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少年的語氣不鹹不淡,沒有以往的冷意。

可偏偏落到時竟的耳朵裏,越是沒有起伏,越是讓人覺得心驚膽戰,眼皮不禁不跳。

擠在沈焰和時宥中間,後者終歸是自己人,是自己的親弟弟。

時竟不可能不向着時宥。

他僵着脖子,眼睫輕顫,盡量用着不會在少年脾氣上引火的話:“沈焰,小宥剛才是不是砸疼你了?”

沈焰肩膀傾靠在門框上,單手拿着外套搭在肩膀,眼皮一掀,淡淡斜了他一眼,沒吭聲。

再硬的拳頭都嘗到過,一件輕飄飄的外套再疼能疼到哪裏去。

但是他就是不應,就是想看看眼前的人,後面會接什麽話。

沒有答案,就只有一個看不透的眼神,越是打啞謎,越是令人頭皮發麻。

時竟咽了咽口水:“我已經說過小宥了,讓他以後好好改改自己的臭脾氣,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能不能……不和他計較了?”

沈焰腰身往前傾,湊到時竟跟前,眉峰淩厲:“學長。”

時竟被縮短的距離弄得精神緊繃,磕巴地“啊”了一聲。

沈焰道:“我是說過,任何事任何錯,我都不會沖你發一點脾氣。”

“但是,不包括除你以外,和你有任何關系的人,我也能同樣不發脾氣。”

少年的話,配上他平靜的神态,怎麽聽怎麽看像是認真的,顯然不能那麽容易放過惹了他的人。

時竟一個頭兩個大,一個應付不過來,一個護不住:“我、我讓小宥出來給你道歉好不好?”

沈焰:“不好。”

嗓音幹脆利落,不摻一點能違背的意味。

視野下,青年被他壓迫得眉梢染急,臉頰漲紅,是過去從來見不到的。

要是放在以前,就這麽擡起手,給他一巴掌都說的過去。

有些時候點到為止,再壓迫下去,他自己都舍不得。

沈焰直起身,朝時竟身後随意了瞥了眼。

他不聾,廚房裏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鼻子也不是堵的。

他道:“讓我傍晚過來的是學長,我下了軍訓連口飯都沒吃,就趕着過來,結果呢?”

他冷哼:“就是這種被門砸一臉的待遇?”

時竟本來還護着時宥,畢竟是自己親弟弟。

可聽沈焰這麽一講,完全時宥理虧,時竟都不好意思再護下去了。

對方分明是聽了他的話,才在這個時候過來拿外套,結果剛到門口,就吃了個閉門羹。

不過也幸好,沈焰的話提醒了他。

時竟找到插嘴的機會:“你沒吃飯就過來了?還是剛下軍訓,那肯定很餓了。”

“你看這樣。”時竟滿臉抱歉地打着商量,“小宥正好做了一桌子飯菜,你留下吃晚飯吧。”

“這飯菜是小宥做的,你就當他給你賠禮道歉了,好不好?”

目的達成,沈焰抓着外套的手微微一蜷,然後裝作給臺階下的嫌棄樣:“他做飯能好吃?”

時竟見有戲,喜上眉梢:“小宥做飯很好吃的,我可以打包票。”

沈焰對時宥做的飯菜一點興趣都沒有,但眼前的人似乎很喜歡自己弟弟做的飯菜。

打包票的模樣,眼神裏浸着星星。

沈焰喉嚨一癢,故意勉為其難地道:“行。”

-

于流在趕來的路上。

等待的時間裏,對比飯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飯桌上的氛圍就顯得無比陰涼和尴尬。

時竟坐在餐桌單人一側。

雙人兩側沈焰和時宥分別各坐一個,靠着時竟這邊。

時宥單手撐在臉側,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桌面:“誰能告訴我,為什麽,這個人會坐在我對面?”

時宥原先就理虧,時竟不好明晃晃的護着:“沈焰下了軍訓就過來找我了,還沒吃晚飯。”

“他是被我喊來的,我不能讓人家餓肚子,就想留他吃個……晚飯。”

時宥臉一沉,顯然很不樂意,嘴角扯動要說的什麽。

時竟哪敢讓他開口:“順便謝謝沈焰,昨天借我外套的事情。”

“你做了那麽一桌子菜,于流來了也吃不完,多一雙筷子的事情。”

時宥:“……”

話被時竟說滿了,而且留下外人的心思已經異常明顯,再開口也會是廢話。

時宥瞥了眼對面的沈焰:“就怕有人嘴挑,吃不慣我做的飯,到時候挑刺。”

沈焰難得肯理睬他一句:“有學長打包票,又是學長邀請,就算是垃圾,我也會睜着眼睛吞下去。”

時宥:“你說誰做的是垃圾?”

“都不許吵。”時竟頭疼得要命,左右兩邊的人不過三句話就開始語氣不合,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性格犯沖。

他甚至想不如就這麽讓兩個人單獨打一架,指不定打完了以後就成朋友了。

“誰再多說一句,我就去外面,這頓飯你們自己吃。”

沈焰:“……”

時宥:“……”

青年是會抓住命脈的。

一句簡簡單單的去外面,留他們自己在這裏。

頓時讓他們一聲都吵不起來,但眼神的厮殺沒少就是了。

良久的僵硬氛圍下,于流姍姍來遲,大大咧咧的性格一下就打破了沉悶的空氣。

時竟得到解救,對着于流,臉上的笑意更多了些:“你終于來了,再不來飯菜都要涼了。”

于流先瞧到一桌子菜:“這麽豐盛!”

時宥站在一旁,咬字強調:“就是特地做給你吃的。”

時竟尴尬得看了沈焰一眼,少年眼皮微耷,似乎選擇性屏蔽了。

時竟松了一口氣。

于流聽了時宥的話嘿嘿一笑:“那我等會兒可就不客氣了,一定多吃點!”

緊接着,餘光一瞥,看到了一身低氣壓的沈焰:“咦,沈學弟也在?我以為今天只邀請了我一個呢。”

時竟解釋道:“沈焰正好過來拿東西,我聽他沒吃飯就邀請了他。”

于流:“人多還熱鬧,就我們三個人,也吃不了那麽多東西。”

時宥拉開自己邊上的椅子:“別站着了,于流哥過來坐,再說下去飯菜真的該涼了。”

“好嘞。”

-

用餐的過程中,桌上的氛圍還算不錯。

尤其是有于流控場,一直都顯得熱熱鬧鬧的,當然回應他的也只有性子溫和的時竟。

沈焰和時宥兩個人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話。

于流講完了自己在學校裏的苦逼事跡,沒話題之後就開始在其他地方找話題。

目光觸及到沈焰的軍訓服,然後就發覺了一處不對勁。

他倒吸一口冷氣:“不對啊,今天新生不都開始軍訓了麽?”

時竟把倒好的飲料遞給他,應道:“對啊,怎麽了嗎?”

沈焰聞言,拿着筷子的手狠狠一頓,有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底裏油然而生。

于流接過飲料,抿了一口,越想越不對:“新生都軍訓了,沈學弟怎麽在這?”

時竟不解:“今天的軍訓結束了吧,沈焰是下了軍訓過來的,為什麽不能在這?”

一旁不吭聲的時宥放了筷子,人往椅背上一靠,望着對面沉默的人:“當然不能在這。”

“A大歷來規定,新生沒有特殊情況,軍訓期間一律不得出校門,必須接受嚴格的封閉式訓練。”

于流跟着點頭:“所以我才問沈學弟怎麽在這裏,學校大門根本不讓出。”

時竟想到沈焰上午說的話:“有沒有可能是沈焰請假了?”

他說完,看向左邊的沈焰。

沈焰:“……”

青年的目光灼熱真摯,似乎是真的認為他是請假了出來。

沈焰一個“嗯”字,在嗓子裏滾了兩圈,正準備面色不改得應出來。

結果被人搶先得開了口。

于流肯定道:“不可能,沈焰沒特殊情況,學校不可能給批假。”

“想當初我們軍訓那會兒,我想去趟網吧,翻了百條理由給學校,一個都不肯給我批。”

想起自己的辛酸史,于流悲憤得灌了一杯飲料下肚:“當時學校門口的保安大爺,指着學校前面的武術館跟我說了句實話。”

時竟被激起了點好奇心:“什麽實話?”

于流:“你能像這些人一樣,走着進去,被擡着出來,我把軍訓都請了,學校也不會吱一聲。”

時竟被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沈焰慶幸于流這張喋喋不休的嘴,能把重心講偏離。

但作用不大,還是有人不肯放過他。

時宥:“話題歪了。”

“對對對。”于流打住扯開的話題,“扯遠了,剛說到哪了?”

時宥:“你口中參加軍訓的沈學弟,怎麽會在這裏。”

沈焰:“……”

有了時宥一提醒,時竟也被掰回了重心。

他斂了臉上的笑意,疑惑地問沈焰:“沈焰,你到底是怎麽出的校門啊?”

沈焰冷着張臉。

怎麽出的校門。

當然是躲過學校的檢查,翻了學校的牆,繞過學校的湖,最後走了幾裏路出的校門。

卻在時竟面前,這樣的事實就得一輩子咽在肚子裏。

在好學生眼裏,翻牆就是大忌,違背校規翻牆,那就是忌上加忌。

上午好不容易應付過了時竟的問題,只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又到了要應付的時候。

喘息的機會是一刻都不給他。

不僅如此,一個眼明心透的時竟就夠難騙過去了。

這時候還多了兩個喜歡拆他臺的人。

他都沒能想到合理,且足以不失形象的對策。

拆他臺的人又開始喋喋不休起來,而且一擊斃命,正中要害。

于流:“以前雖然有不能出校門的規定,其實後來我們也沒少出。”

“就那個什麽,我們學校後門那個湖畔,那邊的保安大爺不管事,經常睡大覺。”

“我們找到個能翻牆的角落,就是危險了點,但誰年輕時候沒幹過點危險事呢,你們說是吧。”

看着沈焰的臉色,時宥琢磨出了點味道,嘴角一扯:“于流哥口中的沈學弟,總不能也是從那裏翻出來的?”

沈焰:“……”

小狼狗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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