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黎楓站在芒果樹下接通了祁衡屹的電話,祁衡屹清冷的磁性嗓音響起,“回來了嗎?”
黎楓擡頭看着茂密的芒果樹,再次想起那個午後,他背着書包,從樹下經過,一個黃透了的芒果從樹上掉下來,咂到他頭上,芒果樹不是特別高,掉下來的芒果也不大,只有他半個拳頭大,他當時并不覺得痛,還為這巧合開心,彎腰把地上滾動了幾圈的芒果撿起來,拿回家放到書桌最顯眼的地方,那幾天他的卧室都飄着淡淡的芒果香。
不知道初中時的祁衡屹是怎麽樣的?那時候的他是不是也和現在一樣冷,想來應該是個酷哥。穿着白襯衣校服的祁衡屹,面無表情地騎着單車從芒果樹下風馳電掣地經過,車輪把地上的落葉帶起,又輕輕落下......黎楓眼前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
“黎楓?”祁衡屹久久聽不到他的回應,叫了他一聲。
黎楓眼前騎着單車的白衣少年逐漸遠去,回道:“在的。”
祁衡屹:“現在在哪?”
如果他初中和祁衡屹是朋友,祁衡屹會堅定地站在他這邊,黎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篤定。
黎楓:“還在宜市。”
祁衡屹:“你外公現在怎麽樣了?”
黎楓:“情況不太好,我今晚不回去了。”
祁衡屹:“嗯。”
黎楓以為通話到這裏,祁衡屹會挂掉電話,可是過了十多秒,手機顯示還在通話中,他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祁衡屹:“沒事,挂了。”
黎楓:“好。”
祁衡屹還是沒挂電話,又過了幾秒,“你...別想太多,有事随時給我打電話。”
Advertisement
黎楓突然明白了他為什麽沒挂電話,祁衡屹以為他因為他外公的病情心情不好,在想怎麽安慰他,想了這麽久,只想出一句“別想那麽多”,黎楓想象一下他在電話那頭糾結苦惱的樣子,忍不住想笑,輕聲道:“好。”
祁衡屹聽出了他聲音裏的笑意,這回電話秒挂。
黎楓看着黑掉的屏幕,又笑了笑,他突然覺得腳下的這條舊青石板路也不是那麽難走!
回到何家,黎楓幫忙把何慶泊的點滴重新挂好,何女士看看他以前住的房間,又看看他,欲言又止。
黎楓:“沒事,我就在這裏住,外公晚上得有人看着,你和小姨去好好睡一覺,我和爸輪流守着。”
黎爸:“你今天坐了高鐵,應該累了,你現在先去休息,到了下半夜,我叫你。”
黎楓點點頭,推開了那間他住了兩年多的房間,他這會的情緒比剛到宜市那會好多了。有些事過去那麽久了,逃避不是辦法,大家心裏有根刺,時不時紮一下,挺糟心的,既然回來了,那就直面過去吧。
卧室基本沒變,書桌上他用小刀刻的那只烏龜還在,十多年過去,看上去更加憨傻了。抽屜裏,他珍藏的漫畫和某個球星的周邊也還在,他甚至還在抽屜裏找到了一本作文本,開頭第一篇就是我的夢想。
初一的他用端正的筆跡寫道:
我的夢想是做一名醫生。
上個周末,外公出去釣魚了,我偷偷跑出去買炸雞。在炸雞店門口的街上發生了一起車禍,一個阿姨被撞得流了好多血,痛得嗷嗷叫。我想幫她,但我手裏只有炸雞,阿姨那會應該不想吃炸雞,我不知道怎麽幫她,最後把炸雞袋子裏配的紙巾遞給了她。
就在我努力想怎麽才能讓阿姨不那麽痛時,救護車來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年輕男醫生從救護車上下來,神色焦急,大踏步朝阿姨跑來,蹲在阿姨身邊,一邊溫聲安慰阿姨,一邊動作俐落地幫阿姨止血。
在醫生的安慰下,阿姨不哭了,臉上的痛苦表情也變弱了。旁邊有個姐姐小聲說了一句“這個醫生好帥啊”,阿姨一下子開心起來,捂着流血的額頭,笑道:“帥吧?這是我兒子,今天剛好他值班,真巧!”
誇醫生帥的姐姐紅着臉跑走了,周圍人笑了。
雖然這個事以喜劇收尾,我也已經不記得那個醫生哥哥長什麽樣了,但是在阿姨最需要的時候,那道身穿白大褂從天而降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裏。
長大後,我也要做一個身穿白大褂救死扶傷的帥哥醫生!
黎楓越看越想笑,忍不住拿手機出來把自己少年時的大作拍了下來,發給了祁衡屹。
是的,就是這樣,要笑,要開心,畢竟能完成自己學生時期作文裏的夢想的人不多,黎楓告訴自己。
黎楓在十多年前睡過的床上躺下,床還是那張一米五的木床,但何女士把床上的被褥換了新的。黎楓躺在床上,點開微信,看到祁衡屹給他回了個微信自帶的豎起大拇指的點贊表情。
黎楓猜他的微信表情列表裏一定沒有表情包,從微信衆多的表情包裏挑了一個松鼠呲牙笑的表情包發過去,想着祁衡屹看到這個表情包的表情,慢慢睡着。
祁衡屹的微信的确沒有表情包,給黎楓打電話的時候察覺到他情緒比較低落,他本想安慰他一下,但他沒有這樣經驗,挂斷電話後,他有點不放心黎楓的狀态。
這套大平層,自買下後,他就一直一個人住在這,也不覺空曠冷清,今天晚上黎楓不在,只有他一個人,他突然就覺得房子有些冷清。黎楓在的時候,房子也就是多了一個人,但那氛圍好像多了好幾個人。以前,他在分局太忙,或者忙到太晚,他就直接睡分局,但自從黎楓住進來後,無論忙到多晚,他都會回家。
祁衡屹坐在陽臺,一只手搭在沙發扶手上,一只手夾着一根煙,垂眸看着旁邊那張黎楓最愛坐的長頸鹿造型的椅子。
這張椅子是他當初搬進來的時候,徐耀明故意惡搞送給他的,美其名曰:“你這裝修風格太性冷淡了,送你個萌萌噠的長頸鹿,中和一下。”
他沒有坐過,黎楓住進來後,一直被冷落的長頸鹿得到了黎楓的寵愛,黎楓玩手機的時候喜歡坐在長頸鹿上,一手摟着長頸鹿的脖子,一手滑動屏幕。
祁衡屹彈了彈煙灰,最近他抽煙的頻率有點密。手機有微信消息提示音,直覺是黎楓發過來的,點開,果然是黎楓發的,是張圖片,圖片是一篇題為“我的夢想”的作文。
圖片上的作文紙有些泛黃,還拍到了黎楓按着作文薄的半個左手,手指修長,皮膚白到反光,手背的血管明顯,手指甲修剪得很平整,指甲蓋透着圓潤的健康粉。
意識到盯着黎楓的手看了太久,祁衡屹把注意力轉移到字上,他看過黎楓的字,他現在的字和作文薄上的字變化比較大,但是“的”字、“我”字的寫法沒變,黎楓寫這兩個字的筆跡很獨特,很容易辨認。
這是黎楓以前寫的作文,祁衡屹頓時來了興趣,逐字讀了起來,讀的過程,嘴角不斷上揚,這作文寫得,嗯...很有黎楓的風格。
看完,他拿着手機語塞了,要是換個人,他就不回了,最後在表情列表裏翻找了一下,發了個點贊的表情過去。
這麽一看,十分鐘過去了,最近,他不但煙抽得有些密,看手機的時間也增多了。剛想放下手機,黎楓回消息了,一個呲牙笑的呆萌松鼠表情包。
祁衡屹看着松鼠表情包輕笑出聲,發這麽可愛的表情包,是不是說明這會心情已經好一些了?祁衡屹把煙摁滅在煙灰缸,離開了陽臺。
臨睡前,何碩打了電話過來。
何碩:“老祁,睡了嗎?”
祁衡屹:“沒。”
何碩:“那問你個事。”
祁衡屹:“嗯。”
何碩:“我律所一個實習律師的女朋友貌似失蹤了。”
祁衡屹:“什麽意思?”
何碩:“她前幾天說她和朋友出去旅游了,說好昨天回來的,到今天也沒見人,這幾天她男朋友幾次想和她視頻,她也不接,說是在玩,不方便接,但哪怕十一點多給她發視頻,她也不接,今天更是直接聯系不上了,消息不回,電話關機。”
祁衡屹:“和她出去旅游的朋友呢,也聯系不上。”
何碩:“剛開始能聯系上,現在看聯系不上人了,才和她男朋友坦白說,她根本就沒和他女朋友一起出去旅游,是他女朋友叫她幫忙串通騙他的。”
祁衡屹:“讓你員工先報警吧。”
何碩:“已經報了,派出所那邊說她最後出現的地點是臻璀,但是臻璀那邊的工作人員說她是來找人的,找到人後就離開了,至于她找的是誰,他們不方便洩漏客戶的隐私。我員工女朋友就是一個剛畢業不久的普通女孩,拿着幾千塊的工資,你也知道臻璀是高級會員制,一般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我都進不去,她怎麽可能進去?”
祁衡屹:“派出所那邊怎麽說?”
何碩:“派出所查看了臻璀的監控,監控顯示她的确是一個人進去的,很快一個人離開了。這麽一個大活人就這麽失聯了,現在派出所還在查。你認識臻璀的老板嗎?”
祁衡屹:“知道是誰,不熟。”
何碩:“那不麻煩你了。真是奇怪,他男朋友說她常去的夜場也就是曳海這些中低檔的地方,這次不知道怎麽跑臻璀去了。”
曳海?阿健和猴哥經常去夜場?
祁衡屹想起阿健那奇怪的挑人标準,“有照片嗎?”
何碩:“沒有,你等會,我讓他發一張過來。”
不一會,祁衡屹收到了失蹤女孩的照片,這個女孩比阿健之前挑的那些女孩要漂亮很多,但第一眼看過去,也有一點點熟悉,祁衡屹對人過目不忘,但他怎麽也想不出和哪個見過的人相似。
轉手把照片發給了林金洲:在曳海看到過這個女孩嗎?
林金洲沒有回複。
祁衡屹回何碩,“找人幫你問着,有消息回你。”
何碩:“謝了。”
黎楓睡到淩晨一點就醒了,起來去接班黎爸,黎爸問黎楓要不要再睡會。
黎楓搖搖頭,“不用,我睡夠了,你去睡吧。”
黎楓已經把聲音壓低了,但何慶泊還是醒了,轉頭尋他,“小楓,把燈打開。”
黎楓把燈打開,看到何慶泊眼神清明,臉色也沒了下午的灰敗,正笑着看他。黎楓和黎爸對視了一眼,黎爸連忙出去叫何女士和何碧華。
何慶泊問黎楓:“小楓,怪外公嗎?”
剛出事的時候,黎楓怪過,怪他不理解,怪他和外人一起埋怨自己,後來,他已經釋懷。黎楓回道:“不怪。”
何女士和何碧華進來了,黎楓讓開位置,讓他們父女三個說話,過了幾分鐘,何慶泊的精氣神又變差了,說着說着睡着了。在場的人都明白他剛才是怎麽回事,何女士兩姐妹沒有再回去睡,四個人守在床邊,淩晨五點的時候,何慶泊在睡夢中離開了。
何女士看着老了五六歲,黎楓讓她和何碧華休息,他和黎爸,還有殡儀服務公司一起處理後續的事宜。
追悼會那天,黎楓也站在家屬的隊伍裏,親戚朋友來了很多人和何慶泊道別。呂斯艋和俞惠玲居然也來了,黎楓不知道他們母子是以什麽身份過來的,他們母子走過來的時候,黎楓直接無視。
何女士忍不住怒道:“她怎麽有臉過來的?”
嫁在宜市的何碧華道:“她兒子後來也考上了一所普通大學,也是讀醫,現在在底下一個鎮衛生院做醫生,可能是對當年的事感到愧疚了吧。”
何女士快氣死了,“要不是場合不對,我真想罵她一頓。”
黎爸拍了拍她肩膀,讓她別氣。可惜,這個追悼會注定不得安寧,田赫居然也來參加追悼會。
這次不但何女士,黎爸也氣炸了,直接黑臉,要把田赫趕出去,“你滾,別出現在我們面前。”
現場有很多親戚朋友在,殡儀服務公司的人出來勸黎爸:“黎先生,宜市這邊的習俗是逝者最大,不能在這樣的場合起沖突,有什麽矛盾都暫時忍忍,鬧大了不好看。”
何女士:“我不管習俗,我就要他滾。”
殡儀服務公司的人飛快地掃了一眼田赫和他身邊的那兩個男人,繼續道:“何女士,你們生活在A市,這邊結束後,你們就回去了,可是令妹一家還要在宜市生活,不能得罪那個田先生身邊的那兩個人,不然會有源源不斷的麻煩。”
何碧華這些年和婆家本就相處得不好,時常起争執,她明明比何女士年輕5歲,可是看起來卻比何女士還要老,那是因為這些年生活不順意,精神不舒暢。如果再因為他們一家,讓何碧華一家陷入麻煩裏,何碧華的婆家會更加有理由挑刺,為難她。
何碧華:“沒事,還能再糟糕到哪去,姐、姐夫、小楓,你們想幹嘛就幹嘛,不用顧忌我。”
何女士和黎爸十分擔憂黎楓,他們希望田赫永遠不要出現在黎楓面前,當初黎楓休學了一年,看了一年多心理醫生才慢慢恢複正常的社交生活,回歸學校。
但田赫身邊那兩個男人好像看不到主人家不歡迎的表情,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伸手取了三炷香遞給田赫,朗聲道:“來,田老師,你是何老爺子外孫曾經的男人,給老爺子上柱香,是應該的。”
周圍已經有人認出田赫了,一些知道當年的事的人,目光在黎楓和田赫之間掃動,小聲議論。田赫更是目光□□地盯着黎楓,那眼神讓人想把他眼珠子摳出來,跺兩腳。
什麽叫何老爺子外孫曾經的男人?黎爸和何女士氣得要打人,被殡儀服務公司的人攔住,“冷靜,冷靜。”
而田赫也真的敢接那三炷香,但在他即将把香插進香爐時,一根粗長的香燭在他手腕上狠敲了一下,他手腕一酸,手上的三炷香掉落地上。黎楓把手裏的粗長香燭放回桌面,看都不看他,冷聲道:“滾。”
那兩個明顯來鬧事的男人,盯着黎楓,矮胖的那個說道:“喲,田老師,這不是當初勾引你,最後反咬一口說你□□他的學生嗎?
田赫目光黏膩地盯着黎楓:“不怪黎楓,我知道他當初那麽做是有苦衷的。”
這時,呂斯艋跳了出來,“放你的狗屁,明明是你個人面獸心的禽獸借着老師的名頭,龌蹉地想沾黎楓便宜,班裏的同學都知道,我們當時只是年紀小,不敢反抗你而已,曾是你這樣的老師的學生,真是恥辱。”
俞惠玲也插嘴,指着田赫和那兩個男人罵道:“對啊,你這樣的人哪配做老師,居然打學生的主意,你就該下十八層地獄!還有你們兩個,這是人家的追悼會,你瞎搗亂什麽,你們爸媽沒教過你做人最基本的教養嗎?”
真是諷刺,時光仿佛又回到了初三那年。
黎楓本以為再次看到田赫,會忍不住殺了他,現在看着眼前這個剛出獄不久的男人,黎楓心情十分平靜,他看着田赫,猶如看一只陰溝裏的老鼠,緩緩地一字一句道:“為了隐瞞自己的性向,仗着一個省優秀教師的名號,躲在一個落後的小城裏,披着光鮮的外衣,陰暗地滿足了你那變态的私欲。你以為你很聰明,在外很成功,其實你就是一條躲在陰暗角落,不敢露出真面目的蛆,是一只綠頭烏龜,主動戴綠帽,看着別的男人睡自己老婆,不僅如此,還幫別的男人養兒子,你是天下男人之恥,罵你禽獸都是擡舉你了。”
田赫驚愕地看着他,他在宜市這麽多年,沒人知道他的秘密,黎楓是怎麽知道的?像他這種生活在陰暗中的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的真面目被袒露在陽光之下。
田赫灰溜溜地走了。
俞惠玲看準時機湊到黎楓跟前,“這種人就應該把他那根東西剁碎了喂狗。黎楓,你別怕,如果他再過來,你就告訴呂斯艋,讓呂斯艋揍他,把他揍狠了他就知道怕了。”
何女士一把揮開她,“你也離我兒子遠點,你知道你剛才罵的那兩個男人是什麽人嗎?那是宜市最混的混混,趕緊回去想想怎麽避免後面的麻煩吧!”
俞惠玲臉色一變,一急,心裏的目的脫口而出:“黎楓,我們剛才是為了幫你說話才得罪他們的,惹上他們日子是沒法過了,聽說你在A市的大醫院做醫生,那你應該認識很多醫療系統的人,你看你能不能幫忙找找關系,把他弄到A市的醫院去。”
何女士沒想到會有這麽厚臉皮的人,又震驚又怒火攻心,“你可真敢想,你要不要臉?”
呂斯艋一直在看黎楓,可是黎楓沒往他這邊看過一眼,他今天本來就不想來,他知道自己當年對不起黎楓,是俞惠玲硬要他來,他也的确在鎮上那個衛生院待得很憋悶,整天幫老人小孩看頭疼頭熱,他想去繁華的大城市,想到黎楓以前是個很好說話的人,還是和俞惠玲一起過來了。
看黎楓和何女士的反應,他臉一紅,連忙拉着俞惠玲離開。
何女士和何碧華對殡儀服務公司說過一切從簡,鬧劇結束後,追悼會後面的流程也順利結束。當天晚上,一切都結束後,黎楓對何女士和黎爸道:“爸媽,你們留下處理遺産事宜,我先回A市。”
黎爸看了眼窗外,“很晚了,你現在回嗎?”
黎楓:“嗯,高鐵還來得及。”
何女士:“那讓你爸送你去高鐵站。”
黎楓:“不用了,我出去打車。”
何女士看他堅持,沒有再勸,“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何女士滄桑憔悴了很多,黎楓抱了抱她,“我會的。”
何女士偷偷抹了抹眼,回抱了一下他,黎爸過來,輕攬這妻子的肩,另一只手在黎楓肩上拍了拍。
從何家出來,黎楓兩手空空,踽踽獨行,穿過路燈昏暗的小巷。
冬天的宜市比A市冷,黎楓雙手揣在外套的兜裏,低着頭,慢慢地邁過一塊塊充滿歷史氣息的青石板。走着走着,衣服上多了幾個白點,黎楓伸手去撚,白點在指尖融化。旁邊一戶人家的院子裏,兩個稚嫩的童聲歡呼道:“下雪啦,下雪啦,下雪啦......”
黎楓擡頭看天,黑暗的夜色裏,星星點點的白點輕輕柔柔地從空中飄揚而下,落在圍牆上、地上、他的衣服上,還有前面那棵大芒果樹上。
芒果樹下站着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他一只手插在褲兜裏,一只手夾着一支煙,面朝他的方向。在冬夜的夜色裏,俊朗的臉愈加冷硬堅毅,清貴冷峻的氣質愈加疏離,不可靠近。平日裏如鷹隼的眼褪去了逼人的銳利,靜靜地看着他。
黎楓停下腳步,眨了眨眼,前面猩紅的煙頭在夜色中滑了一道弧線,告訴他那裏站着的的确是遠在A市的祁衡屹,不是他眼花,不是幻覺。
和祁衡屹溫柔地看着他的雙眼對視上的那一瞬間,黎楓渾身一麻,心裏的積雪轟地一聲崩塌了,心跳快到像窦性心動過速......那一串串怦怦作響的心跳頻率,突破胸腔,告訴黎楓:你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