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伴随着安全通道門的開關聲, 時竟踉跄得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抓着拉進了樓道裏。

手的主人抓着他的力道,生怕弄疼了他似的, 一直都不重。

但是把他往裏一拉時的力道,卻大得驚人。

時竟的力氣在對方面前,顯得十分不夠看。

就這麽一拉,他完全失去了重心, 整個人都順着這股力道被甩了出去。

安全通道門關上前擠進來的亮光,讓他看清了自己,正朝着樓道轉彎口的樓梯欄杆撞去。

倘若筆直撞去, 一個不小心,他也許會翻出樓梯欄杆, 直接摔下樓去。

可惜時竟根本來不及剎住身體的前傾,危急時刻對準樓梯欄杆伸出手,下意識地緊閉住眼睛。

然而下一秒, 迎接他的不是失去落腳點,也不是肉/體往硬件上撞的巨大疼痛感。

還停留抓在胳膊上的大手施力将他拉住,再一個簡單的回扯。

時竟從前傾, 一個轉身變成了後仰。

可依舊逃不過他失了重心, 往後撞在樓梯欄杆上, 或者摔出樓梯欄杆的結局。

就在他驚恐地睜開眼睛,感覺到自己就要撞在樓梯欄杆上的時候。

一條緊實的臂膀突然從他身邊穿過,一只手落在他的身後, 抓住了樓梯欄杆。

時竟的腰堪堪撞在對方的手背上,意料當中的疼痛感并沒有發生。

緊接着, 沒等他從驚吓中回過神來,一道陰影落在他的頭頂, 他的膝蓋被頂在緊致的肌肉上。

時竟瞪着眼睛,溢滿受驚的瞳仁輕輕一縮,眸光猶如倒映在湖面的被夜風撥/弄過的月光。

昏暗沉寂的安全通道內,粗喘的氣息被空寂放大,回蕩在樓道裏,也萦繞在時竟的耳邊。

像極了隐匿在夜間的野獸,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獵物,興奮卻不得不等待時機時的呼吸一般。

時竟屏着呼吸,心跳如雷地看着站在他面前,情緒波動,呼吸淩亂得一塌糊塗的沈焰。

少年抓着他胳膊的手始終不放,另一只手又撐在他身後的樓梯欄杆上。

兩個人的距離極近,他幾乎被牢牢圈固在了,以沈焰的身軀和臂膀形成的逼仄空間裏。

樓道裏過于昏暗,唯一的光源大抵是沈焰身後的通道門。

但依舊薄弱到被沈焰全部擋住,以至于時竟根本看不清沈焰面龐上的神色。

時竟只能對上沈焰的黑眸,看到裏面一絲微弱的眸光。

卻足以吓退他對視的勇氣。

時竟心跳得更快,神經不自覺緊繃,生生被激發了想要快點離開這裏的念頭。

他打從心底有些害怕這樣的沈焰。

明明他只是在包廂的門口,說了一句沈焰是他的男朋友。

結果包廂裏的人突然不知道怎麽的,抓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一直走到這裏,還把他拉了進來。

時竟能明顯感覺到,被沈焰刻意壓制住的情緒波動。

但是他分辨不出對方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怎麽了。

時竟受不住安全通道裏的陰冷,以及面前的人帶給他的窒息感,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找回了聲音。

他語氣染着小心翼翼,尾音帶着點不易察覺的顫,聲音很小:“沈、沈焰,你……怎麽了?”

怎麽了……

能怎麽了。

沈焰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噴張得,仿佛随時随地都有可能爆體而亡。

眼前的人說過要适應他們的關系,他一直都有好好記在心裏。

于是不敢輕易得讓這份關系出現在任何人的嘴裏,生怕對方會因此厭惡和反感。

他也警示着不讓自己得寸進尺,處處小心謹慎。

偏偏他以為的不敢,他以為的會反感。

當有人問起他們關系的時候,眼前的人卻毫不在意得将這份關系呼之而出。

但是理智尚且還在,不至于讓他沖昏了頭腦,可以毫不顧忌。

沈焰的視線禁锢在時竟的身上,肩膀和脊背僵得挺直發麻,呼吸一下比一下沉:“剛才的話,學長是什麽意思?”

說話間,沈焰的腿随着他的說話聲,往前小幅度地壓了下。

膝蓋還頂在沈焰小腿上的時竟吓得往回一縮,但根本沒有空間讓他避開壓迫感十足的距離。

時竟垂着眼睑,睫毛顫得厲害,身側的手無處安放:“沈、沈焰……你先冷靜一下,好不好?能不能……”

不要靠得那麽近……

他在好聲好氣的打着商量,試圖把人先安撫住。

然而沈焰壓根沒有商量的意思,态度強硬:“不好,不能。”

沈焰一點都冷靜不了,已經過去的一分一秒裏,他被折磨瘋了,一點都等不了,就想把話問清楚了。

認識沈焰以來,即便沈焰鬧多大的脾氣,時竟都沒有覺得像現在這樣怕得不行。

眼前的人像極了一頭馬上就要沖破牢籠的野獸。

狹長深邃的眼眸裏迸射出來的銳利,仿佛要把他從裏到外撕扯得一點不剩。

對方放在他身後腰上的手,抓在樓梯欄杆上的力道用勁到開始有了抖動。

這份顫意順着時竟的後腰直線竄入脊骨當中,刺激得他想躲,可又躲不掉。

反而腰間又酥又麻,抽走了他渾身的力氣。

時竟反手一把抓住身後的柱狀欄杆,撐着力防止自己站不穩。

他憑着自己僅剩的思考能力,去猜測少年的心思:“沈焰……你、你是不是生氣了?”

沈焰不答反問:“我問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告訴我。”

時竟吞咽了抹口水,有種無力到想哭的沖動。

他覺得沈焰問出來的問題很奇怪,“沈焰是他的男朋友”就是字面意思,哪裏還有什麽其他的意思。

時竟認定了沈焰是因為他的話生氣了:“沈焰,你是不是氣我把我們的關系,告訴蕭學弟他們了?”

他以為是當初自己說過,需要适應的時間。

所以沈焰才沒有随随便便的,不經過他同意就把他們的關系告訴別人。

是他自以為是。

忘記了去思考,沈焰可能不是因為他說過要适應才不說。

或許是沈焰自己壓根就不想把這份關系告訴其他人。

時竟越想越覺得是自己理解錯了,垂着眸子不敢看沈焰。

他小聲道:“沈焰,我錯了,不該……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就把這件事說出去的。”

“你能不能不要生氣,我、我有點怕……”

“你在說什麽?”沈焰原先情緒快要控制不下去,聽到他略顯哀求的聲線,愣是怔了一下。

他嗓音低沉艱澀,呼吸依舊亂得驚人:“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氣你把我們的關系說出去了?”

時竟張了張嘴,小心翼翼地擡起眸子:“那你……怎麽生這麽大氣啊?”

沈焰:“……”

沈焰身體裏不可控的情緒,仿佛被一只手硬生生得一把捏碎,差一點就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這都什麽跟什麽。

他猛地一低頭,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再擡起頭,看着眼前的人,嗓音裏都透着一股無力感:“我什麽時候,說我生氣了?”

幾句對話,時竟後知後覺沈焰好像真的沒有生氣。

因為他完全感覺不到,平時沈焰生氣時語氣裏的那股燥意。

大抵是他剛才被吓怕了,沒有了分辨的能力。

時竟一臉茫然,有些弄不清狀況:“可是你……情緒好大,我就……我就以為你……”

鬧了烏龍,緊接着感覺到身前的人,燥意從無到有,他有些不太敢把話往下說下去。

沈焰是不生氣,但是這會兒差點被氣笑。

當然最多的是氣自己被情緒沖昏了頭腦,忘記了面前的人對感情的事,比白紙還要幹淨。

有些話不好好說清楚、問清楚了,對方根本聽不懂,還傻乎乎得覺得他是生氣了。

沈焰望着自己身前的人,目光掠過對方在昏暗下,輕顫的睫羽,瞳仁裏劃過一抹束手無策。

不過也虧得被眼前的人一打岔,他身體暴戾淩亂的情緒,是一點沒有再起來的辦法。

沈焰突然的冷靜,語氣平靜起來:“剛才的話,什麽意思?”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适應我們的關系了?”

還是不變的問話,但這次沈焰把話問清楚了:“為什麽要和蕭白揚承認我是你的男朋友?”

時竟抓着欄杆的手稍稍緊了緊,他們的距離太近,以至于沈焰說話時的氣息都噴灑在了他的臉頰上。

燙得他止不住想躲,可是身後根本沒有讓他躲閃的餘地。

時竟小幅度地偏了一下臉:“我、我不想讓你受委屈。”

沈焰繼續問他,氣勢顯得洶極了,壓迫感十足:“為什麽不想讓我受委屈?”

“因為……”時竟臉頰發燙,心跳快得喘不過氣。

明明沈焰已經斂了情緒,然而他還是無措得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麽,為什麽這麽的心慌。

他企圖忽略沈焰落在他身上灼熱的視線:“因為你是我男朋友……不能讓你受委屈,要給你名分。”

再一次,頂破血管的沖動,一股腦兒在沈焰身體裏驟然炸開,血液滾燙又興奮。

沈焰怕自己的失控吓到面前的人,緊繃着手臂上的肌肉,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道:“時竟,你相信我了?”

無盡的侵略感,時竟不可能感覺不到。

安全通道裏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窒息感,又冒了出來。

時竟大腦一片空白,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回應什麽,完全靠着本能:“……嗯。”

作為試圖偷竊對方感情,不得不讓自己成為一個滿嘴謊言的人。

大抵這輩子嘗到過最興奮和難以置信的滋味,就是在謊言成真的那一刻。

哪怕結局是地獄,也無怨無悔,一切都值了。

昏暗的樓道裏,少年的眼尾有些紅,眼睛幹澀,所有的情緒都在頃刻間成了心頭裂口上的一道創貼。

他忍着嗓子裏的澀意和幹疼,用盡全身力量問道:“時竟,你願意和我在一起了,是嗎?”

而力氣用盡時,唯一能朝他抛出救命稻草的人,終于開了口。

時竟:“是。”

男朋友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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