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路上有事耽擱了”

“期末考試怎麽樣?”

“還行”

太陽逐漸沉沒在地平線下,暮色籠罩大地,黑沉沉的天空,百鳥歸家。屋內,昏暗的光線,木桌上兩葷兩素,立式電風扇調至最大檔,蚊蠅飛繞,空氣悶熱。

靈魂仿佛一路觑着身體從學校到汽車站再到家中,割裂的不真實感在黑夜發酵,徐沿謇直到現在仍如墜夢中,精神恍惚,不知身處何方。

“脖子怎麽回事?”

“不會是小姑娘抓的吧?”

無論吵到什麽地步,一家人還是要在一張桌上吃飯,徐守川聽到徐再骞的疑問後,睨了一眼,猥亵的獰笑道。

“你怎麽夾你哥哥碗中去了”

“乖乖來,瞧你這呆蠢模樣!”

徐守川捧腹開懷的哈哈大笑。

“如果發生什麽事了,一定要和哥說”

徐再骞不動聲色的伸手去捋身旁一直心不在焉的人的袖子,徐沿謇終于反應過來似的筷子落桌,慌忙揭下,匆匆站起,借口道,

“哥,我吃好了,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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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這五迷三道的樣子!”

徐守川毫不在意,大口吃肉,筷子輕點小孫子的背影,笑不可仰。

當院內用鋼材與竹木靠牆搭建的塑料雨棚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洗完碗刷完鍋的徐再骞坐在屋內矮板凳上眉頭深皺。

相對上月,徐沿謇确實胖了許多,臉上甚至出現了肉嘟嘟的嬰兒肥,但這胖像用力吹鼓的氣球,實是內裏空虛。弟弟平時确實不愛說話,但總是勁勁的梗着脖子,精神氣十足,但現在卻像丢了魂似的空洞,徐再骞當然不會像徐守川那樣認為他是被女人迷的七葷八素,神魂颠倒。再加上兩次隐約露出的紅痕與經久不變的長袖……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兄弟兩人住在一個屋,洗澡時換衣也總是在青灰平房內,所以當徐再骞不經意間瞥見垃圾桶內帶血的衛生棉條時瞬間有如當頭棒喝,頭腦一悶,嗡嗡作響,所有有跡可循的蛛絲馬跡串聯成線,指向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真相。

由廢品站回收來的鋼筋夯實于水泥地面,上方竹木架起橫梁,鉛絲與竹竿壓緊塑料薄膜,圍繞出一方相對封閉的洗浴天地。但建築材料有限,方形雨棚對于兩個成年或将要成年的男性來說還是狹窄逼仄。

微仰脖頸沉溺于熱水淋浴的徐沿謇對突然撩薄膜,不容分說按住自己肩膀遒勁有力的手臂感到茫然無措。

黑暗中保溫保濕的塑料薄膜下熱氣蒸騰,連着水龍頭噴灑水霧的橡膠管梗亘兩人之間,打濕一方整齊衣衫,那手臂一寸寸下移,頸部,背部,深陷的腰窩,再往下,溫熱手掌按在臀部,兩指橫放虛指,問,

“他們碰你這了,是嗎?”

徐沿謇身體由微微顫抖登時緊繃,随後聽到拳頭握緊的清脆響亮骨聲。徐再骞心中明了,已無需回答,迅疾的轉身撩簾而出,重物落地的鈍響,怒意滔天。

這澡洗的格外的久,徐沿謇出來時便見煙頭落了滿地。煙對于徐家來說是一種奢侈品,除卻禮節性的應酬交際,徐再骞平時幾乎不碰,而今卻坐在床沿,雙眼通紅,沒有間歇的一根接一根,徐沿謇心中升騰恐慌。

側頭看到仍套着長衣長褲的徐沿謇,徐再骞簡直怒極反笑,在一旁掉皮的床頭櫃上按滅煙頭,聲色俱厲,

“把衣服脫了”

戰戰兢兢的徐沿謇下意識躲開前來撈自己的手臂,卻徹底惹怒了徐再骞,被強力拉倒在床,掙紮反抗在絕對壓制下像是小打小鬧,但這在沒有憐憫、轸恤與異樣目光的貫穿始終的态度下,徐沿謇找回了自己曾經的模樣。

“他媽的你和我在這兒橫什麽?”

抱腰折摔,利用體重優勢将其擺倒在床,取得上位優勢後徐再骞掀開身下人白色寬大襯衣後語音戛然而止,瞳孔猛縮。與此同時,身下人崩潰顫抖,痛哭流涕。

割傷、燙傷、刺傷、青紫瘀痕、新傷舊傷互相疊加、涼席磨蹭中新疤脫落……紅白交加,觸目驚心,衣物遮蓋下暗不見光的蒼白身軀幾乎沒有一處好肉。

徐再骞翻身而下,無言倚靠床頭,心如刀割,徐沿謇蜷縮起身體,泣不成聲。

良久,身旁人抽噎哭泣聲弱,徐再骞回憶起小時在塑料盆中光腚洗澡的弟弟,小小一只,乖巧可愛,而自己養了十年的人卻教一群畜生不如的東西肆意淩虐,侮辱蹂躏,憤怒、心疼、愧疚、自責齊湧心頭,掀開衣物時他多麽希望自己是虛驚一場。

“徐沿謇你聽着,我問什麽你答什麽”

暗啞嘶沉的嗓音中流露着不容置疑的語氣,徐再骞點燃香煙,煙霧缭繞中看向遍體鱗傷的徐沿謇,明白所有傷痕不過陰暗中的冰山一角。

“誰燙的?”

“……龐春”

滾燙沸水潑來,皮膚瞬間脫落露出白色組織與血管,現在結成蜈蚣樣猙獰紅皮。

“誰刺的?”

“……曹恒”

泛着銀光的圓小圖釘按在凸起,疼的要命。

……

傷疤到處都是,身體上,心靈上,思想上,靈魂上。談話如審訊般艱難凝澀,但記憶回溯,場景再現,言語又如溪流洗淨每寸骨頭。

“誰上的你?”徐沿謇露出小獸般的眼神恨恨咬上徐再骞垂落自己身旁的手腕,沒有見血,沒有力氣,只是黏糊糊的唾液,疲軟,眼淚幹涸的面部再次濕潤。

身體的撕裂,真正的污穢禁忌,真正的尊嚴全無,多清澈的泉水也洗不淨的內裏肮髒,再猛烈的毆打也好過血淋淋的性,“我恨他,我恨他們,我恨每個人”,徐沿謇聽到自己如是說道。

一夜無眠。

清晨,天空鉛一樣的死灰色,空氣潮悶,徐再骞便衣輕鞋步行至汽修鋪向李遠請假後,轉身大步流星的走向街頭牆角大喜過望以致目瞪口呆的紅毛面前,鄭重其辭,

“我要見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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