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盛廷予在夢裏夢到了黎央。

她穿着黑紗長裙,如瀑的長發披散而下,清雅中含着幾許妩媚,雙眸缱绻深情地望着他。

忽然,黎央不再看他,轉回身去,仰頭望向身側的人,笑得明豔又多情。

盛庭予擰眉,張口想要叱責,卻被另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緒支配,他大跨步走上前,伸手想去抓住黎央的手臂,然而下一秒,眼前的人就散了。

醒來時天已亮,厚重的窗簾擋掉了大部分陽光,中間留了條縫隙,射進來的光柱裏能看到細小的飛絮,像精靈在跳舞。

盛廷予記得,黎央最怕窗簾留縫,每次都要确認關緊窗簾才肯睡覺。

但是因為何緣故,他倒從未問過。

眉心間擰起深深地川字紋,沒想到一大早起來滿腦子都是黎央的感覺格外陌生,盛廷予迅速從床上起身,決定把一切抛在腦後。

——已經離婚了,念着幹什麽。

仝嫂見盛廷予下樓,連忙端上他每日要喝的咖啡。

杯中的液體顏色比他平時喝的要淺些,連香味都沒那麽的醇厚。

盛廷予端起咖啡抿了抿,眉頭立即蹙了起來。

“仝嫂。”

仝嫂應聲從廚房裏走出來,見盛廷予手上端着的咖啡杯,猜到了幾分, “少爺,是咖啡不合口味嗎”

“甜了,黎央沒告訴你給我的咖啡要怎麽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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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全須全尾地說出口,他才反應過來竟又和黎央有關。

陰魂不散的。

心口像是堵着,把所有情緒都悶在其中。

盛廷予把杯子放回杯碟上,望着裏面琥珀色的液體微微發怔。

仝嫂走上來想把咖啡端下去,被盛廷予擡手擋了。

“少爺抱歉,少夫……黎小姐教了幾次,我總把握得不準,要不然我給您換成其他的吧。”

“就這樣吧。”

囫囵把早餐吃完,盛廷予起身: “我今晚回老宅,不用準備我的飯了。”

“好的少爺。”見盛廷予不打算再吃,仝嫂輕手遞過外套, “那明早需要準備嗎”

盛廷予愣了愣,微妙地頓了一下,才繼續開口: “再看。”

“是。”仝嫂見盛廷予出門,回頭收拾餐桌。

瞧見依然滿滿當當卻冷卻的咖啡,良久輕輕嘆了口氣。

驅車前往盛天,将“夢幻島”開工前的準備事宜吩咐下去,盛廷予讓段缙負責最近的跟進,自己前往醫院。

到醫院時,病房裏熱熱鬧鬧地擠了一大堆的人。

傅宜圍着老太太噓寒問暖,殷勤周到。

旁邊盛廷越捏着手機,隐約還能聽見“Pentakill”的聲音。

而盛老夫人坐在床中央,正在和盛廷翰夫婦一起逗小曾孫玩兒。

瞧見盛廷予推門進來,老太太渾濁的目光霎時點亮, “廷予來啦”同時瞧見他空空如也的身後, “咦,央央呢”

盛廷予上前,掖了掖盛老太太手邊的被子,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您今天感覺好點了嗎或許還是再瞧瞧。”

盛老夫人瞧着他,左看看,右看看,半晌接上話頭: “哪裏需要這麽麻煩,就是些小病而已。”說完,靠回被搖高的床面上。

“媽,我說央央就不該去當什麽演員。您看吧,您生病住院沒看就算了,這都出院了也不露面……”傅宜一句話猶未盡,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覺得挺好的。”盛老夫人拿了一個橘子來剝,臉上不喜不怒。

傅宜一愣,沒想到盛老太太會突然表态,尴尬笑一聲,趕緊改口: “媽,我不是說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央央一直在外抛頭露面的,怕是忘了她還有盛家少夫人這個身份,她畢竟也代表着我們盛家的臉面。”

“哐——”一聲脆響,傅宜的話頭戛然而止,驚得心髒一縮,回頭去。

就瞧見盛廷越臭着一張臉,把手機摔在面前的桌上。

“廷越你幹嘛”傅宜拍拍胸口,擰着眉問。

“沒幹嘛。”盛廷越雙手抄進口袋,吊兒郎當地起身, “我只是想問問二嬸,黎央要以什麽身份來看奶奶我二哥的前妻嗎”

盛廷予冷冽如刀的目光霎時落在盛廷越的身上。

盛廷越胸脯一挺,強硬地瞪回去。

“你說什麽什麽前妻”傅宜豁然瞪圓了眼睛,活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雞。

盛廷翰也皺着一張臉, “怎麽了這是”

盛老夫人手上的柑橘滾落到床單上,枯瘦的手顫巍巍擡起來指向盛廷予。

“廷越那話什麽意思!你給我解釋清楚”

“對啊,給奶奶說說呗。”盛廷越笑嘻嘻地開口,仿佛扔下炸。彈的不是他,而是旁人。

“就算離婚了也好歹夫妻一場。你就這樣随便讓二嬸編排黎央還是你心裏是這麽想的盛廷予啊,雖然我是不如你,但要讓我成為你這個樣子,那我覺得當個纨绔沒啥不好。”

“至少吧,有人說我女朋友或老婆的時候,不會像你這樣慫得不像個男人。”

盛廷越說完,擡腳出門。

門一關上,盛廷越昂起來的下巴就低了下去。

卧槽剛才他居然罵盛廷予了!還罵了一長串!!

牛逼啊盛廷越!!!

盛廷越迅速掏出手機。

盛廷越: 「央央姐,罵了盛廷越那狗有獎勵沒」

黎央: 「你連你自己都罵,還要啥獎勵,不愧是你。」

盛廷越: 「哦不!!我一激動不小心打錯了!都怪我二哥的名字拼音和我的太像了!」

黎央: 「你罵他什麽了」

盛廷越: 「害!随便發洩一下,央央姐,你知道嗎,罵了簡直神清氣爽有木有!」

盛廷越爽了,盛廷予卻難了。

一大家子回到老宅,盛老夫人便把盛廷予叫去了書房。

“說吧,是怎麽回事”

盛老夫人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好,對着站在面前的孫子揚了揚下巴。

盛廷予捏了捏眉心, “我不是有意要瞞您的。”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身體,不過我還是想聽聽,你和黎央離婚的理由。”

盛廷予的本意就是等到奶奶出院後再把這件事情坦白,結果被盛廷越一插手,這事本身像變得嚴重了起來。

簡單地說了因為黎修遠産生争吵和協議離婚的事,盛老夫人出言打斷他的話: “你是說,你讓央央的二叔去見她爺爺了”

“是。”

“廷予啊廷予,你怎麽會犯這種糊塗呢”老太太長籲一口氣,無奈之情盡顯。

盛廷予皺了皺眉,似是不同意這種說法, “要解決黎修遠,首先是要他放下戒心,答應他的請求是最簡單的方法。”

“荒唐!”盛老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沒有料到奶奶會有如此大的反應,盛廷予微微垂着腦袋,不再言語。

老夫人重重呼出一口氣,似在平複心頭的怒火。

“我以為你只是冷淡了些,對情感傳達的事情不敏感,可你竟然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全然不顧身邊人的感受。央央是你的發妻,你的妻子!你在做這件事時征求過她的意見嗎你有想過她為什麽把黎元洲安置在療養院不允許其他人看望嗎

“你能決定誰能否去探望黎元洲,那是因為她信任你,把你當成可以依靠的人,你就是這樣來回報她的”

盛廷予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麽。

他能争辯的,只有沒打算刻意隐瞞黎央罷了。

但事已至此,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想要利用黎元洲降低黎修遠的戒心是真,給黎修遠升職為了進行下一步計劃也是真,這些都無法反駁。

盛老夫人右手撐在桌面上支着腦袋,重重地嘆氣。

無可奈何地望着站在桌前的盛廷予,奶奶軟下聲氣: “央央是在落魄時嫁到盛家來沒錯,可黎家以前在海城也算有頭有臉。這種家庭長大的姑娘是要嬌貴些,過分點的驕縱也有,不過你好好想想,你們結婚三年黎央是怎樣的

“廷予啊,不是每一顆真心都經得住耗。”

說完,盛老夫人疲憊地揉了揉額頭。

盛廷予見狀,正想邁步走上來,老夫人卻對他揮揮手, “行了,你出去吧,我先休息一會。”

踟蹰兩秒,盛廷予點頭出了書房。

這才剛走出來,傅宜和盛賢又把他截去了房裏。

問的內容自然還是和離婚有關,只是同盛老夫人的側重點不一樣。

傅宜說: “廷予,媽問你,你和黎央離婚的時候她給你要了多少錢你給她盛天的股份了嗎”

問題直白得不加掩飾,盛廷予總算知道剛才盛廷越為何要罵他了。

“您這意思,是我們離婚我不該給她任何東西”

傅宜拉着披肩的手微微收緊,态度不再是剛才那般有商有量的, “你怎麽和我說話的當年你不管不顧和黎央結婚,誰知道她給你下了什麽迷魂藥,指不定就是為了盛家的財産來的。”

話是這樣說的,但那真的是針對黎央嗎。

盛廷予覺得未必。

和黎央結婚,他越過親哥盛廷翰拿到盛天實權,打亂了盛賢夫婦的所有計劃,傅宜一直對他和黎央心有怨怼,只是平日裏沒有表現出來。

傅宜說這些話,難免是在怪他,怪他這個從不聽她話的兒子。

多件煩心事擠壓在心頭,煩得盛廷予太陽穴突突直跳。

斂了斂目,他睨着傅宜,充滿了不耐, “您這不是擔心黎央分走盛家的財産,而是擔心我吧。”

“你……”

傅宜擡起手,指向盛廷予的手有着小幅度的顫抖。

盛廷予視而不見,轉身出了房間。

一肚子的火沒地撒,傅宜回頭瞪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悠閑看着報紙,屁都不放一個的盛賢。

“你看看,看看他都是什麽态度,你也不說兩句!”

盛賢把報紙疊起來放在桌上, “好了好了,你說的那些話是有些過分,廷予才剛離婚,你就財産財産的挂在嘴邊,能不讓他煩嗎”

“我煩我這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和廷翰爺倆,”傅宜走到盛賢身邊,越說越氣, “要不是他,董事長的位置還能一直握在你大哥手裏坐在總裁辦公室裏的還能不是我們廷翰的”

“廷予也是你兒子,現在這樣有什麽不好”

“好好好,好得很!”傅宜氣得火冒三丈,抓起桌上的報紙擰成一團向盛賢砸去。

*

最後,在盛家老宅這頓飯還是沒能吃成。

段缙在“夢幻島”項目上的跟進出了點問題,需要盛廷予出面。

把這事處理完,已經到了晚上。

今天明明沒有耗費太多精力,卻讓人又一種麻煩源源不斷的感覺。

接二連三的事壓在神經上,完全不給人一點喘息的機會。

盛廷予坐上車讓司機開往江桐園,靠着後座閉目養神。

好不容易有了短暫的休息時間,奶奶的談話莫名在腦海中浮起,反複重複着那幾句質問。

自從回來後,在關于離婚一事上,傅宜的态度暫且不提,不管是盛老夫人還是盛廷越,竟都是一致地指責他。

盛廷予掀起眼簾,路邊的景色快速閃過,融進一雙淡漠的眼眸中。

良久,他突然開口: “段缙,你結婚兩年了吧”

副駕駛上的段缙身體一震,一時沒從“上司的突然關心”中緩過神。

“是……是的。”

“你妻子會因為什麽原因和你離婚”

這下可難倒段缙了。

他沒離過怎麽知道啊盛總。

段缙只能硬着頭皮去猜: “如果說是為了什麽鬧離婚,大概會是出軌沒錢家暴”

盛廷予蹙着眉, “沒其他的了”

頭一次和盛廷予交流這種事,段缙覺得稀罕極了。

但轉念一想,面前這是個婚姻剛破裂的男人,莫非是在猜黎央和他離婚的原因。

段缙怔了怔,一是驚訝竟然是他們盛總被提離婚,二是驚訝盛總居然試圖揣測女人的心思。

然後下一秒,他又陷入苦惱。

黎央為啥提離婚

這就觸及到他的知識盲區了。

盛廷予有顏有錢不出軌不家暴,哪個女人不愛啊!

見段缙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盛廷予也不為難他,懶懶道了句“算了”。

而作為一個出色的特助,段缙不會這麽輕易認輸。

“盛總,後天晚上有個慈善晚會,邀請函已經發來了,您還沒做回複。”

盛廷予想也想沒, “推了。”

“黎小姐也會去。”

“……”沉默片刻,後頭的聲音中有了些動搖, “所以呢叫你推就推。”

又過了一會,男人的口氣中帶着妥協: “後天晚上有什麽安排”

*

今晚的慈善晚會由海城某着名的慈善機構主辦,前來的嘉賓來自各界, 《傾顏策》劇組在此受邀行列,黎央自然也成為其中一員。

劇組殺青未滿一月,主演們又湊到一起,大家都顯得很是熟絡。

黎央除了和秦安祯單琳兩人合不來,同其餘人關系卻不錯。

衆人一起驅車前往晚會地點,下車時,當時飾演四皇子的明肇沖黎央伸出手,紳士地牽着她下了車。

黎央和明肇在劇裏飾演一對CP,這次代表劇組前來,她自然地挽上明肇的手臂,等工作人員領他們過去。

紅毯周圍圍着不少媒體,剛踏上去,攝影機的閃光燈閃個不停。

黎央入圈三年,但沒什麽名氣,這樣的場合來得少,路上被拍個不停,閃得她眼睛都快花了。

進入到內場酒會區域,黎央去尋林致,卻偶然碰見從另外通道進場的林昆。

在《傾顏策》劇組時,林昆雖然嚴格,但對她頗為照顧。

過去和林昆打招呼,那個在鏡頭前總是板着一張臉的導演此時卻是笑容滿面,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對她招了招, “是黎央呀,最近過得怎麽樣”

“過得還不錯,謝林導關心。”

林昆又呵呵一笑, “對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褚闕安褚導,褚導,這是我劇組裏的演員,黎央。”

褚闕安

曾經靠着一部《水雲間》轟動影視界,拿下金爵獎最佳導演。

他的作品不多,但多數帶着一種厚重感,意義深刻,在一系列商業電影裏殺出一條血路,獨樹一幟。

這位大導演,哪裏還需要林昆來介紹,更別說這人她還在黎修筠的葬禮上見過……

黎央端着酒,沖褚闕安微微一笑,禮貌問好: “褚叔叔您好,好久不見。”

“還真是你什麽時候入圈的”大概是黎央這張臉辨識度不低,幾年沒見,褚闕安認了出來。

“入了三年了。”

“怎麽,原來你們認識”林昆望了望身側這兩人,又對褚闕安沒好氣道, “認識你也不私下給點機會,白瞎了一顆明珠蒙塵三年。”

“現在知道了也不晚啊!”

說罷,兩位導演便笑了起來。

他們的話黎央只是聽聽,并未當真。

乖巧地道別後,黎央在內場裏找了一會才看到林致的身影。

兩人剛見面,會場側面的門打開,穿着酒紅色西裝頭頂一頭綠毛的青年走進來,簡直是閃瞎了在場所有人的眼。

黎央一臉“沒救了”的表情蒙上眼睛。

她不認識這個人。

耳邊傳來林致低聲驚呼: “卧槽,你老公诶!”

動作比大腦快,甫一聽到這話,黎央的手便放了下來。

側面那扇大開的門,在盛廷越之後,盛廷予緩緩走進來。一身深藍色西裝,風姿卓絕,模樣清貴隽秀,晚會的主辦方迎上去,他便挂着得體的微笑,應付各方來往,游刃有餘。

離婚後一個月未見,黎央說不上有什麽感覺。

抿了口酒,淡淡收回視線,不經意地挪動腳步,背對着盛廷予所在的方向。

林致看她眼神放空,拉着她去了其他人多的地方。

沒過多久,晚會開始,來到現場的嘉賓們紛紛入座。

黎央的位置和劇組裏的人在一起,偏偏距離盛廷予的位置也不遠,一擡頭,剛好看到盛廷予在正對着她第一排的位置就坐。

沒由來的一陣心煩湧上,她只能低着頭發散自己的注意力。

可旁邊的人卻不讓她如願。

“安祯姐,那個就是我們上次在臨濱遇到的人吧不愧是大人物,居然能坐第一排。”

單琳也不知道控制音量,就這樣大喇喇地和秦安祯說話。

秦安祯: “你還不會不知道他是誰吧”

“是誰呀”

“盛天集團總裁,現在盛天的掌權人,诶對了,你看到他有女伴嗎”

秦安祯問完,忽然想起身上,朝黎央這邊看過來了。

特地注意她腕間的首飾,沒有見到那只老坑玻璃種玉镯。

秦安祯打量的目光太過熱烈,黎央根本無法忽視。

緩緩擡起頭,她眨眨眼, “前輩,我臉上有什麽嗎”

秦安祯嗤笑一聲,帶着一種“怎麽可能是她”的輕蔑,又回過頭去和單琳說話。

随着時間流逝,場上開始開場表演,黎央無聊地欣賞着表演,沒一會,手機上接到了盛廷越發來的消息。

盛廷越: 「央央姐,我看到你了。」

盛廷越: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在我二哥面前出賣你的。」

出席個晚會而已,搞得跟地下組織一樣。

黎央沒有回複,看了一會,她起身去了洗手間。

心裏頭莫名其妙的沉悶,說不清楚是不是因為看到盛廷予。

離婚之後,黎央覺得自己并沒有那麽難過。

似乎是想通後的一種豁然,放下的,是一段得不到回應的感情。

可今天真正地見到盛廷予後,情緒好像不受自己控制般,輕易擾亂了本以為平靜下來的心。

把手烘幹走出洗手間,往會場的方向折回,黎央剛轉過拐角,猛地停下了腳步。

安靜的走廊上,盛廷予站在中央,倚着牆,聽到腳步聲,漫不經心地往她這邊看來。

視線相撞的一瞬間,黎央好像聽到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與之相似的畫面從記憶深處泛起,她記得,上一次盛廷予回國後的第一次見面,也是她離開洗手間在這樣一條走廊上。

前後不過三個月的時間,卻已物是人非。

裝作沒有看見他,黎央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路過盛廷予身邊時,男人站直身體,向前一步擋住她的去路。

“黎央。”

他的聲音不似平常的淡漠,低沉中又有幾許清潤。

眼尾一擡,黎央彎了彎唇角,不動聲色地往旁邊退了一步, “盛總找我有事嗎”

她絲毫不掩飾話中的疏離,明亮的眼眸看向他不再是那種溫順的情緒。

這一刻,盛廷予才意識到,黎央根本不像他所知道的那樣乖巧。

婚姻的破裂,掀開了她的那層面紗,展現在眼前的她,明豔中又有着狡黠。

盛廷予松了松領結,似是有些難講接下來的話說出,片刻後才緩緩道: “仝嫂做的咖啡不合口味。”

黎央簡直要被他給逗笑了, “所以呢盛總這是缺一個會煮咖啡的傭人,而我,剛好符合您的要求”

盛廷予神色微沉, “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實在抱歉,我猜不透盛總想表達什麽。”

黎央單手支頤,唇角噙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以她這些年對盛廷予的解,若他真反悔,驕傲也不容許他把這話說出來。

可黎央竟然聽到盛廷予說: “回江桐園吧。”

那聲音輕得像一陣風,以至于她差點沒有捕捉到。

走廊陷入無端的靜谧,兩道平穩的呼吸聲成了其中唯一的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黎央輕笑出來,聲音蜿蜒輕佻,含着幾分嘲諷。

微微揚起下颚,她直視着盛廷予, “我為什麽要回去”

盛廷予微微蹙了蹙眉。

黎央: “在你利用我爺爺讓黎修遠放下戒心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

“我知道你心有芥蒂,但我當時已經盡可能保證了你爺爺的安全。”

這麽久以來,黎央是第一次聽到他給向自己解釋處理事情做的萬全準備。

像是在說服別人不要有多餘的後顧之憂。

黎央忍不住笑了兩聲。

笑過之後,她又道: “難道還要讓我感謝你,感謝你還能為我爺爺的安全着想你就沒有想過,我為什麽害怕黎修遠去看我爺爺嗎

“盛廷予,我們在一起三年了,但凡你有了解我一點,都不會在這件事上瞞着我。”

黎央說完,繞過盛廷予,頭也不回地回到酒會內場。

高跟鞋擊打地面的聲音最終消失在耳邊,一切又歸于寧靜,可那些相似的話卻不停萦繞在耳旁。

盛廷予緩步往會場方向走,拿出手機打給了段缙。

通話接通,他便開門見山: “黎修筠死後,黎家到底發生過什麽”

手機那頭短暫沉默了兩秒,這一晃而逝的沉默都讓他感覺到不耐。

正要催促,段缙試探的聲音才響起: “盛總,您知道躍成娛樂吧就是黎小姐現在的經紀公司,在業界水平很是一般。”

盛廷予: “這有什麽關系”

那頭擺出要講大故事的态勢: “是這樣的。當年黎小姐在學校讀書時成績一直是頂尖,加上外形條件好,所以剛入校內就有許多電視劇找過黎小姐參演,但是這些角色最後都是給了別人。

“我之前查到,背後的原因無一不是黎修遠所為,更嚴重的,業內稍微有點水平的經紀公司都拒絕和黎小姐簽約,所以她才選擇了躍成。”

“繼續。”

“這些知識黎小姐在事業上的一點小挫折,至于後來……”

不得不說,段缙這卡點技巧還真是讓人撓心抓肺。

盛廷予吸了一口氣,催促他, “說完。”

“黎修筠死後,名下的財産和股份都在黎小姐的身上,但她沒有能力繼承正誠,黎老爺子被迫複出在正誠主持。但後來正誠陷入危機,黎修遠為了得到黎家老爺子和黎小姐手裏的財産,和黎修筠的續弦一起派人監視黎小姐三月之久,還對她施行了綁架和……”

段缙斟酌了一番用詞,方緩緩說: “……和囚禁。黎修遠用此事來威脅黎老爺子更改遺囑,老爺子腦溢血突發,被氣進了醫院,後面的事,盛總您……”

“好了。”盛廷予停下腳步,揉了揉眉心。

隔着一道牆,會場裏節目的歌聲隐隐傳來。

聲音不大,他卻覺得異常煩擾,近一段時間的事情都在此刻堆積在心頭,繃緊了每一根帶有負罪感的弦。

喉結上下滾動着,盛廷予捏緊了手機,只沖電話那頭吩咐了一句話: “黎修遠的事迅速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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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碼字實在太慢了555

剩下三千明天補上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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