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火光映照得黑夜澄亮,街道上的人紛紛好奇着這戶人家的是何人,竟燃起這般大的火。

任憑人們如何用水澆熄,火焰一直燒到天泛起了魚肚白才停歇。

一位小人急匆匆地這座宅子跑去,還未走進宅子,他便瞧見了那倒塌的宅子,火焰早已吞噬了那棵茂盛的大樹,只剩一抹小小的餘火在搖晃。

怎麽可能?

明明昨日他剛來過這兒,為何一夜之間會變成這樣?

蘇安瑾看着眼前的廢墟,滿目震驚。

他身後的護衛上前看了眼他,低聲,“世子,方才街坊鄰居在廢墟中找到了兩具屍體。”

安瑾身子一顫,正想扭頭查看,卻是被人遮住了雙眼,“世子,還是莫看的好。”

他暗啞的聲音自喉間傳出。

“……是他們麽?”

“應當是。”

安瑾瞬時放聲大哭,身後的護衛抱着他。

……

淮淺不知此時的安瑾正為此難過中,她駕着祥雲往九重天駛去。

身旁的伏洱向她一一禀告着九重天此時的情況。

“幾日前邊境騷動,帝君派奚容将軍整治平複,可第二天只迎來了奚容将軍的長戟。”

淮淺手一緊,那把長戟是奚容的貼身之物,奚容絕不可能将它丢下,只能說是奚容被他們抓去了。

“之後蒼清上君請命去往邊境,可邊境的結界被人突破,一大批死士闖入九重天,那些死士法力高強,又是毫無意識的東西,我們便是再強也會體力耗盡,我們無法只能找您回來了。”

淮淺眉心一皺,“洵華和紫芸呢?”

“帝君将帝後置于素英神女那兒後便回了九重天。”

淮淺點頭,紫芸還懷着孕可不能讓她出差錯,姑母那兒至少還是安全的。

來人來勢洶洶針對的只是九重天……和她。

“奚容還未尋回?”

伏洱垂眸搖頭,“還未。”

淮淺眼眸一垂,衣袖內的手緊緊握拳,她控制着腳下的祥雲飛速行駛。

九重天上煙霧環繞,洵華站在紀神柱臺上凝視着遠方,那方向是……黎松谷。

一位神兵上前抱拳道:“帝君,邊境的将士已布置好。”

洵華點頭,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

“怎麽了,這般擔心紫芸麽?”

一道清淺的聲音自他後方傳來,他身子驀然一顫,瞬時轉身看去。

淮淺踏下祥雲,一席白玉蘭裙晃動宛如仙女,她與此時的地上的殘血景象格格不入。

她凝視洵華臉上的血漬,眸光一暗,提步上前伸手替他拂去臉上的殘血,笑道:“我們的帝君臉上竟挂彩了啊。”

洵華伸手倏地将她抱入懷內,淮淺一怔,感到他身子的寒冷,回抱輕拍背他的背。

“現今戰況如何?”淮淺輕聲問。

洵華悶悶道:“一半一半。”

淮淺推開他,看着他眼底的烏青,拍了拍他蒼白的臉,“回去休息吧,阿姐回來了。”

洵華搖頭,正要開口說什麽,她出聲打斷,“休息是要你保持體力,不是退卻。”

他默了一瞬,終是點頭。

淮淺見他這般,扭頭對伏洱道:“你看着他,若是未睡覺,你派人來找我。”

伏洱應了一聲。

淮淺轉身朝不遠處的将士道:“領我去天境。”

她再次踏上祥雲,去往天境。

還未行至天境,她便感到了深深的幽暗氣息。

那一批批黑衣人紅着眼四處張望着,邊防的将士拿着弓箭朝他們的頭顱射擊。

一擊致命,破肉的聲音響起。

被擊中的人随即倒地,鮮血緩緩流出。

須臾後,驚人之事發生,只見那原本頭中箭倒地的人身子一抖,撐着地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伸手将腦袋上的弓箭拔出,雙目暗紅地朝着前方行走着。

淮淺見此眼眸一片深沉。

果然啊,這群人怎會這般輕易就被殺死,原是有不死之身。

妖界倒是沒讓她失望。

淮淺隐在暗處,掐了個訣一道熒光忽現,它繞過邊境,形成一個圓環将神兵護在其中。

“回吧。”

話音一落,她便控制祥雲轉身離去。

将士見她這般決然的離去,扭頭看了眼下方的景象開口,“神君,這……”

“我已施了法,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的。”

将士聽她這般說,思索了一番終是跟着她離去了。

淮淺行至自己的寒水宮內,剛踏入宮殿內,就見瞳兒站在一位老者身旁,他們聞聲朝她看來。

瞳兒一見是她,驚訝,“神君?!”

淮淺颔首應了一聲,漫步走去,蒼清悠悠開口,“回來了。”

淮淺坐在他身旁伸手倒了杯茶,細細品味着。

蒼清見她這般模樣,輕聲道:“你怎麽看?”

淮淺擡眸看去,淺笑,“我能如何?現今奚容在他們手裏,只能見機行事了。”

蒼清嘆氣,雙眼凝視她,良久,出聲:,“淮淺,不像麽?”

淮淺拿着杯子的手一頓,依舊淺笑,“像什麽?”

“……當年神妖之戰。”

淮淺聞言淡笑不語。

手臂上被隐藏的傷痕愈發滾燙,那溫度似是要将她燒灼。

蒼清靜靜看着她,“奚容我們必定要救回,便像你說的一般,我們現今只能見機行事。”

言罷,他便起身帶着瞳兒朝外走去,僅留下她一人坐在殿內,茶杯中的茶水升起煙霧,她望着半空中的煙霧,有些晃神。

使出瞬移術,她身影瞬時消失在原地。

一間房屋內,一位夫人撫摸着圓鼓鼓的肚子,神色有些緊張。忽而一道人影顯現在房內,她瞬時護着肚子,朝着來人看去,待看清是何人後,松了一口氣,“神君,你怎麽來了?”

此人是淮淺又是誰?

淮淺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肚子,淺笑,“我來看看你,怕你有些不适。”

紫芸淺笑,“我一切都好,神君不用擔心。”

淮淺掃視了一圈房內的布置,“你在這兒住的可舒服?”

“神女這兒一切都很好。”紫芸看着欲言又止,“神君,洵華他如何?”

淮淺摸了摸她的頭,笑得溫柔,“他一切都好,你不用擔心。”

紫芸身子一松,淺笑點頭。

淮淺看着她,漫不經心道:“紫芸,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洵華他也要你照顧了。”

紫芸聽着她這般講,有些糊塗,為何突然說這個?

“神君怎麽了?”

淮淺聞言,淡笑,“只是想說而已。好了,我還有事,你先休息吧。”

言罷,她便轉身朝屋外走去,紫芸目送她離去,一時有些雲裏霧裏的。

淮淺走出屋內,轉身直朝墨白的書房走去,她伸手推開房門,徑自朝書架一側走去,細細掃視了一圈,擡手往某處伸去,只見她從中拿出了一卷畫軸。

她凝視着它,良久,她伸手解去其上的繩結,雙手将之攤開。

泛黃的畫紙上畫着一位少女,少女站在海棠叢林間回眸一笑,其笑燦爛,顧盼生輝。

一席月牙色的長裙邊卷起波紋,與粉嫩的海棠花瓣相輝映,襯得少女美豔。

少女的三千墨發绾了個簡單的發髻,其間裝飾了一根白玉蘭發簪,其容貌精致,但一眼看去便知這畫上的女子便是她。

淮淺啊……

淮淺眼眸一垂,手臂之處滾燙。

故人之物。

……

“報!前方迎來了一批黑衣人!”

淮淺站在天境邊望着遠方,身後站着蒼清和洵華,只見一人自前方暗處走來,一副書生樣,臉上挂着淡笑領着衆人走來。

淮淺雙眼一眯,上次的妖界使者?

男子看着前方站定的淮淺,淺笑,“神君安好。”

淮淺淡淡道:“我一點都不好。”

男子似是訝異,“為何不好?我還以為我為神君排的好戲能讓神君開心呢?”

淮淺冷着聲道:“你們這等爬蟲私闖九重天意欲為何?”

男子答非所問,“神君,我名喚虛空,神君可是要記住。”

言罷,他側頭朝身後看了眼,身後的黑衣人拎着一個人總暗處走來。

“奚容。”淮淺眼眸一凝,“你想做甚?”

那黑衣人手中正拎着一位昏迷的女子,女子衣衫褴褛沾着早已幹涸的暗血,她低垂着腦袋,讓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她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一身傲氣的奚容啊。

虛空淺笑,“神君,不必緊張,我只是想将這将軍歸回給你而已。”話音剛落,那黑衣人單手一晃,奚容脫手飛來,蒼清連忙将她接過,伸手敷上她的手腕,須臾,擡眸輕聲道:“只是受了些內傷。”

淮淺聞言心內一松,擡眸看去随即瞳孔驟縮,她的面前站着不知何時過來的虛空,她一個手刃擊去,虛空側頭一轉躲過。

他看向她淺笑,“神君,別急,我可不想傷了你的身子。”

他身後的一批黑衣人湧現,直朝她後方攻擊,洵華,蒼清和衆多神兵紛紛回擋。

淮淺雙眼一眯,以仙氣幻化出一把長劍,直擊他的腹部,虛空淺笑着身子一晃而過,正欲抓過她的手臂,她使出瞬移術,閃到他的背後提劍刺去。

前方的人影一閃,長劍堪堪砍斷了他的衣袖一角,虛空扭頭伸手朝她一晃,她衣袖一揮散去他的法術。

待她再次看向他時,發現她的四周死士,神兵交錯趟地,暗紅色的鮮血淋漓在她的眼前。

血,暗紅色的血。

她握着長劍的手一顫,虛空瞬時閃現在她身前,淮淺眼眸微冷,伸手朝他的脖子一抓,一劍比上他的脖頸,“想死的話直說。”

長劍的劍刃貼着他的皮膚,她壓了幾分力,劃出一道血痕,泛着點點血絲。

虛空雙眸清明地看着她,倏地,他唇角一勾,只見她面前的那副面容漸漸自頭頂流淌下鮮血,布滿了整張臉,他的臉由一點破裂,裂痕逐漸蔓延到脖頸,暗紅色的鮮血流淌,有些沿着他的下巴低落在她的手上。

魔……成魔……

“魔,成魔,成魔,成魔……”

一道道低沉的聲音好似自千年前回蕩來,淮淺眼眸內的光亮一洩,身子一顫,拿着長劍的手一松,“嚓啦”一聲,長劍落地。

她什麽也不看不清,什麽都感不到,只有這道聲音一直環繞她,使她頭疼欲裂。

“淮淺,你是魔,永遠的魔……”

“我在這兒等你,等你解救我……”

“钰兒,我在這兒,我和母妃這兒……”

父君?

她擡眸看去,一位男子站在一片漆黑的世界朝她伸手,男子腳下埋着屍體,四周流淌着血。

她雙眼空洞朝他伸手,提步一步,兩步,三步……

她最終走到了男子的身旁,男子對着她一笑,摸了摸她的頭。

淮淺只覺得自己的頭疼欲裂,她伸手捂着自己點腦袋,艱難低吼。

“啊——!”

衆人紛紛看着她。

一幅幅畫面直擊她的腦袋裏,深深刻在她的腦海了,她只覺得自己猶如在一片火海裏,烈火一直在燒灼她,連帶着她的骨頭好似都要融化了。

“白沚,我歡喜你。”

“钰兒,我一直在這兒。”

“钰兒……”

淮淺被腦海裏的聲音喚得晃神,擡眸看着前方的虛空,他那雙澄澈的眼眸映着她,三千魔發披散,雙眸赤紅,周身魔氣的她。

虛空見她的模樣,唇邊的弧度放大,朝她伸手。

淮淺忽覺得胸前一疼,低頭一看,自己的胸前竟穿過了五根手指。

她喉間傳來血腥味,一口血噴出。

“阿姐——!”

“淮淺——!”

兩道聲音一齊響起,淮淺根本來不及看他們。

虛空正欲拔出自己的手,卻是霎時被人砍斷了手,他擡頭朝淮淺看去,雙眼一眯。

淮淺艱難地拔出他的手,口中又湧出了鮮血。

虛空施法将她投擲半空,淮淺僅用唯一的力氣施法朝他擊去,他被法力反噬,倒退了幾步。

她沒了法術的支撐,渾身無力,猶如一只殘翅的蝴蝶,跌落至天境的縫隙中……

離去時,她仰望天空看着到一道人影自空中閃現。

他身着一席記憶中的月牙色長袍,踏空而來。

耀眼得讓她眯起了眼。

白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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