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平常人家的瑣事尚且都剪不斷理還亂,像盛家這樣的家庭,背後的故事只能是更加複雜。

偶然間聽到盛姚和盛廷越的對話并不是她的本意,對于盛家的彎彎繞繞,她也沒什麽心思。

不過提到了盛廷予,黎央倒不着急出去了。

走廊拐角的兩姐弟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該抱怨的還是在抱怨。

“現在爸不是還當得好好的嘛,而且我什麽都不會,去了能幫上什麽?”

“誰一開始是什麽都會的?爸現在在盛天那邊被廷予牽制,沒有什麽權力,你再不去幫忙,以後盛天怕就是他盛廷予一個人的,哪有我們的容身之所。”

盛廷越說:“二哥不是那樣的人,現在盛天在他手裏,他也沒有不管我們啊。”

盛姚大概是被氣着了,半晌,咬着牙恨鐵不成鋼地說:“你二哥不是,那你二嫂呢?你真以為你二嫂是個省油的燈啊。”

黎央差點咳出聲,沒想到這吃瓜還能吃到自己頭上。

她怎麽了她?

盛姚繼續道:“廷予能走到現在的位置,你知道二嫂在後面幫了他多少嗎?為了嫁進盛家,她能幫廷予吞并正誠,正誠可是她爺爺一手創立的,對自己都這麽狠的人,你能期待她對我們手下留情?”

合着她這白蓮花白裝了,在盛姚眼裏她居然是這麽個辣手摧花的形象?

黎央好委屈,但黎央不敢說。

當年的确是她用正誠做交換才得以嫁給盛廷予,可那也是她的走投無路之舉。

黎修筠死後,二叔黎修遠代為管理正誠,而她作為黎修筠的繼承人,被迫處在争鬥的漩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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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修遠和她的繼母鄒幻梅勾結,為了她和黎元洲身上的股權煞費苦心。

而正誠的其他股東也不是吃素的,一時之間獠牙全露,僅兩年時間,正誠在內憂外患之下面臨破産。

黎央懷璧其罪,又沒有能力改變這種局面,甚至還被黎修遠用來威脅黎元洲。

黎元洲被氣進醫院,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卻落下終身癱瘓。

黎央就是在這時找上的盛廷予。

盛天想涉足醫藥行業多年,卻沒有合适的機會,正誠雖然飄搖,但一口吞下并不容易一口。黎央便是用此來和盛廷予交易,以換取爺爺餘生安穩。

但從表面上看,事情會被理解成什麽樣則不受她控制。正如盛姚覺得她別有所圖,盛廷越自有想法:“我覺得二嫂挺好的啊,哪有你說的那樣心機。”

“等到她真做了什麽,你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總之,你到時候乖乖給我去公司上班,爸讓你跟着廷予,你機靈點,不該說的別說。”

“我不想去……姐……诶你等等。”那邊聲音終于漸漸遠去,黎央等了幾秒才去客廳。

沒逗留太久,盛廷予便帶她離開了。

上車後,黎央想到盛姚兩姐弟的對話,思忖一番,把陰謀論她心機的那部分省略掉,給盛廷予轉述了一遍。

盛家的事她無心插手,也不想參與這些所謂的利益争鬥。

不過盛廷予畢竟是她丈夫,隐瞞這件事對她并沒有什麽意義。

盛廷予得知,嗤笑一聲:“他們還真敢相信廷越。”

“那你還要讓廷越跟着你嗎?”

“以前我都走過來了,現在區區一個盛廷越翻不起什麽風浪。”

他說得自信,也不掩飾話中的譏诮。

黎央不再多言。

的确,比起幾年前,盛廷予現在沒有什麽怕的。

在盛家,他一直不是盛天集團的下任繼承人人選。

盛家老爺子讓位後,盛天由大房的人把持。盛賢不甘如此,暗地争奪多年,只為給盛廷翰鋪一條路。

盛廷予在這其中的角色則是盛廷翰的幫手。

可誰知,半路殺出一個黎央,幫盛廷予完成一樁漂亮的并購案,從此,正誠成了他在盛天披荊斬棘的第一把利刃。

體會過處在争鬥漩渦中的那種無奈,黎央到現在都還适應不了那種成天處在算計中的感覺。

長嘆一口氣,她摸向手腕,肌膚觸碰到腕間冰涼的手镯上。

純正的翠綠色在略顯昏暗的車中依舊耀眼,輕撫着玉镯,黎央忽然問道:“廷予,你見過我媽媽嗎?”

盛廷予本在閉眼小憩,聽聞此話忽地睜開了眼睛,“怎麽突然問這個?”

“剛才和奶奶說起了我媽媽,沒有想到她們兩人還有些交情,所以也想問問你,以前有沒有見過她。”

一語說完,車中陡然陷入一片寂靜。

海城的夜繁華不減,鱗次栉比的大廈被萬千燈火點亮,沿街的光點落進車廂,稍稍帶來一絲靜谧之外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黎央聽到身側的男音隐隐凝成兩個字:“見過。”

是在他八歲那年的一場晚會上,黎央的母親薛覓給了他一串糖葫蘆。

年少時候的思維單純且直白,他只記得自己的确是想要那串糖葫蘆。當薛覓把東西遞到面前,盛廷予謹記着盛賢的教誨:世界上沒有脫離利益的交換,突然的示好必定有所圖。

于是,盛廷予向薛覓問了糖葫蘆的價格。

薛覓對他眨了眨眼:“有些糖葫蘆是不要錢的。”

說完,薛覓把糖葫蘆給他,轉身走了。

而這串糖葫蘆還沒進到口中,便被旁人給撞到了地上。

随着年齡增長,盛廷予覺得薛覓話中有其他的含義,但他已經無法去求證,就如那串糖葫蘆,再也不可能嘗不到是何滋味。

*

過了兩天,黎央接到《傾顏策》劇組通知試鏡過了的消息。

得到這次試鏡機會已是天上砸餡餅的好運,如今順利拿到角色,黎央迫不及待地和人分享好消息,結果林致那邊打了幾通都無人接聽。

這種事情,除了林致,她能想到的人竟然只剩下盛廷予。

她還記得上次打算讓盛廷予幫忙感謝孟雨菲給她試鏡機會,結果因為林致哥嫂的事給打斷了,然後便一直沒想起來。

暫時被喜悅沖昏了頭腦,黎央當即決定為老公做一頓愛心午餐送去。

先去消息給盛廷予說了一聲,仝嫂給她打包兩人份的午餐,黎央便拎着保溫盒出了門。

到盛天集團樓下時剛好中午十二點。

在微信上發去消息說她到了,那頭秒回兩個字。

狗男人:「上來」

簡潔得連标點符號都沒有。

因為兩人的婚事未公開,婚後黎央從未來過盛天集團,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上去時特地戴了帽子和墨鏡,所幸此時正處飯點,總裁辦公室外的工位上只有寥寥數人,她的存在沒有引起太大關注。

不過能在大中午拎着保溫盒走進總裁辦公室的人身上自帶“勇者”光輝,頓時吸引了為數不多的幾道注意力。

看着進了盛廷予的辦公室,在座的幾個工作人員湊在一起讨論:

“卧槽,剛才有個妹子進盛總辦公室了你們看到沒?那是誰啊,其他公司來談業務的?”

“你談業務拎個保溫盒?”

“會不會是盛總老婆?我之前聽小道消息說咱們盛總結婚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沒公布,有好幾次我還看到盛總戴婚戒呢。”

“我也聽說過,說是因為聯姻,對方還長得emmmmm……拿不出手,所以一直藏着。你看盛總這樣的男人,怎麽可能忍受身邊站着個醜八怪。”

“可那女人明顯不像啊,你看那身材那氣質,戴個墨鏡都能看到她臉白得發光,簡直絕了。”

……

外頭的讨論熱火朝天,而辦公室裏只有段缙彙報情況的聲音:“……肖總被辭之後,市場部那邊有人遞了辭呈,這些人手裏有些客戶,但不是正誠的主要合作對象。”

捕捉到關鍵詞,黎央沒有多想,脫口問出:“肖總?市場部的肖恒嗎?”

盛廷予擡眼望來。

段缙向她颔首,說:“是的夫人。”

“他怎麽了?”

當年盛廷予并購正誠,高層換血,但留下了幾位原來的骨幹員工,肖恒是其中一人。就連黎修筠在時,他都是正誠的得力幹将。

盛廷予沒有替她解惑的打算,“來公司有事?”

晃了晃手中的東西,黎央把飯盒放到辦公桌上,“家裏炖了排骨湯,我做了些菜,帶過來給你嘗嘗。”

她邊說邊把保溫飯盒裏的飯菜取出來,盛在裏面的排骨湯冒着熱氣,乳白色的湯汁濃郁,幾塊蘿蔔排骨浮出湯面,似乎很美味。

至于其他菜……有那麽一言難盡。

盛廷予問:“哪些是你做的?”

黎央摸了摸耳朵,“看起來好吃的都……”接到一記眼刀,立即改口:“……不是我做的。”

嫁給盛廷予快三年,她在廚藝上點亮的技能只有煮咖啡。

睨了一眼黎央,盛廷予沒有下一步動作。

俗話說得好,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慣來以利益和得失來衡量周圍人的用意。

黎央在他眼裏還算是個合格的妻子,不惹麻煩不提過分要求,保持一個合适距離,可今天這一出,似乎有些殷勤。

一旁的段缙見狀,極有眼力見地打算悄聲退下,腳才邁出去,便聽辦公椅上的男人對黎央說:“缺錢花了?”

黎央:??

段缙:……

男人不曾察覺他們眼中的錯愕,慢條斯理地拿出一張黑卡放置桌上,推到黎央面前,“拿去刷。”

迎面撲來一股令人發指的欠揍感。

連退出辦公室的段缙也忍不住暗想盛總你別這麽不解風情啊。

作為一名合格的賢惠妻子,黎央肯定不會因此生氣,順手拉了張椅子到身後說:“我不缺錢,就是單純給你送午飯,還有,今天有個劇組通知我過了他們的試鏡。”

坐到椅子上,她雙手捧臉,欣喜的情緒挂在眉梢,一雙大眼睛彎成月牙狀,眼側的淚痣都多了分嬌俏。

盛廷予拿起筷子,看了看飯菜。

不論做得如何,但特意從江桐園那邊送來,是有些麻煩她。

“下次不必送了。”

依舊是毫無波瀾的語氣,帶着一貫的疏離。

盛廷予說完,注意到她嘴角的弧度漸漸收回,剛才還閃着喜悅的雙眸也在頃刻間蒙上一層灰。

不知黎央的情緒為何突然改變,男人蹙了蹙眉,淡聲問:“怎麽?”

黎央抿着唇苦笑:“沒、沒事啊。”

“你剛才說過了新戲試鏡,什麽時候進組?”

“時間還沒通知下來,不過應該過不了多久。這次我的戲份不少,可能會去兩個多月。”

“知道了。”

用餐時間沒有花太久,黎央剛走出辦公室,盛廷予瞥見黑卡還放在桌上。

恰好段缙進來,他用食指點了點那張卡,吩咐道:“給她送過去。”

段缙拿起卡,猶豫了兩秒,說:“盛總,或許……夫人真的不是缺錢才給您送飯的。”

盛廷予睨他,“那你說說,是為了什麽。”

“為了喜歡的……”

段缙看向盛廷予,恨不得在眼珠上刻着“那個人就是您”幾個大字。

片刻後,盛廷予朝他伸出手。正當特助先生欣喜加欣慰地把東西交回時,男人淡漠的嗓音響起:“在川青閣點兩串糖葫蘆,送到江桐園。”

段缙:……

盛總,我恨您是塊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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