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主的劍

第8章 公主的劍

隔着手機屏幕,裴渡甚至能想象到對方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可要他裝作沒看見那張照片,又根本做不到。

這樣想着,他默默點開照片原圖,兩指微動,将鏡頭的聚焦到放大。

照片中,梁吉葵雖然穿着規整的白色襯衫,但領口處還別了個不落俗套的紅鑽胸針,黑色長發随意慵懶地披散在肩頭,雙眸潋滟生姿。

至于照片的配角,則是位于她手邊、一位端着酒杯忙于獻殷勤的陌生面孔。

關鍵,是個男的。

不爽地輕啧出聲,他關掉照片,不斷在心裏重複“只是敬酒而已,小梁總工作需要,他沒有資格、也不應該去幹擾”。

可顯然有人不想讓他這樣想,已經發來了消息——

徐疏寒:【那是易嘉娛樂主推的男藝人,不缺流量不缺通告,你猜猜那些人把他帶來是圖什麽?】

徐疏寒:【雖然小梁總潔身自好,可保不齊有些人想借此炒個名堂,萬一被拍到誰誰誰把她送回家的照片,那場面,得多熱鬧啊?】

咔噠一聲。

像是理智斷開線。

裴渡冷了臉,轉身就去拿外套和車鑰匙。

他受不了有人把壞心思打到她身上,尤其是這種眼巴巴等着踩她上位的蛆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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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了酒量好的福,梁吉葵成了酒桌上為數不多還能數清一二三四的人。

好不容易熬到散席之際,她剛拿出手機準備找個代價,耳邊就傳來一句口齒不清的醉話。

“小蔣啊,你送送梁總啊,女孩子家家多不安全!”

說話的人是易嘉娛樂的副總。

而他口中的“小蔣”,正是對梁吉葵笑了一晚上的男藝人。

捏着手機擡頭,梁吉葵拒絕得幹脆:“不用麻煩了,我找了代駕。”

幾句話推搡着,就到了正門前。

徐疏寒先一步望見那輛顯眼的車,又假模假式地看向梁吉葵,問道:“小梁總今天的司機很有排面啊?”

梁吉葵一愣,視線順着前者下颌指的方向滑去,臉上表情頓時凝滞。

裴渡的車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的車牌號太好記,根本不可能和其他車弄混,更何況,現下駕駛座的車門被打開,車的主人正從上面下來。

不遠處的路燈燈光傾灑在他發絲間,朦胧模糊,襯得他原本就偏白的膚色更為紮眼,盈着不同尋常的美感。

男人穿着款式簡單的西裝外套,眉目清隽溫潤,可薄唇卻又抿成一條線,盎然一副不茍言笑的周正嚴肅。

這樣的裴渡,她有些陌生。

可又忍不住贊嘆那份渾然天成的儒雅貴氣。

就在她發呆的時候,被打量的人已經走過來了,最後駐足在與她僅隔了兩步的位置。

他伸出手,半邀請姿态:“共進晚餐我沒機會,那宵夜總可以吧?”

不等梁吉葵給出答案,他又看向不遠處的男藝人,唇邊掠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還是說,你已經有約了?”

“沒有!絕對沒有!”

梁吉葵答得幹脆,還特地和周圍的一圈人拉開距離,其中就包括那個陪了一晚上笑臉的男藝人。

可見避嫌之意達到了極致。

見她懂了自己的暗示,裴渡哂笑,指了指身後的方向,言簡意赅:“那就上車。”

沒有過多耽擱,梁吉葵像個小鹌鹑一樣跟上男人的步子,獨留那一群人站在原地發蒙。

“那人看起來好像在哪裏見過?”

總算有人回過神,将信将疑地問起來。

“你這麽你說好像是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裏看到過!”

“我想起來了,他是不是蕖商資本的裴總啊!之前在金融峰會上遇見過!”

“對對對就是他!我說怎麽這麽眼熟!”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皆沒有察覺到不遠處徐疏寒臉上的表情變化。

他看着那輛車逐漸駛遠,小幅度地扯動嘴角。

真不坦率,吃醋就吃醋,非得先給自己找個符合“好哥哥”的正當理由才敢來。

夜幕濃稠,華燈璀璨。

京市步入春天,寒意也逐漸褪去。

梁吉葵坐在副駕駛,窗外飛速掠過的光影透過玻璃倒映進瞳仁,為本就美豔的面龐填上幾分絢爛色澤。

雙手原本搭在膝蓋上,可這個姿勢太過僵硬,沒堅持兩分鐘她就假裝挽頭發,給手換了個位置。

趁這個機會,還側目偷瞄了眼坐在駕駛座上的人。

平心而論,裴渡的側臉與正臉相比,氣質大相徑庭。

下颌線更鋒利,長眉更張揚,面部輪廓也更為立體。

原本的玉面郎君書卷氣被取而代之,換成了更為狠戾的殺伐果斷,随便一眼都讓人瞧着心悸。

“有醒酒糖。”

兀的,男人陡然出聲,吓了她一跳。

梁吉葵驚魂未定,悻悻地看向他指着的方向,胸口發虛:“又是奶糖?”

裴渡默了一秒,才徐徐道:“你要是想吃的話倒是也有。”

“誰要吃啊!”小聲地嘟囔一句,她随手打開手套箱,果然看到被塞了滿滿一罐子的糖。

罐子不大,半個手掌的高度,連瓶底的圓周也只是剛過食指拇指連在一起。

除了熟悉的奶糖外,還有五顏六色的水果糖、棉花糖,隔着透明的玻璃壁,簡直與兒童繪本裏的魔法糖果如出一轍。

梁吉葵忍不住想笑:“裴總,吃這麽多糖小心得病喔?還是說你打算将來和我爺爺住隔壁病房啊?”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她依舊拔開了瓶口的軟木塞,随手撚出一個:“啧,草莓味,想不到你還有顆少女心?”

車內響起一節短促的笑,滿是無奈意味。

原本扶在方向盤上的手悄然一動,車頭的方向也緊跟着變化。

裴渡揚眉:“裏面有十幾種口味,你第一個拿的卻是粉紅色,到底誰更有少女心?”

才不理會他的反擊,梁吉葵淡定地剝開糖紙吃下肚,又将糖果罐子放回原位。

淡淡的草莓甜氣在唇齒間蔓延,不是那種膩死人的甜,口感更為清新。

安靜了沒幾秒,她又問:“你到底為什麽要來找我啊?”

她音量不大,似呢喃。

說不清問的到底是正在開車的人,還是她自己。

故意板着臉,裴渡道:“怕你被一幫老狐貍騙走。”

梁吉葵樂了,随口道:“有徐疏寒在,我才不是他們的目标呢。”

話音剛落,車子便停了下來。

是紅燈。

得了機會,裴渡扯動将頭轉過來,定定地看向她,一字一句發問:“那小狐貍呢?”

“啊?”梁吉葵頓住,面對他劈頭蓋臉迎上來的目光,罕見地生出退怯的心思。

見她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裴渡眸光一沉,咬字的力道也忍不住地變重:“那個男藝人,不就是老狐貍送出來當禮物的小狐貍嗎?”

“而且,還是狐貍精。”

最後三個字完全就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夾雜着無法言說的情緒,就這樣直愣愣地落到了她耳蝸。

心髒猛地瑟縮一陣,梁吉葵喉間滾動,突然想起來很多年前,他好像也是眼下這般的認真表情,他對她說“不要早戀”。

口吻差不多,眼神也差不多。

可他們之間的關系,卻彎彎繞繞,變了又變。

原本明朗的線條被染成了詭異的顏色,一個個活扣、死結打下來,變成了誰也解不開的亂麻模樣。

過往的記憶一幀幀浮現,她心口的憋悶感也愈加明顯。

她有了和當年一樣的問題。

憑什麽啊,憑什麽他說走就走,回來就回來!

想到這兒,梁吉葵深吸一口氣,冷笑道:“裴總還真是擔心我啊,也是,哥哥擔心妹妹确實是應該的,不然你跟我爺爺也不太好交代。”

一個不留神,刻薄的話就像開了閥門的洪流,怎麽都剎不住車。

“畢竟蕖商再怎麽風頭正盛,在虎踞龍盤、錯根複雜的京市也不可能單打獨鬥,相比之下梁氏的确是個很好的靠山。”

“更何況我爺爺還那麽喜歡你,要不我去幫你跟他老人家說說,認你當幹孫子,這樣我們就真的是兄妹了!”

眉心微擰,裴渡做解:“小葵,我回國不是為了蕖商更不是為了坐梁氏的船……”

“那是因為什麽!”

他的話還沒落安分,可被她不客氣打斷。

連帶着男人差一點就呼之欲出的情愫,也被一同攪和得煙消雲散。

毫不知情的梁吉葵似是被他永遠的冷靜自持激怒了,也越來越控制不住酒精引發的過量情緒,鼻尖一酸,連喉嚨也變得格外不爽利。

“你——”

第一個音節剛冒出來,還沒成型,就被手機的嗡嗡震動聲攔截。

理智總算回籠,她連忙低下頭去看。

是助理小雯的電話。

“喂?”

“梁總,紀老師同意見您了!而且她說就今晚有空,讓您過去找她,地址我發您了!”

電話那邊,傳來小雯興高采烈的歡呼。

頂着酒精帶來的混亂,梁吉葵盡力拼湊出有利的信息。

電話挂斷後,車內恢複了最開始的安靜沉寂。

呼出一口濁氣,梁吉葵偏過腦袋,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甕聲甕氣道:“宵夜就算了,你能載我去個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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