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監察閣內,塗山微雲坐在正上方的椅子上,愁眉不展。

下方,青丘長老們整齊站成兩排,中間的空地上,一塊白布蓋在上面,從隐約的輪廓能瞧得出,被蓋住的是一具屍體。

岳如銀三人剛進來看到的便是這些。

天清歌比他們先到一步,站在離上方臺階最近處,見他們三人來了,只是輕描淡寫瞟了一眼,并沒有開口。

“你們來了。”塗山微雲話語低沉,情緒低落。

三人躬身行禮,起來後,洛清歡作為這裏唯一的上仙,自然要先開口,問清楚情況。

“妖王大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塗山微雲嘆了口氣,道:“聽地牢的人說,他們去送吃食時,長須背對着他們坐在那裏,叫了好幾遍都沒回應。打開門進去後,發現他已經沒了氣息。”

洛清歡:“可知是何死因?”

塗山微雲:“服毒自殺。”

四個字一出,一片嘩然,各長老互相小聲嘀咕。

洛清歡:“如何斷定是自殺?”

塗山微雲:“長須被關入地牢後,再沒有接觸過任何人。而且在他的手中,發現了藥瓶,裏面還剩一粒毒藥。”

話畢,嘀咕聲比方才大了一倍。

在這嘈雜的環境裏,岳如銀能感覺到一束目光始終落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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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那人是誰,但卻不能回應。

聽了塗山微雲說出長須的死因,岳如銀心裏有了大概的猜想。

長須背後的人,不想讓其透露出重要訊息,所以,派人僞造成服毒自殺的表象。

地牢裏,也有那人的接應。

或者,整個青丘,不止長須一個。

想到此,岳如銀眉頭深鎖,愈發覺得事情不簡單。

那長須的住處,線索怕是也被銷毀了吧。

“哎......”他長嘆出聲,周圍頓時沒了動靜。

岳如銀反應過來,發現衆人的目光全都朝他投了過來,尴尬地咧嘴傻笑。

上方的塗山微雲問道:“銀公子為何嘆氣?”

岳如銀撓了撓鼻尖,眼神飄忽,“那個,怎麽說呢。”

在這些人眼中,他不過是一個凡人,就是說了,也未必會有人相信。

敵人在暗,我在明。

若是被敵人抓住不放,說他挑撥青丘內部的關系,打草驚蛇不說,還給自己潑了一身的髒水。

還需再觀望觀望,以免适得其反。

打定主意,岳如銀摸鼻尖的手下滑,不好意思道:

“那個,肚子有些餓。”

塗山微雲莞爾,“抱歉,是本王疏忽,這個時辰了,還未讓四位客人用膳。”

岳如銀:“無礙,是我貪食,不怪妖王。眼前的事要緊,晚些吃也無妨。”

聞言,塗山微雲看向另外三人,征詢他們的意見。

洛清歡道:“聽銀兄的。再者,我一上仙,餓上幾日也不妨事。”

天清歌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岳如銀的話。

夜無塵:“我也不妨事。”

塗山微雲苦笑,“多謝四位。”

岳如銀笑道:“妖王客氣了。”

話音剛落,外面一侍衛打扮的人小跑進來,單膝跪下,

“妖王大人,長須長老的住處突然走水,雖發現及時,但屋子裏的東西已被盡數燒毀。”

聞言,岳如銀心裏冷笑。

果然不出所料。

塗山微雲的眉頭鎖得更深,連成了一條線,“下去吧。”

侍衛:“是。”

這時,外面又有人匆匆趕來,來者竟是天帝九重天上的人。

見到洛清歡時先打了聲招呼,“雲離上仙。”

而後又向塗山微雲微微躬身,“妖王大人。”

洛清歡道:“雲清上仙,你怎會來此?”

雲清面上嚴肅,“天帝特令我來通知妖王大人一件重要之事。”

洛清歡疑惑,“重要的事?”

雲清回道:“就在方才,九重天上的衆仙已從天地口中知曉此事,現在就差妖王與雲離上仙不知。故,天帝特令我下來,告知二位。”

雲清的這段話,讓岳如銀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在塗山微雲與在場衆人困惑地看向雲清時,他接下來的話,印證了他的想法。

“魔尊岳如銀并沒有死。”

聞此消息,岳如銀在心裏嗤笑:他分明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倒成了聞風喪膽的魔頭。

他鎮靜自若,目光從在場每一位的人的臉上掃過。

除了他們三人,其餘人的目光裏皆透露出恐懼。

在這其中,倒是有兩人例外。

天清歌的眼神一如既往平淡如水,但若是仔細瞧,能品出些恨意。

岳如銀不解,但也沒放在心上。

畢竟,打着所謂“為蒼生着想”的旗號,将他視為毒瘤的人大有人在。以天清歌的性子,恨他,倒也是件合理的事。

再瞧塗山微雲,他先是不可置信,而後喜出望外,嘴角抑制不住上揚,但眼眶裏隐隐泛着淚光。

他直接竄起,語調微不可查地顫抖,“你說的可是真的?”

這一幕,落入岳如銀的眼中,他很想現在就同塗山微雲說出他的身份,但。

岳如銀挪開目光,還未收拾好傷感的情緒,猝不及防撞進了另一雙眸,連忙垂下頭。

雲清道:“嗯。天帝親口所說。”

塗山微雲坐了回去,一手的五指用力扣到青筋暴起,握住扶手前端的圓球。

天清歌這時道:“敢問雲清上仙,百年前,曾流傳天帝已親手将魔頭除掉,今日卻忽然說他沒死,到底哪句話是真的?”

這句話一針見血,也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疑惑。

雲清慢條斯理道:“這位道長,天帝的話自然是真的,百年前的傳言也是真的。只是天帝怕三界因此而亂了套,所以才沒有說出實情。”

周圍的人交頭接耳,青須上前問道:“雲清上仙,實情是什麽?”

雲清:“魔頭的元神在封魔杵打下之前,逃離了原身。原身一直被天帝封印在沉淵宮中。”

聽到原身還在,岳如銀驀地擡起頭。

周圍原本小聲的議論,驟然變大,抽氣和嘆氣混在中間。

但此刻,他已聽不進去任何聲音。這個消息,就如同一道驚雷炸進腦海裏:

他的原身竟然還在!

歸淵竟然還留着他的原身。

為何?

怕他再回來作亂嗎?

可是,歸淵明明都知道的。

知道他......

又回想起那段記憶,岳如銀的心被狠狠攢住,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冒出。

他環抱雙臂,手背上的青筋猙獰。

夜無塵第一時間發現了岳如銀的異常,上前雙手握住單薄的肩膀,

“月哥,月哥。”

他輕喚幾聲,想要将人從思緒中喚回。

奈何岳如銀沉浸在往事中無法自拔,無論他怎麽叫,都無濟于事。

周圍的人見狀,七嘴八舌道:“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瞧這樣子,怕不是聽到魔頭還活着,吓得吧。”

“他不是挺厲害的嗎,連妖王的結界都能打破。”

“那可是曾經九重天的第一戰神,就問你,你怕不怕。”

“怕是怕,但還未見到真人,不至于如他似的,怕成這個樣子吧。”

塗山微雲制止道:“兩位上仙在此,切莫多嘴。”

剛剛還談論地正熱的幾人,立馬噤了聲,恭順道:

“是。”

見人還不醒,塗山微雲起身,走了過去。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遞到夜無塵面前,“這是清心丹。”

夜無塵擡眸,朝他點了點頭,拿過藥瓶打開,取出一粒丹藥往懷裏的人嘴裏送。

喉嚨滑動,不消片刻,岳如銀的眼睛便恢複了神采,不再空洞。

夜無塵柔聲道:“月哥,感覺如何?”

剛恢複清明的人,動作比平時滿上幾分,緩緩轉過頭。

岳如銀:“我沒事。”

圍在身邊的洛清歡焦急道:“銀兄這是怎麽了?”

岳如銀扭過頭,唇角向兩邊拉扯,看起來這個笑頗為勉強。

“想到些事情而已。”

他這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并沒有說服力,但洛清歡并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轉頭對雲清道:

“天帝還說了什麽?”

雲清也有些懵,被他這麽一叫,回過神來,颠了颠袖子,

“魔頭的元神很可能尋到了一具合體的肉身,活了過來。近幾月來出現的關于‘幽夢花’之事,也許就是魔頭要報複當初衆仙圍剿之事。所以,此次去聚魔島,事關重大。”

岳如銀聽着雲清一字一句,強加在他身上的莫須有的罪名,覺得可笑。

歸吟死後,他一直對歸淵心有愧疚,對他的話基本上都是有求必應。

即使後來,歸淵與他的意見相悖,也盡量選擇了對他最好的方式來解決。

可如今,歸淵的幾句話,他就真成了世間不容的魔頭。

“月哥。”

夜無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岳如銀回神,從他的懷裏退開。

“諸位,三界的事,與我一凡人無關,小可身體不适,就先告退了。”

說完,他未等其他人開口,轉身離匆匆開監察閣,一口氣沖至無人的廊下,待氣喘勻些,他仰起頭,凝視頭頂墨染的夜空。

不知駐足多久,也許是累了,也許是時辰太晚了,岳如銀收回視線,從袖口中掏出一塊糖撥開,放進嘴裏,朝客房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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