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洛清歡邁着步子跨過門檻,榻上并肩坐着的二人齊刷刷投去目光。
岳如銀一臉止不住的笑意,夜無塵則收起了溫和,換上了平日那張冷冰冰的臉。
洛清歡提着食盒,素白的衣擺飄飄,他快速踱步至榻前,驚喜道:
“夜兄,你醒了!”
說完,他轉身朝敞開的房門喊道:“元兄,詩情,夜兄他醒了!”
岳如銀從洛清歡手上拿過食盒,“你這中氣十足的聲音,別擾到別人的清夢。”
洛清歡聞言回過頭展顏一笑,“我與元兄已在這附近設了結界,除我三人之外,其他人聽不見也進不來這裏的。”
說着,他重新拿回食盒,朝圓桌踱去,将裏面的菜品一一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小叔叔,夜兄何時醒來的?”
岳如銀起身,攙着夜無塵起來。
洛清歡擺好碗筷,元碧峰與塗山詩情也踏步而至。
元碧峰道:“醒了。”
剛落座的夜無塵朝元碧峰點了點頭,“多謝。”
元碧峰在夜無塵左側的位置坐下,自然明白他話中的含義,回道:
“不必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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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如銀只當是夜無塵在感謝元碧峰的診治,并未多想。
他道:“碧峰,你再替無塵瞧瞧,他的臉色依舊一點血色都沒有,法力波動也些許混亂,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元碧峰掃了夜無塵一眼,二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撞,僅僅一瞬,就分開來。
夜無塵若無其事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炖得軟爛的雞肉,放進岳如銀的碗中。
岳如銀淺笑,“多謝無塵。”
夜無塵點了點頭,夾了一根青菜在口中咀嚼。
元碧峰笑着道:“既已醒來,便無大礙。”
岳如銀憂心道:“可是......”
元碧峰:“恢複還需些時日,你這般緊張,倒是會影響他的恢複。”
岳如銀疑惑挑眉,“為何?”
元碧峰動作娴熟替塗山詩情布菜,“無塵可不希望你如此憂慮。”
洛清歡的視線在兩對之間來回掃視,愈想愈氣,“啪”地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雙手環胸。
四人聞聲,目光齊聚洛清歡。
岳如銀開口道:“雲離,發生了何事,竟連飯都吃不下?”
塗山詩情:“難道,是你那邊進展不順利嗎?”
洛清歡面色稍緩,“怎麽可能?”
“那你為何生氣?”塗山詩情追問。
洛清歡雙眼促狹,沉吟片刻,重新拿起筷子,自顧自吃了起來。
嘴巴被塞得鼓鼓囊囊,咽下後,才道:
“春半城明日會被送至秘境入口處,舅舅那邊也已安排妥當,就等我的信號,随時可以出動。”
見洛清歡轉移了話題,岳如銀與塗山詩情也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元碧峰道:“我這邊也安排妥當。”
岳如銀咬了一口雞肉,“現在就等明日勸說春半城與我們一同指控歸淵了。”
夜無塵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岳如銀見狀,眼神看向元碧峰,
“碧峰,你還是幫無塵瞧瞧吧。”
桌下,夜無塵握住岳如銀的一只手,“岳哥,你做的糖還有嗎?”
岳如銀錯愕一息,連忙反應過來,掐訣。
幾塊包裹完好的糖塊從挂在榻邊的外袍袖子裏飛出,落到了岳如銀手中。
“都給你,不夠明日我再給你做。”
夜無塵從他手中夾起兩塊,打開一塊塞進嘴裏,另一塊握在掌心。
“夠了。”
吃過飯,三人離開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岳如銀幫他和夜無塵簡單洗了個澡,也同塌而眠。
翌日,直至傍晚,洛清歡才将春半城帶回,他将春半城交給了岳如銀,便收到舅舅的傳喚離開。
塗山詩情也忙着與各長老商談後日的事情,元碧峰陪她一起。
勸說春半城一事,便由岳如銀一人負責,畢竟這件事的起因,也因他而起。
昨夜休息了一晚,夜無塵的臉色總算有了些血色,岳如銀懸着的一顆心,也落了下來。
自打春半城被帶進來,便不發一語,岳如銀與夜無塵也很有耐心,并沒有先開口,二人并肩立在被捆仙繩捆住的春半城面前,靜靜等候。
天邊最後一抹黃落幕,墨染的黑色覆蓋整片上空。
一直垂首的春半城說出了第一句話:
“岳如銀,真沒料到,你竟然真的偷走了原身。”
岳如銀側首與夜無塵對視一眼,勾唇淺笑,随即看向春半城,
“你沒想到的事情還多着呢。”
他說這話時,轉身搬了張椅子坐下。
赤色透明的外袍下是素白的裏衣,他撣了撣袖子,一只手的手肘撐在椅子的扶手上,白皙的手蜷起撐着腦袋,眉目慵懶。
半晌,岳如銀都未再開口。
半晌,春半城似是沒了耐心,擡起頭,
“什麽意思?”
岳如銀挑眉,尾音上揚,“嗯?”
春半城頭扭向一邊,“你方才的話是何意?”
“哦,就是字面意思。”岳如銀不疾不徐解釋道。
春半城愠怒,轉過頭,“耍人很有趣,是嗎?”
岳如銀道:“你是人嗎?如果我的記性沒錯的話,你是條小狼崽子吧。”
說完,收回懶散的目光,擲地有聲道:
“還是一條,喂不熟的,狼,崽,子。”
春半城不屑一笑,“比不過您老人家人面獸心,表裏不一。”
岳如銀聞言,嘴角的弧度拉得更高。
夜無塵最是聽不得別人诋毀岳如銀,龍止鞭冒着青色的光。
岳如銀拉了拉夜無塵的手,安撫他的情緒。
春半城狠戾地盯着龍止鞭,直至青色的光黯淡消散,輕笑一聲,而後視線上移,對上夜無塵she出寒意的雙眸。
岳如銀坐直身體,“半城,我不知你為何對我有如此深的恨意,但我想這其中,必定有因。如果你願意,我洗耳恭聽。”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似是聽見好聽的笑話,春半城肩膀不住顫抖,越往後,笑得越癫狂,癫狂中,又夾着苦澀。
春半城眼眶濕潤,紅色的血絲爬滿眼白,“朱雀,你問我為何會對你有如此深的恨意。”
“你怎敢,你怎敢問得出口!”春半城挺起身咆哮。
岳如銀意識到不對,從椅子上站起,蹲下與春半城平視。
“我為何不敢?對你,我問心無愧。”
“呸!”春半城朝地上啐了一口。
岳如銀心無波瀾,繼續陳述:“你幼年喪父,在狼族中無依無靠被欺辱,是我将你帶回九重天。雖然後來我離開了三百多年,但以我當時在九重天的地位,也無人敢欺你。”
春半城睫毛上的淚珠顫動,“你還敢提我的父親。”
岳如銀愣神,腦內閃過春半城曾經說過的話。
他道:“半城,我沒有殺他。”
“敢做不敢認嗎?”春半城咬牙道。
岳如銀:“沒做過的事,我為何要承認?”
“我父親死于赤峰劍下。”
岳如銀起身,“若真的是我,你覺着我會将你帶回九重天,還養在身邊?那我可真蠢!”
春半城仰着頭,“三界皆知赤峰劍與你形影不離,你還要怎樣辯解?”
岳如銀想了想,“好像是這樣。”
春半城:“哼。”
腦子一閃而過歸淵的臉,岳如銀彎腰,“若我說歸淵曾借走我的赤峰劍,你可信?”
說完,他撓了撓鼻子,自言自語道:
“你自然是不信的,畢竟口說無憑。”
岳如銀直起身體,雙臂展開,“不過,我這軀殼是重塑的,可不是原來那個。”
這下換作春半城疑惑,“什麽?”
岳如銀食指指了指上方,“原來那個還在九重天,三日,”
“不是,過了明日,後日就要被當衆銷毀了。”
“畢竟用了前年,還是有些感情在的。”
春半城眉頭緊皺,狐疑凝視岳如銀,“你在打什麽鬼主意?我什麽都不知道。”
岳如銀:“實話實說而已,我也沒想着從你那裏打探些什麽。”
春半城道:“那你将我帶來做什麽?”
“當然是欣賞欣賞我的新身體。”
這句話一落,岳如銀不再笑吟吟,五官嚴肅道:
“歸淵利用我的原身在三界濫殺無辜,其中就包括你們狼族。”
春半城平靜道:“與我何幹?”
岳如銀再次蹲下身子,“若我說,當初他借走了我的赤峰,殺了你的父親......”
春半城果斷道:“不可能!”
岳如銀直視春半城的眼睛,“他能騙了三界所有生靈一百多年,為何不能騙你?”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我需要你後日與我一同登上九重天,當衆揭露歸淵的真面目。”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春半城一直小聲重複着三個字。
像是不敢承認,四百多年來一直恨錯了人一般。
岳如銀嘆了口氣,兩只手撐着雙膝的上方站起,居高臨下看着春半城黑色的頭顱,
“我不會逼你現在就答應,還有一日的時間,我等你的答複。”
說完,他踱回夜無塵身側,語氣堅定道:
“即使沒有你,我也會這麽做。”
“罪人,就要受到懲罰。”
岳如銀說完最後兩個字,拉着夜無塵的衣袖,眼尾上揚,
“我累了無塵,我們睡覺吧。”
夜無塵溫柔笑着,點了點頭,
“好。”
春半城仰頭望天。
烏雲遮住了明月。
朦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