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公主的劍
第9章 公主的劍
報完地址後,梁吉葵又放松身體靠到了座椅上,十指相絞,心情複雜。
明明,她不是那個意思的。
為什麽又把話說的那麽難聽啊……
懊悔地抿了抿唇,她小幅度地轉頭去看他,可後者似乎完全沒有反應,只淡定地開車。
車子在京郊的一座別墅前停下。
梁吉葵下意識去碰車門把手,指尖剛觸及冰涼材質,就又立馬頓住,緩緩回頭,聲音聽起來沒底氣極了:“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去啊?”
說完,就看見男人眯了眯眼,她立刻補充:“我一個人去有點害怕,據說要去見的那個編劇蠻兇的……”
頭一遭從她口中聽見“害怕”,裴渡心覺稀罕,唇邊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大掌懶洋洋地撫在換擋杆上,長指如玉,骨節分明,以一個不規則的節奏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動。
梁吉葵看出來了,他在猶豫。
辨清楚這點,她又道:“而且我有話對你說,在車裏我不舒服,你下車好不好?”
若有若無的溫吞軟意藏在句子中,明明三十六計一計都沒使出來,他卻心甘情願地繳械投降,連視線都分不出半分。
他承認,自己根本拒絕不了她。
“好。”
他淡然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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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關車門的聲音接連落定,梁吉葵站在車邊,下意識用手去捋被風吹到臉上的頭發。
這時候,裴渡繞車走了過來。
他駐足:“想說什麽?”
見他這麽淡定,梁吉葵心裏更不舒服梁,心一狠,直接去扯他的袖口。
“對不起。”
她垂着腦袋,音色也跟着綿黏起來:“我前面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真心的,只是今天剛好喝了酒,又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
“我、我真的沒有把你當成那種人,你可以原諒我嗎?”
從裴渡的視角,他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腦袋,她的表情一點都瞧不着。
此刻的她,倒真的很像犯了錯的孩子,被迫站在牆角面壁一樣。
委屈巴巴得讓人發不出脾氣。
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下意識擡手,可卻在指尖差一點觸及她時堪堪停住,就這樣好笑地頓在半空中。
被自己的舉措吓一跳,他蹙眉放下手臂,随即板起臉,一本正經道:“我不會和喝酒的人計較,但你如果真的想道歉,就等明天早上更清醒一點的時候吧。”
聽見他的話,梁吉葵條件反射擡頭,兩人的視線就這樣毫無阻礙地撞在一處。
他今天沒戴眼鏡,眉宇深邃,黑瞳透亮,全然沒有那些職場老油條的渾濁。
那麽一瞬間,她不受控制地想起當初那個十八歲的少年。
他跟當年,好像也沒多大變化。
不知她心中的念頭,裴渡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不是說一個人去見編劇害怕嗎?走吧,你帶路。”
“喔、好!”
頭頂月色清亮,雲霭朦胧。
按過門鈴後,兩人站在門前等候。
她要去見的人是這幾年在圈內很有名的一位編劇,雖然出道不久,但經過她手出來的劇本無不是精品,短短三年就操刀出六部大熱劇。
其中甚至還有兩部直接成為年度現象級爆款。
于公于私,梁吉葵都希望能和這樣的人物合作。
但偏偏,這位不僅才華橫溢,脾氣也很怪,平時不輕易合作和接受私人邀約,今天晚上還是她聯系對方助手近一個月的成果。
但也只是給了個“聊聊的機會”。
至于具體聊什麽,那就一概不知了。
一想到如果能談妥讓她來操刀劇本,梁吉葵就止不住地激動。
畢竟,這是她到子公司後全權負責的第一個項目,無論好壞,都會或多或少地造成影響。
“小葵,你好像很緊張?”
男人低沉清冽的嗓音傳來,梁吉葵一個激靈,猛回:“我可沒有!別瞎說!”
裴渡彎了嘴角,沒有評價。
約莫半分鐘,有人來開門了。
正是梁吉葵這趟的目标人物,紀悅。
後者戴着大大的圓框眼鏡,留着一頭氣質清純的黑長直,素顏,眼神卻過于鋒利,與她整個人的外貌風格差別很大。
熟練地搬出社交笑容,梁吉葵花主動打招呼:“紀編劇您好,我是梁吉葵。”
她毫不顧忌地打量起面前人,眸光無意間掠過那道高大欣長的身影時,無端生出一絲笑:“喔,梁總啊,是挺年輕漂亮的。”
咔噠一聲,原本平整的理智圓鏡蹦出無數條裂縫。
她其實并不喜歡別人在工作時間把她歸到“年輕漂亮”那一類。
“梁吉葵”可以年輕漂亮,但“梁總”不行。
明明有無數形容詞可以選,但偏偏給她安上一頂符合“花瓶”調調的詞句。
輕飄飄地就否定了一大堆東西。
笑臉變得幹巴巴,沒了上一秒的燦爛,她伸出手,口齒清晰道:“謝謝紀編這麽誇我,但我還是更喜歡被人評價專業能力。”
紀悅挑了挑眉,側身讓路。
在他們來之前,她就了解了一圈有關這位小梁總的事宜,除了京大商學院的學歷外,還有她那些繪聲繪色的感情經歷。
“我也懶得兜圈子,就直說了。”
“我這個人接活兒不僅看團隊,也很看重組織和推動團隊的那個人,據我所知,梁總你的情史還是蠻豐富多彩的,恕我直言,我很難相信這樣的你會對這麽個IP上心。”
“畢竟,這個IP內核表達的感情觀,和你的經歷完全不同。”
眉心擰出一個小小的“川”字,梁吉葵駁得幹脆:“紀編劇,我覺得你戴了有色眼鏡看我。”
紀悅:“怎麽說?”
梁吉葵笑眯眯道:“談戀愛的次數多不能和‘純愛’挂鈎?這未免太刻板印象了吧。”
頓了頓,她繼續說:“正是因為我是堅定不移的‘純愛黨’,才一次次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合适的另一半,總不能因為我運氣不好就否定掉我的擇偶觀和價值觀吧?”
“如果真按照您的道理,豈不是結了婚的人就不能碰校園類型的本子?而男制片人就不能做女性題材的劇?這顯然不合理吧。”
半開玩笑的調調,讓話題回到了一開始的工作內容上。
聽完她的這番話,紀悅的表情也總算嚴肅起來,還多了幾分耐人尋味:“也是。不過,你要怎麽向我證明,你能做好這部劇呢?”
這話問得奇怪,可話趕話地追到這裏,梁吉葵是萬萬不可能露怯的。
視線一動,她咬牙,二話不說就挽住身側人的臂彎,咬牙切齒:“不瞞您說,其實我今天是和男朋友一起來的!”
紀悅不受控制地“啊”了聲,察覺到自己失态又立刻板起臉,将信将疑地看向不遠處的男人,表情擰巴:“他是你男朋友?”
“對!”
眼瞅着退路被自己踩斷,梁吉葵幹脆就不管不顧地撒丫子講起來:“我知道紀編劇你很看重合作對象的私生活,但請相信,我真的是個很在乎感情生活的人!”
聽到最後一句話,裴渡總算從剛剛的錯愕中回過神,垂眸看向那只摟住自己的手臂,心髒頻率亂得驚人。
他甚至沒有勇氣去探她的表情。
見男人很給面子地沒有拆穿自己,梁吉葵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索性把這個謊言砸得更結實。
“我承認我前面走了很多彎路,可也正是因為有那麽多彎路,才證明我們的相遇和相愛是多麽的不容易。”
“我非常非常喜歡他!他是我唯一準備步入結婚殿堂的人!”
她言之鑿鑿,每個字都落得慷锵有力,要不是腦袋還算清醒,她自己都要信了。
一邊暗概這段話太過惡心矯情,一邊又暗戳戳地祈禱紀悅可千萬得信啊。
許是太過認真,她全然沒有注意到裴渡眸底一閃而過的萬般情愫。
那他當擋箭牌,這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他們剛重逢時,她用他騙了吳家父子,省去了一場麻煩的桃花交際。
而這次,依舊是給他戴了個不同尋常的帽子,試圖讓他頂着這個“假男友”的身份,幫她博得一場豪賭。
強壓住胸口的躍動,裴渡恰合時宜地擡起手,幫她捋了捋耳畔碎發,聲如溫玉:“這是我的榮幸。”
盎然一副癡情男友做派。
被他熾熱的眼神擊中,梁吉葵的心髒開始手忙腳亂、瘋狂躁動,連帶着連接理智的神經線也跟着輕顫。
要命!這男人演起戲來還挺像那麽回事!
看着面前兩人的互動,紀悅将信将疑地皺起眉,但一時間又挑不出毛病,又是幾番交鋒後,終于同意給她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機會。
“我明天會去菩桃一趟,我想聽聽你對原著的理解和改編的想法,這樣也有利于我們合作。”
“好,随時歡迎!”
從紀悅那裏出來後,梁吉葵長舒一口氣。
拉開車門重新坐上副駕駛,她扭頭看向身側好像在思考什麽的人。
不久前才發生的一幕幕浮現眼前,尤其是她脫口而出的那句“非常喜歡”。
熱氣自耳根彌漫,以野火燎原之勢席卷了她整張臉。
居然撒了那種謊,真是越來越像“壞女人”了。
想到這兒,她不自覺斂睫垂眸,抿唇小聲道:“又要跟你說對不起了,但剛剛真的是情況緊急。”
不等裴渡開口,她就似自言自語地繼續嘟囔:“我現在是不是很差勁啊,什麽都能用來裝模作樣了……”
裴渡轉頭,一眼便看清她此刻的掙紮痛苦。
他幽幽開口:“小葵,只有小孩子的世界才分對錯好壞,成年人只看結果,你做了當下最合适的選擇,這就夠了。”
“你不怪我?”梁吉葵猛擡頭,有些意外。
裴渡莞爾:“行非常之事用非常之法,你不算做錯,我也談不上到要怪你的地步。”
他說得太過善解人意,梁吉葵更是錯愕。
她眨巴眨巴眼睛,故意問:“那你以前也有這樣的經歷”
似是早料到她會這麽問,裴渡從善如流:“我沒有可以幫我演戲的人,所以用的都是最笨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