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海城入夏半個多月,迎來第一場暴雨。

天空暗得像快入夜,灰色的雲朵片片陰翳在蒼穹之上,刺眼的閃電粗魯劈開那些鉛塊,帶來一道震耳欲聾的雷聲。

因為這場雨,航班從多倫多降落到海城比原定時間晚了不少。

經過雨水的洗禮,空氣中還彌漫着濕潤的氣息,洗去那種煩躁悶熱,頗有種沁人心脾的感覺。

出了機場,盛廷予命司機把祖母送回盛家老宅,轉身上了另一輛黑色齊柏林。

甫一落座,旅途後的疲倦湧上眉間,盛廷予松了松領結,倚着靠背閉眼小憩,時不時聽到外頭車輪碾過水灘的聲響。

副駕駛上的段缙從後視鏡裏打量着自家老板。

男人輕阖雙眸,似是累極,清隽儒雅的面容不見平常的那種凜冽感,倒多了幾分溫潤。領帶松松垮垮地垂在領間,襯衫一如既往扣到了最上方,這樣看去,衣服上的褶皺仿佛都被染上些溫柔。

段缙嘆了口氣,掃一眼手機屏幕上的微博頁面,不知怎麽開口。

機場距離江桐園有些距離,駛到一半,沉默許久的後座終于有了聲響:“接下來幾天都有什麽安排?”

段缙颔首,側身回答:“梵彩千金的生日會在明晚;分公司那邊的賬務問題已經處理完畢,如果要過去視察可以安排在您倒完時差之後。”

“就後天下午。”

段缙:“我知道了。”

又彙報了公司裏的一些情況,沒過多久,齊柏林駛進江桐園別墅區。

下了車,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融進夜色裏,段缙拿了行李箱跟上,視線中是在他背影上明明滅滅的路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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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沒有人,像是閑置了許久,空蕩蕩的沒有一絲煙火氣。

屋中還算整潔,沒讓他覺得不适。段缙去廚房溜了一圈過來,對着盛廷予說:“盛總,我給您點份外賣吧。”

盛廷予皺了皺眉:“沒吃的?”

段缙:“夫人這段時間都不在家,冰箱裏什麽都沒有。”

“她去哪了?”

“好像是在朋友那,前幾日剛旅游回來。”

盛廷予冷哼一聲:“我不在這段時間,她倒玩得開心。”

段缙一時聽不出這話是在嘲諷還是在吃醋,往沙發的方向睨了一眼,他老板一貫的神情淡漠,多情似又無情的桃花眼微斂,眼眸漆黑幽深。

倏爾想起今天看到的微博熱搜,段缙思緒繁雜,人也跟着走神。

思忖間,男人帶着不耐的聲音叫他的名字,從怔愣中回來,段缙連忙道:“盛總,有什麽事嗎?”

“想什麽?”

段缙遲疑一秒,“沒、沒有。”

将信将疑地瞥過助理,盛廷予揮手,“回去吧。”

長舒一口氣,段缙出了別墅,才敢拿出手機。

屏幕解鎖後直接就是他之前關掉的頁面。

微博的話題頁上,輸入框裏顯示着一排大字:

#虞辰黎央眉目傳情疑似戀愛#

*

晚八點,寧延會所。

梵彩美妝千金孟雨菲的生日宴上,除了娛樂圈的不少明星,海城上流圈的不少人物也在此露了面。

富麗堂皇的大廳中,流光溢彩,觥籌交錯,萦繞在鼻尖的淡淡香味和酒氣仿佛能迷惑神志,讓人沉醉在這片歡欣之中。

擋掉接二連三前來的搭讪,黎央努力忘掉那些留在她身上的露骨眼神,灌了口紅酒,緊接塞進一顆車厘子進嘴中。

果汁與酒一齊在味蕾上蔓延,味道倒還有些不錯。

“央央!”不遠處的女音傳來,黎央端起一盤提拉米蘇,看到林致繞過幾人走來。

剛到她身旁,林致便盯着她手裏的吃食抱怨:“你吃多少了?”

黎央眨眨眼,“沒多少呀。”

她天生長了張清純臉蛋,雙眼清澈有神,加上眼尾一顆淚痣,可純可禦。表情無辜時,讓這本就迷人的面孔更有殺傷力,饒是誰看了都不忍苛責分毫。

林致揉了揉太陽穴,理智告訴她:黎央的嘴,騙人的鬼。

尤其是在吃上。

“我們今天來可不是專為了吃的!”

“我知道,孟前輩過生日嘛!我們順便吃點東西呗。”說着,黎央吃了一口提拉米蘇。

林致苦口婆心地說:“孟前輩人脈廣,這次來了不少名導和制片人,有機會你也去刷刷存在感,我看你那破公司都已經忘記有你這號人了,昨天和虞辰的緋聞,你們公司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們巴不得我和虞辰在熱搜上纏纏綿綿,”黎央故作感嘆,“虞辰真慘啊,居然和我扯上緋聞,是對家搞他吧?”

“你管他這麽多,想想自己吧!”

林致對她這無所謂的态度實在是愁到頭疼。說她對事業不上心吧,又一直在鑽研演技;說她認真吧,卻又佛得要命。

三年前,林致和黎央在一部戲中出演情敵相識,因年齡相當,又是圈內新人,便很快玩到一起。

在藝能界這個大染缸中,紅的方式大同小異,糊的模樣卻各個不同,黎央和林致就是其中典型。

黎央簽約的經紀公司很一般,她得不到什麽資源,多數在跑龍套;林致比黎央情況好,只是壓了好幾部戲,沒有在大衆面前露臉機會。

兩人關系好不是秘密,在粉圈內還有人嘲“林致黎央手牽手,誰先爆紅誰是狗”。

自己會不會紅林致說不清楚,但在她看來,以黎央的外形條件和實力,不紅簡直是天理難容。

可是那家夥,攤上一個不管不顧的公司也不試圖改變,林致只能希望她能拓展人脈尋求機會。

然而,誰能想到,她眼裏只有吃?

林致雙手抱胸,看着正專心吃甜品的黎央。

她今天着了一件裸色水鑽長裙,斜領設計,露出的鎖骨深陷,宛如一只将飛的蝶翼,貼身的禮服裙勾勒出她火辣的身線,側開到大腿的裙裾隐隐能看見修長勻稱的腿,欲蓋彌彰。

遙想去年,娛樂圈女星的身材投票,這具身體可是靠着客觀路人票殺出一條血路,成了前十裏唯一一個十八線。

林致不禁疑問:一個吃貨配有這麽好的身材嗎?配嗎!

在黎央往嘴裏扔了不知道今天第幾個車厘子,林致打住她:“行了,你停一停吧。”

黎央點頭,岔開話題,“你下部劇是不是要進組了?”

“對,還有一星期。”

“去之前給我說一聲,我最近發現一家洋房火鍋特好吃!我帶你去。”

林致:“洋房?你省點錢吧。”

“怕什麽,我又不缺錢。”

仔細想想,她還真沒在錢上發過愁。林致沉吟幾秒,問出一直遺留在心中的疑惑:“央央啊,我一直特在意,你是不是來圈內體驗人間疾苦的?”

不然誰像她這麽佛。

黎央一怔,想起前些年經歷的點點滴滴,半真半假說:“好像還真是?”

林致正張嘴,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小小的喧鬧,循聲望去,今天的主角孟雨菲正和她父母在向一個男人敬酒。

林致輕輕蒙住嘴,另一只手去拽身旁的人,結果拉了個空。

望過去,黎央已經去找香蕉吃了。

“央央,你看那邊,咱們海城的商界大佬。”

黎央專心致志地剝香蕉皮,“什麽大佬?”

“一個商業大鱷,叫盛廷予,你聽過沒?”

香蕉皮被分成三瓣剝下,紅唇還未咬下白色的果肉,動作便停住了。

黎央不可思議道:“誰?”

“盛廷予,盛天集團的二公子,盛天你該知道吧?”

知道啊,她必須得知道。

盛天集團于上世紀末建成,早年靠證券起家,現已發展成集金融、文化、餐飲、醫藥保健等行業于一體的綜合性集團,是國內商界數一數二的招牌。

“你剛才說,那個盛二公子,在這?”

“對啊,你看。”

往林致手指的方向看去,她一眼捕捉到衆星拱月中那個英挺身影。

盛廷予身着一套灰色法蘭絨禮服,長身玉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衣着與他的氣質互相映襯,舉手投足間透露出渾然天成的矜貴優雅。遠遠看去,竟還能捕捉到他臉上的微笑,不過溫潤中帶着疏離,斯文裏又有幾分冷冽。

黎央看傻了眼。

那真是盛廷予,活的!!

林致瞧她的模樣,還以為她感興趣,激情介紹:“你別看這個盛二公子才28,聽說,三年前他以一己之力并購正誠藥業,開拓海外市場,直接越過了他哥哥空降總裁一位,把握盛天實權。還有去年平城的那場地震,他捐了幾千萬的藥品和器械,正誠藥業都要倒閉了,全靠他又撐了下去。”

聽到那個熟悉的名稱,黎央怔了怔,思緒飛出好遠,喃喃道:“他并購前,正誠每年都有做慈善。”

林致:“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盛廷予牛逼啊!”

那可不,回到國內連枕邊人都不知會一聲,能不牛逼嗎?牛逼死了。

黎央頓時興致缺缺,咬了一口香蕉。

面前有兩個女孩兒走過,聊的也是盛廷予。

隐約聽到一人說:“……這盛家二少昨天剛回國,今天就來梵彩的生日會了。”

還昨天就回來了!

她居然都不知道!!

黎央覺得手裏的香蕉它突然就不香了。

被這橫生的事氣得腦仁疼,她把香蕉扔在瓜果殼處,走兩步到侍應生那去拿紅酒。

一只手和她同時碰到杯柱,兩人動作均是一頓,黎央擡眼,注意到面前三人。

中間那位一席大卷發,濃妝豔抹,身上的裸色閃鑽禮服在燈光下還閃了閃光。

撞衫并不鮮見,尤其是撞顏色、款式,但不論是誰,都希望自己的禮服在宴會上是獨一無二的。

卷發女人看到黎央身上和自己的同色禮服,不悅地皺了皺眉,眼裏閃過幾分厭惡。再一看黎央的臉,眉宇間的山峰更深了。

俗話說得好,撞衫不可怕,誰醜誰尴尬。

當事人的面部神情已經表現了誰才是尴尬的那個。

黎央的目光掃到女人右側的同伴,眼睛一眨,流露出的嘲諷和不屑顯而易見。

奪過酒杯,黎央端着酒回到剛才的位置。

林致又忍不住說她:“你就少喝點吧,好不容易來了,多認識點人呀,你幾個月沒拍戲了?”

“沒……”一字剛出,視線裏又出現方才碰到的三個女人,與此同時,還有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戲子就是戲子,穿什麽樣的衣服都能穿成戲服模樣。”

有一人應和:“可不是,那禮服怕是從哪個地方租的吧?”

卷發女人又說:“不然怎麽有臉來,那些明星不是最喜歡來這種地方發展嗎,畢竟可以多認識~人~嘛。”

她特地咬了“認識人”三個字,意味深厚,林致頓時白了臉。

她催促黎央,是希望黎央有機會接戲,而不是那些人口中內涵的“找金主”。

聽到她們還在那裏對禮服的事指手畫腳,林致咬着唇低頭去看身上的着裝,心中很不是滋味。正要去勾黎央的手,她卻端着酒,款款走向那邊。

路過卷發女人時,黎央手一斜,杯中的酒悉數被潑到那身裸色閃鑽長裙上。

像是非常意外,她用手撫上嘴唇,輕聲叫道:“哎呀!你的禮服怎麽往我酒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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