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公主的劍
第19章 公主的劍
梁吉葵一愣, 下意識扭頭。
男人穿着黑色的襯衣,領口微敞,清晰的露出脖頸喉結。
寬肩窄腰長腿, 儀态更是沒得挑。
這一刻,鶴立雞群這個詞有了最具象化的表達。
他身後是在樹幹上綁了紅綢的梨樹,風一吹,紅色的綢與白色的花一同搖曳生姿,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意外于他的出現, 梁吉葵生澀開口:“你怎麽在這兒?”
裴渡一本正經:“巧合。”
他說得直白,明明漏洞百出, 可因為說這話的人表現得過于淡然從容,反倒是添上一抹坦蕩。
梁吉葵沒忍住,笑道:“那還真挺巧, 你從澳洲回來沒急着處理公務,反倒是跑完溫泉又來燒香拜佛,裴總雅興喔!”
一句“雅興”蓋過一切。
至于所謂雅興後面的推動器,兩人心知肚明。
只是誰都沒有捅破。
這時候, 排到他們了。
小沙彌剛剛看見他們在聊天,便理所應當地把他們當做一起來的,抽簽的步驟也都是一同進行。
緊張地接過小沙彌遞過來的簽紙,打開看前,她還儀式感十足地深呼吸三次, 甚至兩手合并, 将簽紙夾在中間, 口中念念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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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裴渡不自覺彎了唇角。
總算将簽紙打開,可當看清上面的四個字, 梁吉葵止不住地傻眼錯愕。
——紅鸾星動。
再簡言意駭不過的一個詞,不過只載心裏默念一遍,她整個人都開始發麻失神。
她知道,這是“姻緣簽”。
想到此處,她下意識擡頭看去,視線落在男人流暢的下颌線上。
他正垂着眸,也在看簽。
似是察覺到她的注視,裴渡偏頭:“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沒!什麽都沒有!”
眼疾手快地收起自己的簽紙,梁吉葵輕咳兩聲,故作鎮定:“那個,我、我突然想起來還有工作沒處理,就先走了!”
說完,她看不都看面前人的反應,扭頭就跑。
速度快到,好像再晚一秒,就要被抓起來嚴刑拷打,問她到底抽到了什麽簽似的。
望着她不自然的背影,裴渡眸光暗了暗。
其實剛剛,他看到了一半。
雖然只有剎那的功夫,但确實是在那一閃而過間,辨清了兩個字。
紅鸾。
至于剩下一半,不言而喻。
思緒飄到這一步,他重新低下頭,看向屬于自己的那紙觀音簽。
否極泰來。
與當年的如出一轍。
那年,他被接進梁家,勉勉強強擔了個“哥哥”身份。
那是他第一次來珈藍寺抽觀音簽,和她一起,同行的還有梁爺爺,大小姐抽了個不好不壞的“道阻且長”,而他的則是“否極泰來”。
他看出來了她的不滿意,提出可以交換,卻被拒絕了。
她告訴他,說認為那個時候的裴渡,真的很需要這麽一張“否極泰來”。
斂神後,裴渡将簽紙兩次對折,小心翼翼地放入褲子口袋裏。
說來慚愧。
他覺得,自己現在也很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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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明天一早就要回市區,梁吉葵吃過晚餐後便開始整理衣物。
中途意外瞥向被她擺在床上的三只紅木小盒,心緒猛地一亂。
四四方方的木盒裏,放的是她在寺裏求來的平安扣五彩繩。
除了給自己和爺爺的,還多了一串。
盯着那個方向發了會兒呆,她撇撇嘴,一邊在心裏怒斥自己沒出息,一邊又找出和某人的聊天頁面,指腹敲字,發了一句話過去。
【你現在在房間嗎?】
【在,怎麽了?】
對方回複得很快,輕飄飄地刮走她半數緊張:【你住幾號房,我有東西想給你】。
【A309】。
她如是想着,随手抄起小木盒站起身,朝房間外走去。
今年夏季來得早,哪怕溫泉山莊內室的空調開的很足,梁吉葵也早早地換上了吊帶上衣和工裝短褲。
吊帶是嫩綠色的絲綢面料,垂感恰到好處,顏色亮麗,更襯得她膚色雪白。
尤其是被細長帶子侵占領地的鎖骨,精巧絕倫。
與普通女孩的纖細柔美不同,因為從小就在練柔道防身,她的身體線條和四肢肌肉更多了分力量美感。
叩叩——
随着兩聲敲門聲結束,梁吉葵站在門口等着,時不時瞥向掌心的精致紅木小盒,心跳莫名提速。
說起來,這還是他回國後,她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
房間的門很快就被人從裏面打開,男人的臉逐漸看得清晰。
看清他額前還沾染着濕氣的碎發,梁吉葵揚眉,意識到這人剛洗完澡不久。
悄摸地屏了口氣,她将小盒子遞過去:“喏。”
裴渡眯了眯眸:“給我的?”
梁吉葵忿忿道:“給諸葛的!你記得轉交!”
裴渡笑了:“諸葛還小,戴不了,我正好能戴。”
說着,他接過小木盒,卻沒有着急打開。
不算沉甸的分量被壓在掌心,他不敢用力。
可一時間,偏又覺得被這般掌控的,其實是自己的心髒。
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身上,亮綠色之下,瑩肌白得刺目。
他幽幽啓唇,音質微澀:“還沒問你,白天的觀音簽,抽到了什麽?”
心虛地不去看他,梁吉葵随口胡謅:“飛龍在天。上上簽!”
“是嗎,”裴渡揚眉,一節笑自喉腔溢出,氣态慵懶,順着道:“抽到這麽好的簽啊,我看看?”
“不給!”
兇巴巴地瞪回去,梁吉葵深吸一口氣:“對了,我們之間的事,我認真想了一下。”
裴渡揚眉,主動側身讓路,意在邀請她的進入。
梁吉葵沒有拒絕,畢竟她站在走廊上未免也太顯眼了,但凡來個菩桃或者阿瑞斯的員工就說不清了。
雖然房間內的陳列布局完全一樣,可當真正走進來時,梁吉葵還是多了不少稀罕勁兒。
而且她注意到,他在床頭不遠處的位置放了只助眠用的香薰蠟燭。
還沒點燃,看起來連包裝都剛拆不久。
房門落鎖的聲音清脆短促,她回頭看去,他剛好走近兩步。
他目光灼灼,梁吉葵被看得耳垂發燙:“趁我現在還沒後悔,我想告訴你。”
裴渡颔首:“嗯,我聽着。”
梁吉葵深吸一口氣,道:“我同意你追我了。但先說好,只是暫時同意,要是你哪裏做的不好我會馬上收回這個資格的!”
她說得認真,連表情也嚴肅得不行。
可在裴渡看來,那雙亮晶晶的桃花眸裏,多了幾分煞有其事的可愛模樣。
他笑意更甚,随口揶揄道:“你這麽鄭重,我還以為是跳過追求環節,可以直接進行交往了。”
“你想的還挺美!”
又狠狠剜了他一眼,梁吉葵清清嗓子:“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你,你可考慮清楚再回答。”
“你問。”
“你在德國,是不是出國車禍?”
裴渡眸光一沉。
見他沒有立刻回答,梁吉葵便已經得到了一個差不多的答案。
扯出一張半兇半狠的表情,她半威脅道:“既然你不想說,那就算了。”
如是說着,梁吉葵轉身就要走。
可步子還沒邁出去,手腕就被人整個圈住,她只得又重新轉過身,不假思索地再度撞入男人那雙幽深的黑瞳中。
實話講,裴渡生了雙極其好看的眼睛。
是跟她很相似的桃花眼,可無論是氣質還是別的什麽,都大相徑庭。
很多人都說,桃花眼是多情、乃至濫情的象征,尤其是落在男人臉上,很容易就演變為渣男的顯著标簽。
但這條規律,在他臉上貌似徹底失靈了。
不僅不見多情相,反而更添溫潤爾雅,是道不盡的翩翩如玉。
而且他鼻梁高挺,面部輪廓生得立體又協調,乍一看是不争不搶的淡顏,可細細品去,又忍不住暗慨藏于五官之中、恰到好處的鋒芒。
心髒也似恍了神,不受控地錯了一拍。
強迫自己別胡思亂想,梁吉葵揚眉看去,問得直白:“說又不說,走又不讓我走,怎麽,還想約我看星星數月亮啊?”
喉結滾動,裴渡徐徐啓唇:“你還記得霍郁嗎?”
好多年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梁吉葵下意識有些恍惚,但還是點點頭:“記得,你高中同學嘛,你們當時還總一起打球來着。”
沒有否認,裴渡繼續道:“自我去德國後,他開始做賽車手,後來很多年我們的關系都沒斷,直到五年前——”
準确來說,事情發生在梁吉葵對裴渡表白後,他回到德國沒多久。
因為快到他的生日了,正值風頭的冠軍賽車手特地飛來慶祝,為了接機,他還推了個商務飯局。
可誰也沒想到,從機場前往餐廳的路上突然遇到私家車變道,不僅如此,對方還惡意別車。
當時的司機是霍郁,好不容易不用繼續在原車道上“當孫子”,可方向盤一圈還沒打完,車身就被一輛超速行駛的面包車直直撞上。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不僅沒有半點剎車的痕跡,油門還被踩到最大,一副恨不得撞死他們的樣子。
其實以當時的角度,對方明顯是沖裴渡來的,可他們卻沒想到,霍郁再次打方向盤,直接将自己送去最危險的方向。
那個晚上,整條路都封了。
兩輛車撞得幾乎報廢,玻璃和零件碎了一地,而沾染在上面的,還有血。
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