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風起,無盡的暗潮襲卷而來。

那一雙雙赤紅的眼瞳如餓狼般看着空中的兩人,淮淺蹙眉間不自覺抓緊了白沚的衣袖,忽而不知是受了誰的指令一般,那些黑衣人霎時收回了視線,齊齊消失在了原地。

白沚帶着她回到地面,淮淺站定後低頭盯着方才被劃破衣袖還泛着血珠的傷痕,蹙眉。

白沚伸手掩蓋住,一道雲霧自他掌中升起,須臾,他移開手,只見她那片破爛衣衫下的皮膚一片白皙。

淮淺擡頭忽而瞥見那殘留着飛濺血肉的那處,只見一顆細小的血珠隐于其間,正閃着微弱的光澤。

淮淺伸手,施法使那顆珠子悠悠浮起至半空,朝她飛來掉落至她的手心內。她拂去其上的血漬,細細看着。

那顆珠子細小至極,其中竟含着一條沉睡的幼蟲,方才所見的光澤便是這蟲子發出的。

淮淺看此不覺間又皺起了眉頭,忽而一雙手伸至她的眼前,輕輕撫平她的眉間,而後移至她的臉龐擦去她臉上少許血漬。

“神君,方才的模樣有些醜。”

其聲淡淡,淮淺聞言一愣,繼而臉微沉,“胡說,我怎會有醜的時候。”

白沚失笑道:“太自信可不好。”

淮淺未答只是将手中的珠子遞給他,“你可識此物?”

白沚掃了一眼,搖頭,“不識。”

淮淺緊緊的盯着他,狐疑道:“當真?”

白沚長嘆一聲,“我就這般讓你不可信了?”

她輕哼一聲,“您看可是白沚上神啊,瞞着的事可多了。”

白沚聽她這般嘲諷自己,只是嘆息。淮淺收回手将那珠子藏于衣袖內,擡眸看他,“方才那些黑衣人都是些地府的人,而現今卻是這番模樣,你說為何?”

白沚看着地上那處的血肉,眸光微沉,沉吟道:“應當是那珠子控制了他們的心智,猶如傀儡一般。”

“可為何都朝我襲來,且方才那人将我的血珠取走,必定是有意為之。”

白沚淺笑睨了她一眼,“神君,我什麽都不知,何必問我?”

“……”

她轉身道了句,“走吧,我們也應當到那皇宮去看看了。”

白沚拉住她,“等等。”

淮淺扭頭看他,疑惑道:“怎麽了?”

“你就以這般模樣去?”

淮淺聞言低頭掃了一眼自己,原先一席月白的衣裙先早已被暗紅色的血濺的血跡斑斑,甚是駭人。

她随即伸手朝自身一晃,一道煙雲繞着她的周身,她瞬時換了個模樣,彎腰朝他作了一揖,“白公子。”

白沚看着她一襲青衫,三千墨發以玉簪冠起,面容俊朗,好一副公子哥的模樣。

他淺笑,“沈公子。”

淮淺未想到他會叫她當初還是沈淮淺時的姓,一怔,回神後淺笑,“白兄,現今對我可還滿意?”

白沚點頭,轉身道了句,“走吧。”

……

時隔這般久重回故地,對淮淺來說只是幾月的事,而對人間來說卻是不知經歷了什麽個春夏秋冬。

而宋止的這一個皇子身份也僅以一個名字存留在史書中。

淮淺看着那處宮殿已被人重新裝修了一番,但大體未變。她環視一眼四周卻是發現這兒依舊并未有侍衛守着。

她扭頭看了眼身旁的白沚,見他神色自若,便擡腳踏上臺階走到那兩扇緊閉着的大門前,伸手用力朝裏一推。

“吱呀”一聲,大門應聲而開,瞬時一陣灰塵撲面而來,伴随着腐朽陳舊的氣息。

淮淺愣是被那陣灰塵嗆了嗆,輕咳着。

她眯着眼咳嗽,睜眼只見白沚不知何時躲到了一側,那陣灰塵全是被她吸了。

待那陣灰塵漸漸散去,殿內的景象顯現出來。白沚這才慢悠悠地走到她身前,提步踏入。

淮淺地跟在他身後惡狠狠地盯着他,這人自被她道出是宋止後,那惡劣的本性便顯露了出來!

兩人踏入殿內,其間一片昏暗讓人看不清,白沚擡手,修長的手指在空中輕滑,那殿內的燭臺上瞬時燃起了火焰。

淮淺将自己所處的地方看得一清二楚,如她當年所見的宮殿一般,一樣的桌椅,一樣的擺設,只是其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

而她也未感到那股陰冷夾雜着腐臭,令人作惡的氣息和那時她所見的重重幽魂。

這兒宛如一座冷宮。

“他走了。”

白沚淡淡的聲音響起。

淮淺雙眼微沉,“拿着這些幽魂又有何用?”

白沚未答,只是掃視一眼四周,“找找看可有什麽別的。”

她點頭悠悠走着仔細看着可有什麽落下的纰漏,白沚也是在找尋着,兩人漫步行走,不知是誰先擡頭看向了對方,兩人皆是一愣。

她站在女席的第三座,而他站在男席的第三座。

她與他隔席相望,殿內燭火搖晃,照着殿內的兩人。

她想起與他的初次相見。

那年他說的話——“第三座的小姐為何從方才開始便一直盯着我看?”

“你知我當年為何一直盯着你看的原因麽?”淮淺微揚。

白沚似是想了什麽,輕笑一聲,“不是因為我長的俊俏,你貪圖我的美色麽?”

淮淺想起自己當時所說的話,心內咒罵一句,記得這般清楚做甚?!

但她神色自若,開口,“那是我胡謅的,你當時又不是你現今的模樣。”

白沚聞言淺笑,“唔,原來你一直貪圖我現今的美色啊……”

“……”

他見她表情,低笑一聲,“恩,我問你為何一直盯着我?”

淮淺見他似是在給她臺階下,睨了他一眼,輕哼一聲,“那時覺得為何這殿內的幽魂都不敢靠近你,明明是一副将死之軀。”

白沚點頭,嘆息,“原是這般啊……真是失策。”

淮淺盯着他,吐出一句話,“你還能再敷衍麽?”

白沚正要答,只聽一陣腳步聲自殿外傳來,随即傳來了一道尖細的聲音。

“喲,這兒的門怎的打開了,你們一個個是怎麽幹事的!”

“公公息怒,小的這就去關門,公公,勿怪罪。”

話畢,一道人影走進了大門,他低着頭看也不看殿內的景象,急忙伸手拉過大門“砰”一聲将大門關起。

門外的腳步聲又響起,漸漸走遠。殿內一片黑暗,方才淮淺情急之下直接熄滅了燭火,而她正要使出瞬移術時,卻是被人環腰抱着,駛向房梁,穿透屋頂站在瓦礫上。

不知是被他抱了太多次還是怎的,淮淺對他這突如其來的懷抱卻是一點都不驚訝,竟還有些習慣了。

而她察覺到自己的想法,也是一驚,但又想她親都親過他,何必拘泥這個。

她扭頭想開口問他什麽,可在扭頭的剎那她怔在原地。

方才……她的嘴巴好像碰了什麽。

白沚也是未想到會這般,有些怔。他方才低頭看她,不曾想她會扭頭,她的嘴巴随即輕掃了下他的薄唇。

天邊的晚霞升起,太陽自天邊掉落至西邊的群山,霞光映照在兩人的身上,他環抱着她的纖細的腰身,低頭看着她,她擡眸與他對視。

淮淺連忙回神推開他,站在一旁,輕咳了一聲,想着該如何。

“走吧。”

她轉身看去,見他一臉的平淡,好似一點都不在意方才的意外,他擡眸淺笑道:“若不是神君想一直站在這兒?”

那雙眸一片漆黑毫無波瀾,她看不清。

“恩。”

她點頭縱身跳下屋頂至地面。

淮淺轉身朝空中看去,他衣衫飛揚自空中而至于她的面前,風中沙迷了她的眼,她不自覺閉起眼。

“神君,你作為宋止時不曾帶我好好賞過皇宮,不如現在帶我看看?”

白沚瞥了她一眼,淡笑,“我從未在此帶過,我如何帶神君看看?”

淮淺随意點頭道了句,“既然如何便算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回吧。”

……

“老爺爺,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我……我是這家人的……”

“我知道了,你是這家人的爺爺!”

地仙一驚,頓時沒了話,他只是位小仙怎敢當兩位上神的爺爺,這當真是折煞他了!可他又不能道明他的身份,這……

“小鬼,你怎麽又來了?”

淮淺的聲音響起打斷他的思緒,他聞言萬分感謝地朝門外看去,兩位上神,您們終于回來了!

蘇安瑾轉身看去,插着腰大聲道:“你們怎麽自己出去将爺爺一人放在家裏呢!”

淮淺聞言眉一挑,爺爺?

她視線往後一看,地仙察覺到她的眼神,連忙低下頭。

她提步走去,伸手敲了敲安瑾的腦袋,“你不在好好在家中待着,跑這兒做什麽?”她又一想,“你莫不是又從家中逃了出來?”

安瑾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腦袋,兩雙大眼瞪着她,“你管我!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本世子肯到你這兒來可是你的榮幸呢!”

淮淺嘴角一勾,“喲!還榮幸呢,你當你是什麽皇子不成。”

安瑾狠狠地打了下她的手,連忙跑到白沚身旁,大喊道:“救命啊,白哥哥,你家兇娘子打人了!”

淮淺正要追他的腳步一頓,兇娘子?!

白沚瞥了眼淮淺,沉吟道:“唔……世子這般說我家娘子,我可是要生氣了。”

安瑾嘴一撇,“哼,本來就很兇!”頓時,只覺一道身影罩住了自己,他擡頭看去,發現竟是不知何時出現的淮淺。

他撒腿便跑,卻是被人按住了肩。

“放開我!”

淮淺按着他,“不放。”

“放開!”

“不放。”

白沚放任他們倆玩耍,走到樹下的桌椅上歇息了一會兒,地仙走上前來站在他身旁,彎了彎腰。

白沚倒了盞清茶,貼着薄唇細細品味着,不知想到了什麽,他喝茶的動作一頓。

他放下手中茶杯,看着院內不遠處正在嬉鬧的一人,修長的手指慢慢摸索着杯沿,他漫不經心的開口道了句。

“人可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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