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公主的劍

第20章 公主的劍

血泊中有裴渡的, 但霍郁的更多。

雖然身受重傷,但裴渡撿回了一條命,可霍郁卻因為身體太過靠近被沖撞的地方, 軀幹幾乎被扭曲的車門擠壓得不成樣子,最後一口氣也咽在救護車上。

而好友的死,裴渡是在術後昏迷三天後才得知的。

等着他的,只有一具已經面目全非的肉軀。

天才賽車手死在賽車手,他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卻又悄然落幕。

聽完這一切,梁吉葵皺起眉:“所以你腰上的傷……”

“是在那時候留下的。”裴渡颔首, 笑得勉強:“是不是有點吓人?”

“才沒有!”

梁吉葵一口咬定,視線又不自覺地下移,正好停在那塊疤痕的位置上。

但只停了一秒, 就匆匆挪開。

像是做了劣質惡作劇的小孩兒,生怕被發現戳破。

緊接着,她又問:“那車禍的幕後黑手是誰?查到了嗎?”

提到這個,裴渡的神情明顯地一變。

多了分涼薄的諷意。

“查到了, 是一個競争對手做的,至于他的幫兇,是我的親生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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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吉葵瞪大了眼。

有關他母親的事,她再清楚不過了。

從當年他以私生子的身份被親生母親丢到裴家開始,再到裴家破産他被接到自己家, 可他卻開始和母親争外公留下的遺産。

可, 可明明遺囑上的的确确只有他一個人的名字啊。

即使這樣, 他母親輸了官司也要報複他嗎。

但最開始丢下、放棄他的, 不也是他母親嗎,憑什麽壞的、髒的都讓他擔着啊!

想到這裏, 梁吉葵的心髒宛若被揪起來一塊,然後細細又狠狠地扯着,各種不是滋味。

似是看出來了她的不舒服,裴渡不語,卻擡起手,掌心落到了她顱頂。

突然到來的異樣觸感令她錯愕,梁吉葵眨眨眼,不明所以地看過去。

裴渡:“知道為什麽我不想告訴你嗎?”

梁吉葵抿唇:“怕我可憐你?”

“差不多,”裴渡極淡也極快地勾了下嘴角,緩緩道:“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了,說與不說也都已經發生了,而且這些都是我自己的苦,嘗過就過了,不應該再為你帶來什麽。”

他語速不快,每個字都落得清晰。

連帶着标點符號一起滾入耳蝸,梁吉葵的胸口莫名悶悶不樂起來。

一把拍開了男人的手,她咬牙:“裴渡,你是不是當‘好孩子’當上瘾了!十六歲的時候就是這幅樣子,十年過去半點長進也沒有!”

“什麽叫你自己的苦吃過就過了,那是你自己應該吃的苦嗎!”

“那些無妄之災,根本就是壞人們強加給你的,你應該打回去才對啊!”

“應該讓他們付出代價!憑什麽爛掉的果子也得是你咽啊!”

她越說越氣,雙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徒添一抹淺粉色,瞳仁明亮,在暖色調的日光燈下狀若寶石。

認真地聽她說完後,裴渡輕飄飄道:“誰告訴你我沒打回去了?”

“啊?”梁吉葵一愣。

笑意更甚,裴渡繼續說着:“我不是好脾氣的人,把歪心思擺在我身上的我一個也不會放過,所謂的壞果子,只會讓他們再吃成千上萬個。”

一番話說下來,明明語氣口吻都沒有多大起伏,可梁吉葵就是覺得在他臉上,瞧見了不可言喻的狠勁兒。

像極了身經百戰的狼王,哪怕對待子民再溫和有度,可當狹路遇敵手時,還是會不留餘地地撕咬而上。

兇猛,強悍。

融着不拘一格的魅力。

巨大的反差感讓她心悸,卻又情不自禁地想看更多。

這一瞬間,她好像懂了為什麽所謂“上位者低頭”“禁欲者破戒”廣受喜愛,在毫無準備下看到某人平時少有的一面,真的很容易陷進去。

就在她想的入神時,耳畔又陡然想起一聲低低的笑。

“你很擔心我在德國的事?”

梁吉葵立馬奓毛:“我可沒有!別給自己加戲!我只是好奇而已!對,只是好奇!”

“是是是,好奇。”

裴渡順着她的話,上身微傾,将兩人的距離輕松拉近:“那要不要我再同你多說些,滿足一下小梁總的好奇心?”

“不需要!”

梁吉葵果斷拒絕,擡腿就要走。

可才剛走了一步,就又慢吞吞地挪梁回來,表情僵硬,擡手指了指不久前才被塞進他手裏的五彩繩平安扣。

“這個,保平安的,你好好戴着。”

裴渡莞爾,應了聲:“肯定好好戴,我在它在。”

轉過身的一剎那,強裝淡定的耳後根終于再也按捺不住,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發熱發燙。

花費五年築起的城池營壘在此刻成了笑話,明明上千個日夜裏她不斷告訴自己,說一開始喜歡的也就是那家夥的臉,而所謂的喜歡也不過是因為當時年紀小不懂事,等長大了、見過的人多了自然會忘記。

但老天偏就是不讓她如意,在她即将把自己徹底騙過去之際,讓他回來了。

明明早就該枯死的草起死回生,再兇猛的火都燒不幹淨。

很多人說,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不然一輩子都會記得。

幾年前聽她只覺得中二好笑,可現在回頭看看,好笑的那個人、沒出息的那個人、轉着圈吃回頭草的那個人,成了她自己。

/

離開溫泉山莊回到市裏,再到回複完工作相關的郵件,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剛想看個時間決定一下晚飯,手指在半空中轉悠兩圈,又不自覺地點開了和某人的聊天頁面。

他們最後一條消息還停留在昨天的“回頭”。

口口聲聲說要追她,結果不還是二十個小時沒動靜!

梁吉葵如是想着,越想越氣。

這時候,一通電話就突然跑進來。

看了眼備注,她随意滑動接通:“有事說事。”

“琉琅會所,過來‘捉奸’。”

???

梁吉葵一臉茫然,又看了遍備注,再三确定是徐疏寒的名字,便又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捉誰的?”

對方笑了下:“捉裴渡的。”

說完,他補充:“不來就算了,反正我們裴總現在也算左擁右抱,你來了好像也确實沒地方坐。”

坐他個二大爺!

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彈起來,梁吉葵捏着手機,對着聽筒惡狠狠道:“地址發我,我倒是要看看怎麽個左擁右抱!”

挂斷電話後,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顯得淡定。

難怪一整天沒個消息,原來擱這兒“時間管理”呢!果然是從歐美圈回來的人,就是玩的花吃的開!

半個小時後,她開着爺爺送的瑪莎拉蒂“殺”到了琉琅會所。

門口的侍應生應是早就得了吩咐,看見她後直接引路帶上了三樓。

臨近雅間前,她還又拿出小鏡子确認了遍妝容完整度。

甚至直到手指搭上銀質的門把手,她眼前還滿滿都是莺歌燕舞的荒唐場景。

可當門被真正推開,眉尾止不住地一抽。

“裴渡呢?”

徐疏寒坐在沙發上,手裏還拿着剛發好的撲克牌,淡定道:“他接了個電話,剛出去。”

掃視一圈周圍環境和幾張熟悉面孔,她意識到自己被耍了:“這就是你所謂的左擁右抱?”

話音剛落,就有熟人搭腔:“诶不是,瞧不起我們不是?你看見怎麽怎麽還一臉失望啊?”

“就是就是!”

無語地幹笑兩聲,梁吉葵又低頭看了眼腳下踩着的七公分高跟鞋,各種替自己不值。

啊啊啊還特地穿了這雙氣場無敵的鑲鑽款,結果居然是“安全局”!

不滿的焰氣積壓到極致,她反倒是慶幸沒有第一時間看見裴渡,這樣自己馬上溜了也沒影響。

可老頭偏偏跟她開玩笑,才剛生出這個念頭,身後的房門就被人先一步推開。

“小葵?”

熟悉的音色自身後響起,梁吉葵條件反射地回頭。

可餘光才剛觸及那張俊逸面龐,腳下就一個沒站穩,竟然就朝另一個方向直直歪了過去!

“小心!”

裴渡眼疾手快,話音未落,便将人穩穩扶住。

她今天穿了件v領的泡泡袖針織打底衫,奶油白,襯得氣質溫柔,恰到好處地中和了五官帶來的張揚勁兒。

男人掌心的溫度越過薄薄的布料,哪怕他很快就收回手,梁吉葵的心跳還是猛加速兩秒。

臉頰微熱,她不自然地咳了聲:“我……剛巧路過。”

“噗——”

胡謅的字眼剛落定,身後的沙發上就有人很不給面子地樂出聲。

而且不止一個人。

梁吉葵嘴角一抽:“……”

這時候你們倒是挺有默契!

默默罵完,她又悻悻朝面前人瞄過去一眼。

出于心虛,剛欲再辯兩句,就被傳入耳蝸的熟悉聲線輕松畫下休止符。

“嗯,是挺巧的。”裴渡幽幽道。

看清了他眼底轉瞬出現卻不即逝的笑意,梁吉葵只覺得腳趾抓地,更窘了。

啊啊啊這輩子沒這麽丢人過!

視線不動聲色地一歪,她後知後覺地注意到落後裴渡兩步的年輕女孩。

對方穿着粉白色的小香風套裝,留着芭比娃娃同款波浪卷,從發夾耳環到項鏈腰帶,渾身上下的奢侈品高達兩位數。

一看就是個富家千金。

細眉微挑,她來了點興致。

看來徐疏寒沒有全騙她嘛,這确實不是個“安全局”,就是不知道她來之前,某人是不是真的在左擁右抱了。

腦袋裏不受控制地想象出一幀畫面,又因為太過驚悚被她果斷擦除。

這時候,對方挽了下耳邊碎發,嬌柔柔地開口:“梁小姐,我們之前在一場珠寶展覽會上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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