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一陣強風吹過，虛掩的房門被用力吹散，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從房間內湧出。
岳如銀被嗆得捂住了口鼻，牆上、門窗上紅色的血跡暈染出一朵朵嬌豔的花，地上的血蜿蜒彙成一條小溪，朝他們立着的方向流過來。
八位長老的屍體橫七豎八躺在房間內不同的位置，皆是一招斃命。
臨死前仿若瞧見了不可置信的一幕，雙目充血死死瞪着，死不瞑目。
見到這番場景，岳如銀的意識恍惚，捂住口鼻的指尖顫抖，腦內又想起一百多年前的聚魔島。
堆成山的屍體，沖刷不掉的血跡，小離，小萱和小羽稚嫩的臉龐。毫無生機。
“岳哥，沒事的。”
讓人心安的呼喚将他從過去中抽離，眼前的血色被黑暗代替，夜無塵的手遮住他的視線。
耳邊響起夜無塵冰冷的聲音，“春半城，他們往哪裏逃了。”
“那邊。”
聞言，岳如銀擡起雙手，覆在夜無塵的手上。
夜無塵的手稍稍用力，“先出去吧。”
岳如銀知曉夜無塵是在擔心他，可他還有重要的事沒有做，于是道：
“等下。”
他将夜無塵的手拿開，側過頭，嘴角微微挑起，
Advertisement
“我沒事。”
夜無塵顯然沒有相信，眼眶裏被擔心填滿。
岳如銀捏了捏夜無塵的掌心，随後松開手，轉回頭。
他努力調整呼吸，盡量不讓視線落到那些長老的屍體上，大手一揮，固定在床榻上的帷幔落下。
夜無塵和元碧峰瞧出岳如銀的想法，二人一手掐訣，将所有的屍體挪到帷幔下方。
輕薄的紗質帷幔将八位長老的屍體蓋住，岳如銀微微欠身。
立在他身側的夜無塵與元碧峰也朝八位長老伏身。
直起身體，岳如銀道：“我們走吧。”
夜無塵、元碧峰：“好。”
離開前，岳如銀将房門關實，又在上面結了一道咒。
外面冷風潇潇，吹在臉上如刀在刮，其他卧房的門窗被吹得“吱呀呀”作響，只有這間卧房的門窗，未動分毫。
跟着春半城一路上蹿下跳，越跑，元碧峰的眉頭鎖的愈深。
“他們去的方向，是詩情的位置。”
一句話猶如驚雷炸進岳如銀耳朵裏。
元碧峰飛身上前，越過春半城。
岳如銀與夜無塵對視一眼，兩人抓住春半城的兩邊肩膀，緊跟在元碧峰身後。
穿越屋頂與叢林，視野逐漸變得開闊起來，一座高聳的山出現在視線中。
雖是黑夜，但山下的山洞處卻亮如白晝，法力碰撞出的光發出沉悶的聲響，半空中包裹嚴實的三人，正聚精會神攻擊下方山洞的結界，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其中一人回過頭來。
“朱雀。”
聲音清冷無情，岳如銀一聽便知曉了他的身份。
“雲池。”岳如銀脫口道。
雲池摘下面上的面罩和頭上的帽兜，“沒想到，你竟真的重塑了身體。”
此話一出，岳如銀心裏一跳。
正在攻擊結界的另外兩個人此刻也停了手。
摘下所有僞裝，正是與雲池形影不離的二人，雲墨和雲桦。
雲墨上下打量岳如銀，調笑道：
“呦，這不是朱雀嘛，只敢躲在秘境裏當縮頭烏龜，讓青丘的人護着，算什麽呢？”
雲桦添油加醋，“青丘的人也真是大度，竟能容得下你。若是我，族長被殺，流離失所，只能躲在秘境裏偷生，那可真是不爽！”
二人一唱一和，似一杆槍戳中心髒的位置，岳如銀怔了怔，目光投向山洞。
青丘的人在下方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時不時偷瞄他幾眼，卻在視線撞到一起時，又連忙瞥開，猶如瞧見兇神惡煞的鬼神，慌亂恐懼。
岳如銀動了動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握成拳。
雲墨和雲桦的話沒錯，他确實不應該留在這裏。
“小叔叔！”
塗山詩情的呼喚傳進耳朵裏，岳如銀順着聲音的來處望去，塗山詩情立在結界內，仰着頭，
“切莫聽他們在那兒颠倒黑白，這一切歸其原因，是天帝不仁，濫殺無辜。”
塗山詩情向前邁步，站在結界的邊緣，藍色的結界将她與外界隔開，
“父親到死都要保護您，您不能因為他們的挑唆就将一切都怪罪在自己身上，您要做的，是要将天帝歸淵和他們這些幫手所作的一切公之于衆，揭露他們的真面目。令三界不再多添一縷無辜的亡魂！”
塗山詩情說的每個字都似鑿子般，堅定地鑿進岳如銀心裏。
“法力不見長就算了，怎麽嘴皮子功夫也不見長。”岳如銀松開握拳的手，雲淡風輕地勾起一抹笑。
雲墨還口道：“你這品味不也同樣沒變，這一身赤色還是如此的鶴立雞群。”
岳如銀點點頭，視線在他們三人身上游弋，“這個形容不錯，三只炸了毛的雞。”
雲桦道：“你才是雞！”
雲池雙眉微蹙，并未作出其他反應，倒是符合他的性格。
岳如銀繼續調侃，“也不知道歸淵派你們三個來是做什麽的，你們三個人聯手，也未必是我的對手。”
這次，雲池先開了口，眉間的褶皺展開，平靜地看着岳如銀，
“當然不是你的對手。”
岳如銀挑眉，“那你們這是來送死的？”
雲池的手伸向懷裏，“赴死的準備必然是有的，但，也要先完成天帝交給我們的任務才是。”
說着，他掏出一個白玉葫蘆瓶放在掌心，“天帝将他交給我，就是為了與你對抗的。”
岳如銀瓶口處雖被一道咒封印住，但從裏面散出來的法力的氣息，是如此熟悉。
“對付我，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語氣冷漠，似臘月寒風。
岳如銀側首，“無塵，碧峰，雲墨、雲桦就交給你們了，不過，我要活的。”
夜無塵、元碧峰颔首，飛身沖了過去。
這時，下方的傳來洛清歡打趣的話語，
“雲池就交給我來解決，如何？”
岳如銀低眸一笑，“當然。”
洛清歡從結界中飛出，朝雲池勾了勾手指，一臉挑釁，
“手下敗将。”
雲池冰封的臉出現裂痕，觑了眼岳如銀，掌心向上，解開白玉葫蘆瓶頂的封印，一縷赤黑色從裏面飄出，落至雲池身前，随着最外曾包裹的黑氣消散，露出了早已預料的人影。
岳如銀的原身。
那具僅有一縷殘缺的元神的原身。
夜無塵幾人堪堪怔愣瞬息，便将視線收回，應對敵人。
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人立在半空中，那副場景十分詭異。
山洞裏的青丘族人被這一幕驚得噤了聲，呆呆地仰着頭望天。
“岳如銀”的赤峰劍如舊時般插在頭頂，他先是茫然地四處環視一圈，最後落在岳如銀的身上，挪動腳步，一步步靠近。
岳如銀垂眸，觑了眼春半城，一手掐訣，将春半城傳送至角落，咬破食指，血珠飛出在春半城周圍形成一道陣。
而後，目光警惕，抽出腰間纏繞的斬緣。
“岳如銀”也學着他的動作，赤峰劍從發間飛出變大，落入手中。
赤峰劍被黑氣纏繞，不住地顫抖發出嗡鳴，仿若一只孤狼在黑夜中嚎叫。
岳如銀注視赤峰劍，“好久不見。”
話落，笑容凝固，平日柔軟如蛇的斬緣如鐵一般堅硬，朝前進擊。
速度之快，只能瞧見赤色如閃電的殘影。
雖說“岳如銀”反應遲鈍，但面對攻擊，卻像是刻在骨子裏，在斬緣接近時迅速舉起赤峰劍，抵擋了岳如銀的攻擊。
赤峰劍是随他一起出生的法器，斬緣自然無法比拟，即使只是一縷元神，仍舊震得岳如銀後退幾步。
不過，“岳如銀”也好不到哪去，雖抵擋住了這一擊，但是血從他的嘴角流出，沿着下颚，滑至凸起的喉結，隐沒在赤黑色的衣衫裏。
岳如銀轉動手腕，斬緣劍朝下，又發起了第二輪的攻擊。
如此交鋒多次，“岳如銀”的血越流越多，整個人成了血人，慘白的臉上滿是血污，可他就像察覺不到疼痛，每一次被擊退，又再一次向前。
執着、倔強，受了傷也毫不在乎。
岳如銀有一瞬間的恍惚，他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可現在。
岳如銀提着斬緣，環視四周。
他有了想保護的人。
岳如銀目光堅定，鬥志昂揚，再一次上前攻擊。
“叮！！！”
赤峰劍在空中飛速旋轉，重重插入下方的土地裏，地動山搖，列出一條瞧不到邊際的裂縫。
岳如銀俯沖而下，準備先奪回赤峰劍，這樣，對付“岳如銀”便輕而易舉。
“小叔叔，我這邊解決了！”
“岳哥。”
“我這邊也解決了。”
三人先後道，剛剛落地的岳如銀喜上眉梢，擡頭望去，雲池、雲墨、雲桦被夜無塵的龍止鞭捆在一起。
現在，就差他了。
身後一道勁風，“岳如銀”也随他一同在十步之遙的地方落地。
時不待人，岳如銀趕忙抓住赤峰劍，用力向上拔。
劍身的黑氣一點點褪去，被赤色的法力纏繞。
在拔出的一瞬間，紅光乍起，将整個黑夜照亮，所有人都被這赤色的光照得睜不開眼，以手遮擋住眼睛。
待紅光落幕，所有人放下手。
勝利在望之際，包裹住山洞藍色的結界卻在此時消退。
一身狼狽的雲池眸光微動，看向山洞的方向，
“天帝交代的任務，完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