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趙慕予不記得自己這段時間有認識什麽中國活雷鋒。

但本着寧願錯加不漏加的原則,她還是通過了這個好友申請。

不過活雷鋒同志好像很忙。

等她回複完其他人,依然沒收到他的消息。

唯一可供她參考的信息只有全部可見的朋友圈。

發的頻率不算高,但時間線很長,像個無底洞,怎麽往下滑都滑不到盡頭。

至于內容,大多記錄的是一些平淡卻有趣的日常。

難吃但窗外風景很好的餐館,趕上最後一班地鐵的幸運,一個人的新年。

看起來有在好好生活。

趙慕予大致浏覽了一下,初步得出“性別男,工作不明,非雲城大學教職工”的結論後,見雷鋒同志還是安靜如雞,她果斷放下手機,關燈睡覺。

然而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

一晚上,江舟池都在她的夢裏興風作浪。

最後一個場景是她用盡全力奔跑,似乎想阻止某件事。

可還是晚了一步。

當她趕到辦公室的時候,江舟池正在看那張被她夾在本子裏的欠條,唇角弧度隐現,是嘲諷,也是玩味,大約是覺得她妥帖存放的秘密特別可笑。

夢裏情緒翻湧。

在決堤的前一刻,趙慕予醒了。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趙慕予望着天花板,一顆心仍被夢裏的難堪酸澀不斷拖着往下墜。

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摸出手機看時間,屏幕正中央卻跳出兩條微信新消息。

估計又是哪個領導半夜睡不着,在群裏@全體成員。

趙慕予想無視,又擔心錯過重要信息,最後選擇強迫自己打開微信,不料映入眼簾的未讀消息頭像是昨晚剛眼熟的白色小狗。

即将合上的眼皮又倏地睜開。

趙慕予立馬點了進去。

沉寂一晚的活雷鋒同志終于活了,在三個小時前給她發了一張照片,拍的是她三天前丢失的飯卡,附帶一句:【怎麽還你。】

這話成功串聯起趙慕予的記憶。

原來昨晚驗證信息裏的“中國活雷鋒”是在呼應她卡套上的文字啊。

她頓時清醒不少,翻了個身,雙手舉起手機,敲下詢問:【方便寄快遞嗎?】

最多五秒。

對話框裏跳出回複:【地址。】

趙慕予剛搭上鎖屏鍵的手指一頓。

中國活雷鋒怎麽過的是美國時間,淩晨四點發消息,七點居然還能秒回。

趙慕予一邊感嘆他的陰間作息,一邊把學校地址和電話發了過去:【謝謝。麻煩你了。】

這一次,對方沒有再秒回。

千裏之外的沛城。

市中心的一處攝影棚內,拍攝工作正在如火如荼進行。

和攝影師溝通好下一組的拍攝概念後,江舟池朝更衣室走去。

在一旁打盹的章宇見狀,趕緊提着剛買的咖啡迎上前,連同手機一起遞過去。

宣傳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得搶着用。

昨天首映禮結束,接受完各家媒體的采訪已是淩晨兩點。

今天天還沒亮,他老板又從銀河市飛到沛城,給電影拍各種宣傳物料。

不光如此,接下來一周時間,他老板每一天都會經歷早上醒來和晚上睡覺不在同一個城市的情況。

等到下周國內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又得馬上飛東京,參加國際電影節。

章宇實在是心疼他老板。

可他老板好像完全不覺得累,咖啡不要,只接過手機。

曾經可以一個月不碰手機的人,如今也變成了手機重度依賴者。

都怪黑粉。

瞅見江舟池在看微信,章宇趕緊湊上去問:“舟哥,黑粉回你地址了?”

屏幕的冷光映進江舟池的眸底,連帶着他聲音的溫度也偏低,涼淡道:“她有名字。”

章宇:“?”

私底下也要這麽尊重黑粉?

他撓了撓頭,只隐約記得黑粉好像姓趙,于是修改用詞,重新問:“趙同學回你地址了?”

本來章宇對于江舟池親自加黑粉這件事是強烈反對的,但後來發現他用的是小號。

小號有多小呢。

微信好友只有黑粉一個人那麽小。

這讓章宇稍微安心了點,千叮咛萬囑咐他千萬別暴露身份,自稱是工作人員就好。

聽江舟池說了個“回了”後,章宇懸着的心又往回落了落,一刻也不想多等,積極道:“那你把校園卡給我吧,我這會兒就寄出去。”

江舟池回完消息放下手機,右手抄進褲兜,掌心抵着卡片堅硬的一角,嗓音如常道:“沒帶。”

章宇:“放哪兒了,我去拿。”

江舟池:“家裏。”

章宇:“…………”

家在銀河市。

而他們現在在沛城。

看來只能下下周從t東京回來再寄了。

就這樣,哪怕不同城,最遲七天也能送到的快遞,趙慕予等了十天才收到。

下班時,她在門衛室拿到包裹,發現重量遠遠超過一張飯卡,擔心弄錯,于是借了把剪刀。

拆開一看。

只見盒子裏裝着包裝完好的七寶燒胸針,黃銅鈴铛吊墜,彩繪太陽捕手等動畫《側耳傾聽》的周邊,做工精美,價格不菲。

林林總總加起來十幾樣,趕得上她半個月的工資了。

趙慕予之所以這麽清楚,是因為她前幾天才在朋友圈的日代那兒刷到過。

要不是在盒子最下面翻到了飯卡,她都快以為是自己半夜夢游找代購下了單。

打開微信後,她先把郵費轉給活雷鋒同志,又拍下那一盒子周邊,問他:【寄錯了?】

直到回到小區,趙慕予也沒收到回複。

她猜對方今天應該又是工作繁忙的一天,便沒再盯着手機,專心走路。

誰知剛進單元樓,就看見電梯外有個男人咬着半截棒棒冰沖她揮手,看着還和十幾歲的時候一樣。不過不是外表,而是智商。

趙慕予視而不見。

叢涵也不介意,等她走過來,把袋子裏剩下半截冰棒遞給她,啧道:“趙慕予,你都二十六歲了,怎麽還對帥哥過敏啊。”

“總比有的人二十七歲了,還分不清帥和醜好吧。”

電梯門打開。

趙慕予推開叢涵的手,走了進去。

叢涵:“…………”

他狠狠吸了一口棒冰降火,跟着走進去,按下17樓。

慢一步的趙慕予彎下手指,盯着電梯門,開始放空。

小時候,她和叢涵以及不在場的李寂、陳淮望同住一棟居民樓,從小一起玩泥巴,幼兒園到高中讀的也是同一所學校的不同年級。

但自從上了初中,她就不怎麽和他們玩了。

因為這仨猴子慢慢進化得初具人形,不少女生被迷了心竅,拜托她送情書,她嫌麻煩,幹脆裝不認識。

可叢涵一開始不知情,一度懷疑她是對帥哥過敏。哪怕後來弄清了原因,也依然經常嘴賤地拿這件事打趣她。

趙慕予倒也從來沒讓叢涵占到過便宜,只是原以為高中畢了業,就再也不會聽見這句話。

結果命運弄人。

工作以後,她和叢涵又在雲城“再續孽緣”,如今就住對門。

當電梯升到七樓,趙慕予兜裏的手機震了兩下。

活雷鋒同志回消息了。

他沒有收下快遞費,只回答了她寄錯東西的問題。

GKK:【。】

GKK:【本來是打算扔了。看來放錯了盒子。】

一看這話,趙慕予從童年往事裏抽離,但心情還是一樣郁悶。

她是《側耳傾聽》的忠實粉絲,閑來沒事就翻出來看看,以至于看見“扔”這個字眼,有種自己的心頭好被當成垃圾的不快。

在這種情緒的驅使下,她打破了不多管閑事的原則,問道:【為什麽扔?】

GKK:【想送的人不要。】

趙慕予随時準備打下長篇大論的手指停在屏幕上。

原來是不想觸景傷情。

她的不快煙消雲散,馬上又轉了一筆賬過去:【那賣給我吧。多退少補。】

電梯裏信號不穩定。

最後一條消息遲遲發不出去。

趙慕予盯着消息條旁邊不停轉動的圓圈,叢涵也沒閑着,湊過來看她手機,嘀咕道:“這人頭像裏的狗……”

聽起來像是認識。

趙慕予扭頭看了叢涵一眼。

可叢涵對上她的視線,一下子清醒,把後面半截“有點眼熟”變成了一句:“可真好看。”

得到一句廢話,趙慕予也不意外,習以為常道:“你偷瞄別人手機瞄得眼斜嘴歪的樣子也挺好看。”

“…………”

17樓到了。

轉動的圓圈消失不見。

趙慕予安心收起手機,一邊在包裏翻找鑰匙,一邊走出電梯。

安靜的過道上卻響起“叮”的一聲微信提示音。

她動作一頓,循聲望去。

小區一層樓就兩戶。

而在采光很好的過道裏,在1701和1702的中間,站着一個男人,用一身黑壓住了皮相的漂亮。

聽見腳步聲,他擡起頭,籠罩着眉眼的暗影随之消失,換來最後的夕陽在眸底投下一片橘子海,映出一抹如同錯覺的冷柔。

趙慕予看不出來他是要找誰。

但叢涵看出來了。

他趕緊放下假裝揮向趙慕予後腦勺的巴掌,一大步邁上前,熱情道:“哎呀呀,我家大明星來了怎麽也不告訴我,是不是想給我一個驚喜。來,抱一個!”

他和江舟池十幾年的純潔友誼,硬是被這副惡心的夾子音弄得不純潔了。

趙慕予沒眼看,繼續找鑰匙。

江舟池倒沒什麽反應,只在叢涵張開的雙臂,差點打到趙慕予的時候,擡起手,擋住了他動作幅度過大的左手。

叢涵卻把這當成了回應。

他欣慰地一把摟過江舟池的肩,趁機告狀:“你來得正好,快管管趙慕予,剛才她又用語言羞辱我!”

江舟池後背抵着牆。

聞言,他放下手,微微轉過目光,看着趙慕予,輕輕一挑眉,願聞其詳道:“怎麽羞辱的,我聽聽。”

“聽就不用了吧,你這不是又白給她一個重新罵我的機會嗎。”叢涵臉上寫着“我可精着呢”,當江舟池是在開玩笑。

江舟池視線未動,依然看着趙慕予,回答叢涵:“嗯,我就是這個意思。”

叢涵:“…………”

他精個屁。

居然忘了江舟池是個唯趙慕予主義的瘋子。

叢涵認清自己的地位,改變策略,手指着江舟池和趙慕予,一連說了幾個“好”,負氣道:“把我當成你倆play的一環是吧!那我走好了!”

說完,他捂着嘴,轉身哭着跑進1702。

趙慕予全程嫌棄臉。

等叢涵随地大小演完,她也正好擰開門鎖,沒再多看江舟池一眼,走進玄關。

可反手帶上門之際,突遇一股阻力。

趙慕予疑惑回頭。

只見一截瘦削冷白的手腕伸了進來,擋住了即将關上的門。

畫面應該是恐怖的,危險的,可那只手修長有力,指骨勻稱,就連手背上蜿蜒暴起的青筋也漂亮,顏色好似虎口處的刺青。

那是半圈牙印,把毫無攻擊性的虎口變得像一張真正的老虎張開的大口。

仿佛下一秒就會一口咬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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