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踏上聚魔島，岳如銀沒有急着去見魔族的人，而是慢悠悠邊走，邊環視島上的風景。
聚魔島本就沒有九重天富饒，風景也不如上面秀麗，成日見不到陽光，陰沉沉的，自是沒有活物願意生存在這裏。
除了一些本就不喜陽光的，愈是陰暗，愈是瘋狂生長。
這裏四處可見當年仙魔大戰留下的痕跡。
這些本可以修複，但為了懲戒魔族之人，歸淵并沒有同意魔族的人去修複。
似是留着這些，就能彰顯九重天的威嚴。
也時刻提醒着九重天的衆仙，當年仙魔大戰的慘烈。
正走着，不遠處傳來孩童的嬉笑聲。
岳如銀循聲望去，距離這裏幾百米的地方，三個身穿玄色衣衫的小娃娃聚在一起蹴鞠。
為了不打擾到他們，他選擇遠遠地看着。
這時，其中個子最高的小娃娃正巧朝他這邊瞧，發現了他的存在，回過頭與旁邊的兩個小娃娃說了幾句，三人齊齊将目光投過來。
岳如銀莞爾，邁向他們。
随着他的靠近，另外兩個小娃娃怯生生地躲到了最高的小娃娃身後，偷偷打量他。
岳如銀這才發現，另外兩個都是女娃娃，只有前面最高的那個，是個小男子漢。
待他行至距離三人只有幾米的距離時，站在最前面的小男子漢繃着臉，警惕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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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岳如銀停住腳步，右手食指向自己，“我啊，你猜猜我是誰？”
說着，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糖塊，拇指與食指夾住，在三人面前展示，
“若是你猜對了，我就将這塊糖給你。”
另外兩個小娃娃一聽，從他的身後走出來，想要上前，又不敢，眼巴巴望着岳如銀手裏的糖塊，吞咽口水。
岳如銀覺得有趣，從袖子裏掏出所有的糖塊捧在掌心，想想又覺得不能都給出去，從裏面拿出兩塊放回袖子裏，道：
“你們三個一起猜，好不好？猜對了，這些都給你們。”
身後的兩個小娃娃拉住前面的人袖子，拽了幾下。
最前面那個小娃娃并沒有受到誘惑，依舊冷着張臉，道：
“阿娘說了，不可以随意要別人的東西。”
岳如銀覺得有趣，蹲下身子，與他們平齊，笑意盈盈，
“後面的小妹妹，你們想要嗎？”
兩人互視對方一眼，輕輕點頭。
岳如銀将手伸過去，“看你們這麽乖的份上，不用你們猜了，我将這些都給你們，好不好？”
其中一個女娃娃睜圓了眼，驚呼：“真的嗎？”
岳如銀點頭，“當然，我向來說話算話。”
兩個女娃娃舔了舔嘴唇，從後面走出來，伸手就要拿，被最前面的人拍掉了手。
“阿娘說了，不可以拿陌生人的東西！”
說着，他從上至下打量岳如銀，道：
“他不是我們魔族的人，是九重天上的人。你們忘了，阿娘說過的，九重天上的人視我們魔族的人為眼中釘，他們怎麽可能好心來給我們送糖吃？”
那兩個女娃娃聽他這麽說，收起了笑容，委屈地癟了癟嘴，再看向岳如銀時，純真的雙眸中宣洩着傷心。
岳如銀心裏微微一顫，說話的語氣也軟了幾分，
“做壞事的不是你們，我不會将那些仇恨放到你們身上的。這個糖塊沒有毒，若是不信，我先吃一個。”
他從掌心裏一堆的糖塊中随意拿了塊剝開，放進嘴裏。
“沒有毒，放心吃吧。”
他邊說，邊将手裏的糖塊往前湊了湊，“可以告訴我你們叫什麽嗎？”
一直冷着張臉的小娃娃猶豫了片刻，道：“阿娘叫我小離。”
岳如銀挑眉，“你們呢？”
“我叫小萱。”
“我叫小羽。”
岳如銀道：“這些都給你們，你們還想吃什麽，我下次來的時候再給你們帶過來。”
“真的嗎？”小萱眨巴圓滾滾的眼珠道。
“當然，我說話一向一諾千金，說到做到。”
這時，小離低下頭，沮喪道：“可我們，沒有幾日可活了。”
話落，他擡起頭，眼眶泛紅，“阿娘說，天帝要殺掉我們。”
聞言，小萱哭着道：“嗚嗚嗚，我還不想死。”
小離附和道：“我也不想。”
悲傷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三個小娃娃抱成一團，頭抵在一塊，大聲哭了起來。
哭聲仿佛是一段悲傷的曲調，飄進岳如銀的心底。
他上前抱住三個娃娃，赤色鎏金的衣擺垂在地上。
“好孩子，別哭，我不會讓你們死的。”
小萱仰頭，吸了下鼻子，軟軟道：“真的嗎？”
岳如銀莞然而笑，“嗯，我會盡全力護住你們的性命。”
他放下手臂，又将糖果遞到三人面前，哄道:“吃顆糖，忘掉不開心的事。”
三個小娃娃一人拿了一顆，剛剝開放進嘴裏，就傳來女人的呼喚，聽到她的聲音，三個娃娃朝她擺手，大聲喊：
“阿娘，這個哥哥說會會保護我們。”
女人定睛一看，小跑過來，連忙将三個娃娃護在身後，一臉驚恐，不敢直視岳如銀，推搡着身後的孩子，
“小孩子別亂說話，他可是殺掉魔尊的戰神，怎麽可能會保護我們！”
“可是...”
小萱還想說什麽，直接被打斷，“阿娘給你們做了好吃的，快回家！”
對話的聲音愈來愈遠，岳如銀遠遠望着四人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中央伫立的宮殿中，這才收回視線，原路返回。
回到朱雀宮，岳如銀心思沉重，來到宮中的溫泉，褪下身上的外袍，邁進去坐下，将半張臉浸在溫熱的水裏。
是他把一切想的太簡單了。
對于九重天的衆仙來說，魔族曾經殺戮過很多同僚，是敵人。
對于無辜的魔族的人來說，九重天的衆仙又何嘗不是敵人呢？
“主子。”
聞聲，岳如銀的臉從水中鑽出，驚訝回頭，“怎麽這麽早回來？”
春半城端着點燃的香爐走過來，放到溫泉邊上，“祭拜完就回來了。”
岳如銀伸出水中的手臂放到溫泉邊的石頭上，下巴放在手背上。
“為何不多玩一會兒？”
春半城放好香爐，直起身退到一邊，“我的族人在百年前已經滅族了。”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這是安神的熏香，半城見主子心神不寧，是魔族的人惹您不開心了嗎？”
岳如銀轉過身，身子朝後仰，“那倒沒有。”
春半城畢竟伺候了他百餘年，早一摸清了他的脾性，并未多言。
“小仙告退。”
岳如銀輕哼一聲，“好。”
唯一能說話的人也離開了，岳如銀繼續思考如何解開眼前的困局，護住無辜的魔族之人。
也許是太累了，亦或者是溫泉泡得太舒服。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就感覺頭昏昏沉沉，上下眼皮也開始打架。
實在撐不住，他才任由困意奪走意識。
再次醒來，身下不再是抓不住的泉水，而是柔軟的被褥。
岳如銀緩緩睜開眼，還沒來得及完全睜開，就被吓了一跳。
他的寝殿，春半城是從來都不會踏入半步的。
而今，榻前坐着一人，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見他醒來，灰色的眸子微動。
岳如銀長出一口氣，閉上眼，拍着胸口，“無塵，你怎麽在這兒？”
夜無塵道：“東海的事已辦妥，許久不見，過來看看你。”
岳如銀從榻上坐起，頭還有些發脹，他擡起手，食指揉着太陽穴，
“咱倆今日不是還見過。”岳如銀低頭的時候，發現身上的裏衣與之前不同，
他繼續道：“你背我回來的，還是半城背我回來的？”
夜無塵坦然道：“我抱着，回來的。”
岳如銀瞳孔極縮，“你說什麽？抱着回來的？”
夜無塵點頭，“嗯。”
岳如銀在胸前比劃，“打橫抱回來的？”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扶額。
夜無塵也算是他帶大的，被曾經比他還矮一個頭的弟弟抱着回來，若是傳出去，怕不是被其他仙子當成揶揄的談資。
岳如銀：“你為何不背着我回來？”
夜無塵：“怕你不舒服。”
“不能換個姿勢抱？”岳如銀仔細想了想，腦海裏現出夜無塵雙臂環住他的大腿将他抱起來，又覺得這樣也不太行。
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夜無塵平靜道：“沒人看見。”
岳如銀無奈嘆氣，繼而認真與夜無塵對視，
“下次，絕對要叫醒我。”
夜無塵猶豫不語，岳如銀以為他答應了，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指向身上的裏衣，
“你換的？”
夜無塵順着他手指的位置瞧去。
前面的衣襟微敞，精致的鎖骨下，是若隐若現的線條和白皙光滑的皮膚。
他瞥過眼，模糊地“嗯”了聲。
岳如銀并沒有發現他的異樣，光着腳從榻上下來。
随着他的動作，胸前的衣襟敞得更開，一邊已脫離了原來的位置，從肩頭滑落，露出後背大片的皮膚。
上面并不是想像中的光滑，陳舊的傷疤橫亘交錯。
夜無塵走過去，指腹輕撫每一道傷疤，“疼嗎？”
岳如銀感覺指腹上的柔軟，在觸碰到舊傷時帶來從未有過的顫栗。
他意識到不對，趕忙拽住衣裳一角，拉了上去，回身與夜無塵面對面，
“這些都是舊傷，早就不疼了。”
夜無塵收回半空中的手，背到身後。
岳如銀以為他的動作傷到了眼前的人，整理好前襟，微笑道：
“陪我吃頓飯再回去吧。”
這句話說完，他感覺到體內的法力忽然亂蹿，心髒像被一只手緊緊捏住。
岳如銀的手抓住胸前的裏衣，手背的青筋和血管清晰可見，随時要破裂似的鼓了起來。
不到片刻，不止是心髒，身體的每一處都像是有尖刀刺穿。
夜無塵焦急道：“岳哥，你怎麽了？”
岳如銀咬着牙關，破碎的話語從嘴裏吐出，“我，好疼！”
這種肝腸寸斷的痛，讓身經百戰的岳如銀也有些遭不住，他努力調整呼吸，嘗試喘口氣。
豆大的汗珠噼裏啪啦從額頭上掉下，打濕額前的碎發和睫羽。
這時，疼痛改為散不出去的熱，燒得他更難受，法力也不受控制，周身升起一團赤色的火光，将他與夜無塵隔開。
“岳哥！”
夜無塵聲嘶力竭的叫喊，喚回岳如銀的一點意識。
他茫然看向夜無塵，卻對上一雙震驚的雙眸。
“岳哥，你的眼睛...”
意識逐漸清晰，身上的疼痛與熱感也漸漸消退。
岳如銀疑惑道：“我的眼睛，怎麽了？”
還沒等夜無塵開口，他就意識到了身體的變化，不敢置信睜圓雙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