六皇子那望了眼,“六皇子想知道的話,晚些時候自看吧。”

“先生現便說吧,”六皇子根本等不及,“您就別賣關子了。”

宋河搖搖頭,頓時引得六皇子長嘆一聲,他便笑得更大聲了。

整個學舍中氣氛和樂。

只有安卷在愁眉苦臉,老師說的是不是校服啊……想到明天大家全都穿一樣的衣服來學校,安卷的腦海中頃刻便浮起了他曾被校服支配的恐懼。

他不要校服啊。

這還怎麽認人,嗚嗚。

宋河一席話,讓安卷愁眉不展了半節課。

課後待宋河一走,柳常卿溫和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做噩夢了嗎?怎麽睡了一覺表情臭臭的。”

安卷在心中默默給柳常卿記了一筆,“你才、臭。”

柳常卿剛要笑開,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七皇子走過來,“讓開。”

柳常卿:“殿下怎能這樣?”

這是他的位置,憑什麽要他讓。

柳常卿一邊想一邊起身,為什麽祭酒的課不能多些,這樣七皇子就沒法跟他換位子了。

七皇子坐到他的位置上,偏頭往身邊的小孩看去,視線落在他腰間,唇角便不自覺揚了起來。

安卷一對上七皇子的目光就發現他的眼睛又變成黑漆漆的了,不由問:“眼睛?”

柳常卿還未來得及走,聞見此話腳步立即剎住,心說七殿下最讨厭誰提他的眼睛了,卷卷不會……

七皇子的嗓音卻很平和,“有太陽才能看到。”

安卷霎時回想起了昨日的關鍵,居然是只有在陽光下才會顯出些許湖綠色澤,他點點頭。

柳常卿稀奇回頭看向兩人,恰好見到安卷把食盒往七皇子那邊推,“給!”

昨天對方送了他禮物,安卷還沒想好怎麽回禮,所以就先送他吃的吧,全都給七皇子!

七皇子尚不及詫異,柳常卿率先出聲,“卷卷偏心!”

怎麽他只有一塊,七皇子卻有一盒!

七皇子皺眉。

這時,後面剛從茅廁回來的六皇子也大叫道:“小不點又帶好吃的了!有沒有哥哥的?給我也來一塊!”

緊貼在他身側的八皇子亦目光灼熱地望着安卷。

安卷癟癟嘴,去看七皇子。

這其實是他用來收買七皇子的,他怕明天大家都穿得一樣,而自己不能辨毛識人了,又會認錯人。

七皇子閉了閉眼。

最終,一盒糕點被衆人瓜分幹淨,連九皇子都沒忘了給。

面對空空的食盒七皇子有些郁悶,明明那些都是卷卷給他的。

安卷無辜地沖他眨眨眼。

都是他們要他才給的。

七皇子捏捏他的臉,“下次悄悄給我。”

安卷眨巴着眼點頭。

七皇子這才高興,心情由陰轉晴。

結果第二日,換上統一襕衫的七皇子沒等到安卷悄悄塞給自己糕點。他剛入國子監便看見安卷跟在一個人身後,昂着腦袋沖對方甜甜地喊了聲‘哥哥’,還把手裏的食盒往對方面前舉了舉,臉頰邊的小梨渦若隐若現。

七皇子臉色瞬間一黑。

這個小混蛋!

白疼了,真的白疼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