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縣試

進到一月,過了正月十五,距二月縣試已無多少時日,瑾瑜與冬青收拾包袱,帶上筆墨紙硯和書本,決定前往縣城暫住。

縣試前後差不多要一個月的時間,每年都有大量考生提前至縣城暫居,時間從半個月到兩個月不等,以防錯過考試。

縣城有專門供應試考生居住的寓館,是官府承辦的,比客店便宜許多,條件不如客店來的好,聊勝于無。

因為居住時間比較長,住店的錢都是積少成多,許多寒門考生為了省下一些住宿錢,都會選擇條件艱苦一些的寓館。

也有一些家裏條件優渥的,不在意那點住宿錢,不會委屈了自己,每日住在高檔客店,頓頓有魚有肉。

禮房的告示正月十八貼了出來,瑾瑜與冬青是正月十九進的縣城,第一時間就去告示板看了考試時間。

開考第一天定在了二月初八,每天一場,一共四場,讓各位考生帶上筆墨文具與膳食,請上為其具保的廪生一同前往縣署考場,當場唱保入場考試。

距考試還有十餘天,瑾瑜在原地站了片刻,準備帶冬青去住客店。

他倒是無所謂,但不能委屈了冬青。

與冬青說了打算,冬青卻搖頭道:“我們就去縣署寓館入住吧,那裏聚集的都是本次考生,若是有機緣,可以結識一些有志之士,日後在官場上遇到,也算有幾分同鄉情義。”

瑾瑜還在沉吟,冬青又道:“官場玩的就是人際,三人行必有我師,你目前一直在閉門造車,不過眼前只是縣試我也就沒有提出來,你趁此機會與旁的考生交流。”

“不僅能取長補短,還能節省銀錢。”

“如此,便聽你的。”瑾瑜沒有思考許久。

冬青也未給他思考的餘地,方方面面都分析完了,确實如此才是上策。

最重要的,冬青有自己的打算,她想去看看這山河縣各有所長的考生。

二人當即去寓館,交了半月的銀錢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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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考場不遠處有一排院子,每個院子裏十餘間屋子,屋子面積不大,只放一床一桌一椅,餘下便只夠兩個回身。

倒是院子裏放有方桌石凳,方便入住的人在院裏看書寫作。

方才在路上,瑾瑜遇到一個熟人,就是一同簽了互結保單的五人其中之一,張武。

張武說其他三人與他在一個院裏,問瑾瑜要不要去跟負責人說一下,住到那個院子裏去。

瑾瑜想了想就拒絕了,一是他嫌麻煩,負責登記入住的人本就事情繁多,再去找只怕要招人冷眼。

二是瑾瑜覺得住在哪裏都一樣,就算與那四人沒住一起,吃飯時就可以相約前往,并沒有什麽影響。

于是瑾瑜就拿着挂有“二行六列八號”字樣木牌的鑰匙,來到了現在的院子。

旁的考生來考試,也不盡是孤身一人,一些人有陪考,不過陪考的是書童,或者年紀小一些有父母兄弟其中一人。

只有瑾瑜一人,是帶了自己貌美如花的妻子。

剛進房門安置好,出門迎面遇上一人,十八九歲的光景,應該是同院居住的考生,看到瑾瑜身側的冬青時,愣了一愣。

随後玩味道:“這位兄臺好雅興,前來應試都帶着如此的嬌豔美人,不怕引人分心麽?”

瑾瑜一笑,“鄙人李全,這是我的妻子陳冬青,也是我的啓蒙老師,她不會準許我分心的,不止你如何稱呼?”

那人又看了冬青幾眼,心裏尋思冬青看上去比瑾瑜年歲小,是怎麽做瑾瑜啓蒙老師的?

“這麽說來,我們還是家門,我也姓李,叫李林,不知全兄哪裏人?”

“明山鎮。”瑾瑜覺得這山河縣姓李的人真是一摞又一摞。

“我是青山鎮的。”李林也是自來熟,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跟瑾瑜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天。

聊天途中,李林透露他本沒打算考取功名,但他在青山鎮有幾分名氣,父母逼他去了私塾,讓他好生念書,至少考個舉人回去才是。

瑾瑜跟李林提起,他去年一月才開始認字,讓李林啧啧稱奇。

“若真如此,全兄真乃神人也,我打小認字,卻總是記不住那之乎者也,跟家裏磨了幾年,今年才來考這縣試,也不知能過不能過。”

瑾瑜道:“你可知道是誰人出題?又是誰人閱卷?可找找閱卷之人的喜惡,有跡可循目标明确也好被錄取。”

李林一擺手,“縣試是知縣主持,考題由縣學的老師出,也由縣學的老師閱,考的帖經墨義都是死的,只要記性好,按照集注來寫準沒錯,沒那麽多事,而詩賦只看對仗是否工整,韻腳是否壓得整齊。”

說完又搖頭嘆息,“唉……可惜我就是記不住,詩賦更是扯淡。”

“……”瑾瑜無言以對,既然四書五經沒有讀熟背爛,詩賦也是扯淡,這小子來參加縣試考什麽??

院子裏的房間陸續住進了人,見到瑾瑜夫妻都是一陣驚奇,他們還很少在寓館見到這般漂亮的女子出現。

候考這些天,瑾瑜除去讀書的時間,與冬青走訪了好幾個院子,打聽的結果都大致相同。

童生試不算很難,錄取界限很寬,是錄取生員的雙倍數。

如果你将四書五經全都背下來了的話,連院試都不用太愁,只需要鑽研一下五言六韻詩。

瑾瑜杵着下巴,是他想的太複雜了?閉門造車果然不行,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行,起早貪黑拼命的把幾大本書背個滾瓜爛熟,結果別人都這麽悠哉悠哉?

萬一別人是在诓自己呢?讓他放松警惕,別人就多一分機會?

冬青無奈笑道:“瑾郎,我與你說過不用太緊張,你偏不信,如今不用太緊張,也不要放松,端正心态就好。”

“那……好吧,不過書還是不能落下,接着看。”瑾瑜又把集注拿出來,對照着四書原文看了一遍。

到了二月初八這日,卯時正冬青就叫了瑾瑜起床,梳洗整理着裝,準備筆墨硯臺和一天的吃食,裝在考籃中。

要趕着黎明前到考場龍門前集合,知縣點名。

考場坐北朝南,在最南有一寬敞大院,朝北是正門,稱之為龍門,考生在門前點名後便盡數入場站在大院裏,等候喊名進入考場。

天色還黑燈瞎火的,只看到人影攢動,密密麻麻彙聚到大院前站定。

王縣令逐一點名,叫到之人進龍門,門前站有搜子,為入場人搜身,以防挾帶作弊小抄入內。

應試者衆多,點了五十人便說此為一排。

冬青送瑾瑜到龍門外便不能進入,只能目送瑾瑜沒入漆黑人潮。

瑾瑜手提考籃,搜子從頭到腳給他搜了身,後随着人流進到院裏,已有衙役舉着火把,提着燈籠站在院邊維持秩序。

主考官已站在高臺上,教官轉向考官一揖致敬,叫了為考生作保的廪生向考官致敬,站于考官身後等待。

待時辰差不多,有人開始喊名,被點名者進中廳大堂接考卷,說出自己是哪位廪生作保,旁邊的廪生确認無誤,便回以為其作保,考生方入最北一廳。

接到的考卷上,有座位號,坐定後便可開始作答。

瑾瑜點名靠前,看着考卷上的八列十三排,擡眼找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座位。

坐定後先看了考卷題目,确實跟這些天打聽來的一般無二,這第一場,考的是大學文一篇,詩經文一篇,篇幅都相對較短,以帖經方式做題。

說白了就是填空題,一些句子遮去首尾,一些句子遮去中段,一些句子整句掩去,需要把這些缺了的填上正确答案。

若是差了幾字,卻依然通順不影響其意,倒也可以勉強算對。

不過自然是比不上一字不差的。

瑾瑜心下歡喜,這就跟老師點你名上黑板做題,而那一題你剛好會做的感覺一樣。

當即往硯臺裏加水,細細磨了墨,為防止手抖導致字跡錯亂污黑,瑾瑜選擇枕腕書寫。

一筆一劃慢慢填寫,過程行雲流水,一點都沒有卡頓,畢竟他背書不是白背的。

其間偷偷擡眼看旁的人,少許人臉上喜意難言的,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題目恰好是他背下了的。

一些人十分穩重,低着頭奮筆疾書,便是胸有成竹的。

再有少許準備渾水摸魚的半瓶醋,寫到一半就抓耳撓腮無從下筆的。

詩經文不止要填上空缺,還要求寫出其意,這個靠的,也是記性。

如果你學過,并且記下了,就只需要工工整整寫上,保證字跡清晰無錯亂。

如果學過沒記下,或者忘了的,就只能靠瞎蒙。

前面兩道題瑾瑜花了兩個時辰時間,雖然記下了,但寫字還是需要些時間的,寫完要晾幹墨跡,以免不小心擦到就暈染。

最後一道題,就是瑾瑜一直頭疼的五言六韻詩。

題目是“人不知而不愠。不限韻,五言六韻。”

這個題目算是很簡單,出處一目了然,基本讀過四書五經的人都知道。

但難就難在你要把這些字拆分開,融入自己的詩裏,詩裏不能重字。

首句先破題,次句再承題,且不能偏題。

瑾瑜慶幸的,是這考題沒有規定壓什麽韻腳,否則限制就更大,更不容易作出來。

考試限當天交卷,這一天還剩下大半時間,只得拿出草紙作稿,将想出來的句子寫在上面琢磨,看能不能湊一首工整押韻且不偏題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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