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這一晚,趙慕予失眠到後半夜。

第二天一大早,她又醒了,拿手機看時間的時候,才注意到丁曉曉在淩晨給她發了好幾條微信。

她點開看了看。

丁曉曉:【趙老師!!睡了嗎!!】

丁曉曉:【*/(*&……*&%*&……)】

丁曉曉:【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你睡醒了一定要去看微博……算了,我還是直接給你截圖吧!】

丁曉曉:【[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丁曉曉:【嗚嗚嗚真不愧是我兒子!果然沒讓我失望!】

一看是和江舟池有關,趙慕予瞬間失去興趣。

她既沒點開圖片看,連帶着丁曉曉的消息也沒回,關上手機,又躺了一會兒,卻毫無睡意,索性起了床,樓下買早餐。

誰知一推開門,看見門口地上放了一個蛋糕。

和蛋糕盒裏的貓男爵蠟燭對視了幾秒後,趙慕予無視并跨過它,按下了電梯。

隔壁1702的大門卻在這時突然打開,探出來一個鳥窩頭,悄聲道:“噗呲噗呲——”

“怎麽,大清早練習吐絲呢。”趙慕予見怪不怪。

叢涵:“……”

他忍住回嘴的沖動,拿出有求于人該有的态度,非常卑微地問道:“我家黑老大好不容易睡着,太大聲會吵醒它。你現在有空嗎?”

黑老大是叢涵養的一只脾氣很大的田園奶牛貓。

趙慕予頭也沒回,丢下兩個字:“沒空。”

“……那你就等着給一只無辜的小耶耶收屍吧!”

話音一落,剛準備進電梯的趙慕予又退了出來,轉頭看叢涵:“什麽意思。”

叢涵重新卑微:“是這樣的,我朋友最近把他家才兩個月大的薩摩耶寄養在我家,黑老大特別喜歡欺負它,必須有人盯着才行,但我現在得去救李寂那小子,他被自己鎖陽臺上了。你要是有空……”

沒等叢涵把話說完,趙慕予便徑直朝1702走去。

叢涵一看,知道她這是答應了,臉都快笑爛了,換好鞋趕緊出了門。

得虧他足夠了解趙慕予,知道她一向對人類沒愛心,卻對小動物很有愛心,所以,無論他的理由有多爛,只要和小動物有關,她都不會拒絕。

只不過他沒想到,都這麽多年了,這一招居然還這麽管用。

趙慕予尚未察覺自己中了計。

一進客廳,她就看見了擋在路中央,四腳朝天睡大覺的黑老大。

而小熊玩偶似的薩摩耶幼犬正躲在靠陽臺的角落裏,搖着尾巴,吭哧吭哧地享用午餐,背影莫名有些眼熟。

但趙慕予沒有深想,只被可愛到,走了過去,近距離觀看它進食。

不料剛蹲下,就被旁邊電視櫃上的相框搶走了注意力。

一開始,是因為被相框玻璃反射的光晃了眼。

後來,是因為看清了相框裏的照片。

主角是四個穿校服的少年。

腳邊趴着一只土狗的是李寂,笑得像李寂腳邊土狗的是叢涵,被叢涵勾着脖子,沒表情地看着鏡頭的是陳淮望。

還有一個,落了一身的斑駁樹影,只留給鏡頭半張側臉,不知道在看鏡頭外的誰的——

趙慕予直接略過了。

回過神後,她伸手将相框反扣在櫃子上,眼不見心不煩,卻聽見小薩摩耶突然“嗷汪”了一聲,興奮地撲向她的右側,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引了。

她好奇地跟着望過去。

在和當年相似的陽光裏,一張和照片高度重合的側臉猝不及防進入她的視野。

他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就蹲在她旁邊,和她一樣逗狗,自然得旁人看了恐怕會以為他倆是狗友。

趙慕予毫無心理準備,被吓了一跳,管住了嘴巴,沒有罵人。

但沒管住身體。

也許是蹲得太久,在收回視線之前,她一個重心不穩,往旁邊倒去。

慌亂之中,她亂揮的右手條件反射地到處薅東西來拯救平衡。

最後,薅到了“狗友”的衣袖。

本就寬松的領口被她這麽一扯,幹淨利落的左肩肩線更是進一步暴露在空氣中,被陽光一照,白得猶如一面反光板。

在過度曝光的畫面裏,清晰的只有他頸側青色的血管,淡色的鼻尖痣。

和一雙情緒平平的黑眸。

江舟池不知什麽時候轉過了臉。

他剛洗過澡,黑發潮濕,淩亂地垂在額前,有些擋眼睛,可他不在意,就像身上那件皺皺巴巴的短袖上印着的“無所吊謂”那樣,有一種自由的散漫。

看她的眼神也沒什麽波動。

如同一只趴在巷口曬太陽的貓,高貴地打量着管不住手胡亂蹂.躏它的人類,想看看對方還能做出什麽更挑戰道德底線的事。

趙慕予:“……”

其實她是有點崩潰的。

不過,與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責他人。

很快,趙慕予調整好了心态,不但沒有松手,反而拎起江舟池的衣領,像擦桌子似的擦了一把他的臉,面無表情說了一句:“你臉沒洗幹淨。”

她巧妙地将自己的流氓行為轉換成了幫江舟池擦臉的大善舉。

當事人理應變得尴尬。

可他還是那副無所吊謂的模樣,漫不經心地看着趙慕予。

她說得一本正經。

然而夏日陽光炙熱而強烈,籠着她,将她的瞳仁照成了透澈的琥珀色,臉頰上的細小絨毛也柔和發光,于是渾身是刺的榴蓮頓時變成了水蜜桃,軟得能掐出水來,攻擊力全無。

趙慕予還在裝淡定。

江舟池已經調開視線,對着角落虛無的空氣嗤出一絲笑,站起了身,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樂的。

又或者是懶得和她計較。

趙慕予沒有細究,捶了捶蹲發麻的大腿,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裏。

誰知剛要起身,她的面前突然多出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

手腕上還未消退的淤青轉移了趙慕予的注意力。

她有一瞬的失神,過了一會兒,聽見江舟池的聲音從頭頂壓下,凜冽的嗓音被陽光曬得松散,淡聲道:“手洗幹淨了。”

言外之意,她不用糾結這麽久,髒不了她的手。

可她哪裏是糾結,而是壓根兒就沒打算接受他虛僞的好心,手撐着電視機櫃,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

江舟池也不介意,坦然地收回被嫌棄的右手,插進兜裏。

然後一動不動地站在趙慕予的面前,像堵牆似的,正好擋住她的去路。

正往前走的趙慕予毫無防備,差點一頭撞上短袖上的“吊”字,很想問問他又在犯什麽渾。

但她握拳壓下了沸騰的情緒,擡頭道:“右邊脖子還缺一個簽名是嗎?”

這是在委婉地叫他滾呢。

委婉得江舟池似乎沒聽出來這層意思,當她是真的想簽名,還很替她着想,低頭反問:“脖子夠你簽嗎?”

趙慕予沒反應過來。

下一秒,就見江舟池單手拽住後領口,拉起衣服就要兜頭脫掉,看樣子是打算把整個身體都拿給她當簽名板。

趙慕予臉上虛假的和氣霎時蕩然無存。

她趕緊按住江舟池的手,把他脫到一半的衣服重新給他套上,終于忍無可忍道:“你有病吧!”

江舟池低眸看她,語氣懶淡,“嗯”了一聲,回答得很順口,仿佛不是被罵而是被誇。

趙慕予:“……”

換做之前,她興許還願意在江舟池的身上浪費一點時間。

可昨晚過後,她只會覺得自己和一個情緒穩定的瘋子廢這麽多話幹什麽。

趙慕予冷靜下來,但理智還沒有完全恢複,在“從沙發上繞行”和“從江舟池的屍體上踏過去”之間選擇了後者,用肩膀狠狠撞開他。

江舟池預料到了,卻沒設防,被趙慕予用力一撞,後背直接狠狠摔在牆上。

眼底的執拗也被撞碎了,像風吹散堆積的烏雲,漸漸透出光亮。

他背抵着牆,在趙慕予快要大步走出這塊狹小角落的時候,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問她:“昨晚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趙慕予被迫定在原地。

她沒想到江舟池會提起昨晚,而且還是以一副興師問罪的姿态,氣笑了,一邊抽出自己的手,一邊不耐煩道:“不想回。”

江舟池沒有松手,反而輕輕一用力,将趙慕予拉回到自己的跟前,把她所有的情緒收進眼底,追根究底:“為什麽不想。”

聲音幾乎是擦着趙慕予的頭頂響起。

她有些惱了,擡頭瞪了江舟池一眼,卻見他神情認真,沒有玩笑之色,像是真的不知道原因。

她一時拿捏不準,先移開了視線,語氣還是一樣不耐煩:“你煩不煩啊,不想就是不想,哪有這麽多為什麽。”

一張側臉滿是愠氣。

她不說,江舟池只能猜t,猜她是因為生氣了,為了他想要的原因。

他垂下眼,看她被他圈在掌心的手腕,聲線低而輕緩,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清不楚的話就像是在打謎語。

可趙慕予聽懂了。

她為這突如其來的解釋沉默了一陣,抿着嘴,好一會兒才蹦出一句:“我想的哪樣。”

“不管你想成了哪樣,都不是。”

低低淡淡的嗓音聽起來還是那般漫不經意,卻沒人會覺得這話是他的一時興起,而非真心。

趙慕予另一只手的拳頭握緊又松開。

将一顆心浸泡了一整晚的茶水仿佛在此刻褪去了澀意。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他騙。

偏偏她還是不長記性地動搖了。

發現這種跡象後,趙慕予趕緊把江舟池說的話從腦海裏删除,當沒有聽過,重新擡頭看他,漠不關心道:“哦。”

一副水泥封心的銅牆鐵壁模樣。

殊不知自己眼睛裏的怒意少了不少。

江舟池眼底略過一絲好笑,說完想說的,也沒什麽要補充的,便放開了她。

趙慕予卻沒再急着離開。

她站着沒動,看了看空氣,又看了看江舟池,好像還想說些什麽。

江舟池依然倚着牆,停留在原地,半挑着眉,迎上趙慕予的視線,似乎料到了她無動于衷地“哦”完以後還會再來一個回馬槍。

這種被人猜透的感覺很不好。

趙慕予一下子喪失了說話的欲望,扭過頭,動了動還在隐隐作痛的肩膀,朝客廳走去,懷疑自己剛才撞的不是江舟池,而是一堵銅牆。

她把這筆賬記在了叢涵的頭上。

江舟池每次來雲城,沒工作的時候會住叢涵家,這一點趙慕予是知道的,但她以為他昨晚就離開了,沒想到還多留了一晚。

叢涵隐瞞不報倒在她的意料之中。

走到客廳中央,趙慕予開始思考應該怎麽和叢涵算賬。

就在這時,睡大覺的黑老大被自己一聲巨大的呼嚕聲吓醒了。

它猛地從地上彈起,警覺地環顧四周,沒發現危險,只發現了角落的小薩摩耶,眼睛登時亮得像鐳射燈,以迅雷之勢朝它狂奔而去,而後甩出舌頭,狂舔它的臉。

趙慕予:“……”

原來叢涵所謂的“欺負”是這個。

不過,這哪裏是欺負,分明就是跨種族的性騷擾。

趙慕予頓時有了教訓叢涵的辦法。

在黑老大和小狗你追我趕之際,她稍稍擡高腳去攔黑老大,趁它飛跨起來,準确無誤地扼住它的喉嚨,而後拎着它,頭也不回地走出1702。

江舟池旁觀了這一場行雲流水的“綁架”,沒有阻止。

在趙慕予走後,他低下頭,睨着趴在他拖鞋上喘氣的小薩摩耶,颠了颠它,朋友聊天似的,悠悠道:“她好像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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