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絲雀發瘋
金絲雀發瘋
這段時間，樂可待在K市轉到一所最好的學府。程珏飛去J市那邊的公司，公事堆太多，一直不出面怎麽行？
剛平靜沒多久的日子，被突然出現的Sir官打破。
兩位Sir官穿着便服，在休息室等到了樂可。這個學府裏設有單人課間休息室，所以并沒人發現異常。
“例行調查，你不用緊張。”
樂可被兩名Sir官帶離學府，送進簡易的談話室，空蕩蕩的小屋裏只有三張椅子，一張小桌子，四周一圈都是PU革包裹有膝蓋高的柔軟座位。
進到密閉的空間，樂可身體幾乎成了條件反射，整個人繃得緊緊的。他沒來過這種地方，下意識地聯想到是不是程珏找來的‘玩具’？
樂可咽了咽口水，一雙漂亮眼睛躲躲閃閃。
是‘玩具’嗎？不怪他定力不好，是原主的身體在作祟。一年多沒再碰過這些了，程珏在想什麽？
“樂同學？聽到嗎？”
“啊，噢，您說。”
“我們接到報案，指明你可能被人威脅退學。報案人聯系不上你，所以查到這裏，是來确認你沒事。”其中一位Sir官說，另一個Sir官在做筆記。
樂可耳朵尖兒泛紅。沒想到是真的Sir官。
聽到問題內容，他有些不悅。自己明明沒事，為什麽還要被帶到專門問訊的談話室？只是确定他的安全？
“我沒事，是誰報假案？”
Sir官以為樂可回答的慢吞吞是因為緊張，放緩了語氣，說：“是跟你關系比較好的同學，他很關心你。咳，這個你們私下裏聯系吧，你沒事就好。”Sir官想起那位着急匆忙的學生，很無奈。
最近沒有接到失蹤人口的報案，突然有這麽一起案子，他們眼睛都亮了，還以為能和之前的失蹤案并查發現什麽線索。
可惜，他們查了之後發現人家只是轉學。
見那同學苦着一張濃顏臉，一條腿還傷着，成天下了學就往他們這裏跑，查清後還不死心要問樂同學的住址。Sir官總算反應過來，這同學對樂同學的心思不是同寝好友那麽簡單。
當然，他們不會洩露居民隐私，但看着實在不忍心，只好口頭警告教育了一下，僵持多日總算趕走了。
不過巧合的是，樂可好像和一個死去的嫌疑人有關......
Sir官話鋒一轉，接着說：“但除這件事外，我們還有別的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有一件大案，”
捕捉到不好的詞，樂可心底生出異樣，原本謹慎小心的眼神逐漸變得淩厲警惕。他斂下眼皮，扶了扶眼鏡，稍稍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擔心樂可太緊張，Sir官微笑着問：“四年前的夏天，你在海邊一家奶茶小店裏幫工過一段時間，是嗎？”
樂可回想後，點頭：“好像...嗯，是的。”
原主貧苦的前十幾年，為了幫外婆減輕負擔，總是一邊上學一邊打零工，幾乎在懂事以後都是自己養着自己，後來養着外婆，直到唯一的親人離他而去。
這麽算來，程珏能活着，全靠原主勤勉的習慣。
“有見到什麽人嗎？”
不自覺地回想起四年前的程珏，還有那段時間的新聞......
是......關于程珏嗎？
樂可一怔，渾身血液冰涼。
全都......這麽巧嗎？
可‘程珏’已經死了。
樂可琢磨着Sir官的話。他們在來之前有可能去調查過，說謊并不可取。
“是......”樂可裝作沉思，“我，我那時候，見...見義勇為......救過一個人。”
“他叫什麽名字？”
“程珏。”
......
記憶略過四年前，轉回剛到程珏新家的那段時間——
程珏帶着他熟悉環境的時候，走到前後樓廳中間的玻璃房收藏室裏，他發現兩串奇怪的東西。
樂可拎起細長串珠樣的醜陋東西，滿臉嫌棄地問程珏：“哪兒來的？放家裏多不吉利。”
自從原主二次自殺後，他就開始寧可信其有起來。就連前段時間挖‘程珏’墳的時候，他都心有餘悸，還特意在動手之前燃香拜了又拜。
這串東西叫嘎巴拉，一般是用圓滿有修為的藏族人在死後将其頭蓋骨，腿骨，指骨制成的一種法器。在他還是樂正可的時候，跟家裏去西藏那邊見過這種東西。
而他手裏拎着的這串，全是用頭骨切下來的眉骨做得，足有一百多顆。旁邊那還穿着一串小圈是指骨做的，也有四五十顆......
灰黃色與褐色不規則珠子串在一起，雖然成色新舊不一，還是能看出來最舊也不超過十年。
不吉利。
樂可還在心裏嘀咕，程珏這是什麽奇怪的收藏癖好？
程珏不願意回想，只是笑笑沒有解釋，接過那串東西，随手扔在擺臺上，抽出一邊的消毒巾給樂可擦擦手，再擦幹淨他自己的，和樂可一樣是嫌棄的樣子。
這麽看，也不像是特意收藏的東西。
對于程珏來說，這些‘人’曾經是程珏的恥辱，現在只是随手可丢的‘收藏品’。
留下它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再走錯一步。
當時樂可沒有過多在意，繼續逛着他們的新家。
......
思緒回籠。
問訊已經結束。
Sir官沒有發現什麽不一樣的線索，收起紙筆，合上檔案，禮貌地送樂可離開。
他們本來想要直接送樂可回學府，被樂可拒絕了。
樂可看了看時間，“已經快過第一節課了，校周可能人多，我...我不想被誰認出是便衣Sir官送我回校......”
畢竟是一流學府，Sir官能理解樂可的顧慮。
“好，那樂同學路上注意安全。”
他們并沒有懷疑樂可。
即便他們确認樂可跟他救下來的程珏有過一段戀情，但在一起的時間實在太短。在sir官眼裏，樂可就是個懵懂少年好心救了人卻被那程大少爺玩弄感情三個月就抛棄的可憐蟲。
幾乎所有人都能證明，四年前的樂可發了瘋的找過程珏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樂可身上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
最近一年應該是有金主包養了吧，所以後來轉了很好的學校，有了更好的生活。總之，這些不是他們該繼續查的了。
樂可感受到強烈的不安。
這種東窗事發的感覺，很不好。
離開談話室，走了兩道街。
樂可站在十字路口，任由紅綠燈閃過幾次，都沒有要走的動作。
他緊繃着神經，杵在原地，時間仿佛凝滞了一般。
終于，樂可的黑瞳動了動。
他立刻掏出手機，打電話請病假。同時招手攔住一輛出租車，奔到一家偏僻的黑網吧。
四周看過沒有攝像頭，才邁步走進去。忍着烏煙瘴氣的環境，開了兩臺包間帶隔簾的機器。
幹淨的指尖摁下煙污的開啓鍵，陳舊的電腦屏幕亮起。
他要知道四年前發生的事。
他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強烈地想知道程珏的過往。四年前到底是誰害了程珏？後來的程珏到底幹了什麽？為什麽在sir官的口中聽出程珏是重案要案的嫌疑人？
這次的兩位Sir官其中一個負責記錄的，聽口音不像是K市人，隐約是J市那邊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總有不好的預感，心裏七上八下的不舒服。
如果沒有今天的問訊，他會和原主一樣選擇永遠都不問，永遠都不要揭開程珏的傷疤。
可是，不一樣了。
他必須要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處理過IP之後，他開始找四年前的案子。
纖白的骨節在鍵盤上敲動着，幾十行黑白數據破開暗網，四年前的案子全部彈出頁面，時間線一幀一幀往下翻找——
K市貴金屬圈的大小姐死在灰色俱樂部、其身邊暗保失蹤、海甸區失蹤人口......
這些全發生在四年前那個夏天？！
怎麽會這樣？
樂可有些煩躁地摘掉眼鏡。
劣質顯示屏看的他眼睛難受，從不抽煙的人游蕩到吧臺要了包煙。指甲摳開薄膜，捏出一支，打火機點燃，猩紅的煙頭在指間動了動。
沒抽一口，劣質的煙味已經嗆得他咳出眼淚。
MD！他在樂正家積累的知識全用在這該死的地方了！
樂可煩躁地抓亂頭發，良好教養的人此時此刻快要被情緒逼瘋！他低聲罵了句什麽髒話，扔了煙，一腳踩滅，手上繼續更改新IP，再在地圖上标記四年前程珏可能出行的地方。
鼠标移動到地圖上幾處灰黑的标識，上面寫着流浪動物收容站，再往四年前的定位滾動，發現這個地方删除了名稱，再往地标帖子找關鍵詞，終于‘廢棄別墅區’幾個字出現在不起眼的跟帖中。
原主是在海邊救了程珏，那時候的程珏......
樂可狠狠地閉了眼，把胸腔憋着的一口氣呼出，他控制着自己保持正常，重新戴上眼鏡，清空記錄，改回原始IP後随便挂了個網游，起身離開。
這麽看，家裏的那串‘嘎巴拉’。
就是四年前那些人的骨頭......
殺人犯法，對不對？
程珏殺了那麽多人，他該勸程珏去自首的，對不對？
原來書裏送程珏進監獄才是正确的走向，對嗎？或許走對進程，當此位面的線路正常而穩固後，他就能回去，原主說不定也能回來，對嗎？
不對！
不對！！！
去他媽的殺人犯法！！！
那些肮髒的雜碎全該進下水道！！！
樂可用力攥皺了剩餘的煙盒，狠狠丢進垃圾桶。
擡手看了眼腕表，現在上午九點半。早飯時，程珏說過，大概要到晚上十點鐘回家。
好，十點鐘。
他還有十二個小時。
時間夠嗎？
盡力而為。
程珏必須安然無恙的等原主回來。
樂可壓着緊繃的神經，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再正常些。
回家。
家裏除了忙碌的兩位女傭，一切都和平常一樣。
黑發女傭整理完房間正在下樓，金發女傭在洗衣房鼓搗洗衣液。她們見樂可回來的時間不對，還冷着一張臉沒了小嬌夫模樣，有些疑惑。
“你，來。”
樂可徑直走向洗衣房，示意黑發女傭跟來。
關上門，反鎖。
并不大的屋裏，三個人面對面。
金發女傭站在洗衣機旁一手泡沫，心裏默默翻白眼。黑發女傭看不懂什麽情況，依然保持标準式微笑，溫和地詢問樂可。
“先生，有事請吩咐。”
洗衣房裏充斥着淡竹葉的味道，安靜極了。樂可深深吸了一口竹香，熟悉的味道讓他理智下來。
樂可摘掉眼鏡，盡量平穩着語氣，“是程栎帶你們來這兒的，他信任你們。但我接下來要做的事，需要你們瞞着他。因為他必須好好活着，我沒時間解釋了，如果你們......”
即使強裝鎮定，她們還是看出樂可的慌亂。
她們交換了眼神，黑發女傭首先認真起來，“樂先生，程珏先生吩咐過，一切按您的安排。”金發女傭附和：“所以，您不必對我們有疑。”
她們有最基本的女傭素養，同時擁有最不可催的忠心。她們是從高官養的‘小兒院’那種地獄裏爬出來的，根本算不上人。姐妹倆能活到現在，是賺的。是——程珏給的。
樂可聽到‘程珏’兩個字，心裏的動蕩不安總算穩下一些。樂可知道，除了程父之外，只有那兩個暗保知道‘程栎’是程珏，她們現在提起‘程珏’這個名字，是在向他證明可信度。
樂可點點頭，将自己梳理後要做的事安排給她們。兩個女人手腳利索，各自做好準備工作，換了普通白領裝出門。
黑發女傭去了K市公司。
在确定護照沒有過期，最近一班飛往Y國的飛機定在明天淩晨四點半，樂可有程珏在K市公司的所有權，雲上辦理好所有架空公司的事宜大概要六個小時，境內財産全部走國際彙款公司到Y國的子公司戶上，大概要半小時等等的情況下，宣傳部門已經放出四家對家熱點，近期不會有誰特意盯上程家的子公司。
只是這麽做，萬一程先生知道了，會不會認為樂先生想奪走程先生的財産？
以前程先生主動給過，樂先生不要，為此還鬧過幾天不愉快。嗯......樂先生單方面鬧脾氣。
雖然現在的程先生很樂意把自己的東西全部給到樂先生名下......但，以後呢？
黑發女傭感覺自己的頭發快不保了，太費腦筋。
......
與此同時，樂可去往四年前初見程珏的海邊。
海依舊是那個樣——
灰藍的，深藍的，冰冷的。
“先生，十點五十分了。”身邊的金發女傭提醒他。
金發女傭紮了利落的馬尾，拎着個黑色公文包，遠看像來旅游放松的普通白領一樣。
樂可轉身，朝那片廢棄的別墅區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