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訓練室內一片寂靜, 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季司早的身上。

羅斐暗自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什麽修羅場。

前中單還沒解約、新中單還沒簽字。

把人家倆人湊在一起對峙算怎麽個事兒?

羅斐站在季司早身側,不自覺地擡頭,打量着人的神色。

季司早依舊乖巧地站在那裏, 身形單薄、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

他就随意的站在那裏, 不顯得松垮、也不顯得局促, 似乎見慣了類似的場面一樣, 和之前的神态并無二致。

頭頂之上、明亮的燈光灑在季司早額前的帽檐上, 在那張精巧的臉上落下一片投影,将人的神色遮擋了大半。

路北辰垂眸, 看了人一眼。

視線之內, 只能看到人精巧的下巴尖, 和弧度漂亮的唇形。

眉眼隐匿在帽檐下的陰影中。

看不出人現在是個什麽情緒。

陰影下的眉眼、會在笑嗎。

路北辰腦子裏莫名彈出一個顏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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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on笑起來,也是這樣的嗎。

-

路北辰确實不能知道季司早現如今的情緒。

季司早的視線、在看到人側臉的一瞬間,猛地下落,落回路北辰的手上。

然後再也沒将視線擡起來。

路北辰、路隊、PMG戰隊大滿貫選手、ID:Polaris……

季司早從記憶中猛地回神。

這……這不是‘我’的那位‘大老公’嗎?

怎麽會把這件事給忘了!

他還記得他剛剛穿到這個世界那天、在走廊中看到的那雙近乎完美的手。

當時還在想、這雙手若是能搭在外設上起舞、該是多麽賞心悅目。

結果還沒見到人真容,就被簡夏拽着跑了個100米沖刺, 跑得人腦殼發暈,印象中只剩下‘啊……那個人身材好像不錯來着。’

只是後來,他忙着練小號、打百勝、沖國服,之後就徹底把這件事給抛在腦後, 忘了個一幹二淨。

而此時, 他站在PMG戰隊的訓練室中、站在這位LPL第一野王的面前。

季司早盯着路北辰的那雙手, 腦子裏只剩一個念頭。

不能待。

這個戰隊、一定不能待。

‘老婆粉’追星追到人戰隊裏還當人隊友算怎麽個事兒啊?

若是這位路大隊長知道,他就是那天追在人屁股後面瘋狂大喊路——

咳……算了。

人就站在面前呢, 根本喊不出口。

季司早的視線再次下移,順着那雙筆直的長腿、落在了自己面前的地板上。

會被人粉絲刀掉的吧。

季司早暗自心想。

就算不被粉絲刀, 也難保不被這家戰隊搞哇。

那位專/制又獨/裁的大隊長,若是知道了‘自己’那些過往。

還不得被全戰隊的人給追殺哇。

跟早有預謀似的。

季司早回想起簡夏給他講過的、‘自己’曾經做過得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一邊對着曾經的‘自己’下了一個結論——

确實是有一些‘人神共憤’呢^-^

“你、你們……咳,”

安靜的空間終于被打破,許呈原的嗓音有些啞,大概是剛剛吼得太狠了些,此時還沒有恢複過來。

許呈原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們什麽意思?”

季司早輕輕揚了下頭。

是噢。

你們什麽意思。

許呈原指着季司早又問:“他是誰?是你們找來的新中單嗎?!”

還沒等人回答,許呈原的情緒似乎又有些急了起來:

“呵!我還沒解約呢,你們早就已經找好下家了是吧?!”

“好,好啊!你們不是也提前給自己找好了後路嗎?!那你們又有什麽資格說我私下接觸別的戰隊?!”

“我說的是‘屁話’、那你們呢?!你們幹得又是人事兒嗎?!”

“我若是沒有提前給自己找好後路!難道要像個傻逼一樣等你們簽好新中單了、然後再把我一腳踹開嗎?!”

祁飛氣不過,也沖着人吼了回去,“你怎麽這麽會颠倒是非黑白?!”

“是你違約在先、我們試訓在後!怎麽到你嘴裏竟還變成我們對不住你了?!”

“就你現在幹出來的這些事!樁樁件件、哪一條是你不需要賠付違約金的?!只是和你解約沒有追究你責任已經是路隊對你網開一面了!你怎麽這麽不識好歹?!”

季司早沒辦法擡頭望天。

只能眼瞅着地板,默默在心裏接小話。

按這位‘老祁’的說法,這位隊長還挺念舊情?

“我用他對我網開一面嗎?!”

一提到路北辰,許呈原的情緒仿佛更加崩潰:

“有本事你們去把我告了啊!等判決書下來、你們要我賠多少我賠多少!有什麽了不起的?!”

“不就是錢!我賠不就行了!我差你們這點兒錢嗎?!”

祁飛簡直被許呈原氣到無語,“你知道要賠多少嗎?!你拿什麽賠啊?!”

“能賠多少?!”

許呈原仿佛被徹底戳到了痛點,“大不了我一年給你們白打工!我年薪不要了行不行啊?!”

“你……”

“好啊~”

一陣笑聲傳來,祁飛的話被打斷,訓練室的門被再度推開,迎面走來一笑意盈盈的男子,額前的碎發搭在眉骨,腦後還看似随意地被随手挽起一個小揪揪,剩下一半半長不短的頭發散落在後頸,在燈光之下還隐隐泛着些墨藍色。

是PMG戰隊經理,錢一恺。

錢一恺滿臉的笑意,眉眼彎彎,只不過那笑容看起來……

顯得有些陰森。

“來,那我給你算算~”錢一恺随手拉過一把電競椅、也不好好落座,只随意靠在椅背上,左腿還順勢搭在了自己的右腿上。

“你手裏的商業合約現在還有三個沒有到期,其中XM服裝品牌的合同剛剛簽約,作為這一季新的推廣人,今年的春夏新款的宣傳照還一套都沒有拍……”

也不知道錢一恺從哪裏掏出來一個計算器,透明的機械軸按鍵被他按得噼裏啪啦作響,如同一顆又一顆的冰塊互相碰撞一般。

“還有小迪咖啡,人家剛剛和什麽果汁廠聯名,推出了新款,正等着你拍攝新産品的廣告呢,這家代言的價格又是……”

“……最後,再加上違約金~”

錢一恺笑意更深,眉尾處笑出的紋路已經延伸到了太陽穴上。

“因你個人原因、對戰隊造成的損失……加起來一共是……”

錢一恺将手中的計算器翻轉過來,直直地怼到了許呈原的面前。

“這個數呢~”

許呈原看見數字,瞬間愣住,整個人都僵直在那裏。

錢一恺還在笑:“記得賠哦~”

訓練室內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季司早動了動腳尖,也不自覺朝着計算器的屏幕上看去。

還沒有看清楚到底是多少錢呢,結果身形一晃,剛剛因久站而有些泛酸的腿輕輕一軟。

整個人一個踉跄,驀地向前方栽了過去。

額前的帽檐直直地向人下巴上戳。

季司早:……

就說不能站太久吧。

站得頭暈。

“哎!”

“嘶……”

“噢喲~”

四周莫名冒出來一個又一個語氣助詞,還分別演繹出三種情緒。

季司早甚至沒來得及聽清哪一句感慨對應的是誰說的,手腕處便驀地傳來一陣溫熱。

額頭上的帽檐擋住了大部分的亮光,在身前打下一片深色的投影,剛好落在那雙握在自己手腕處的大手上。

骨節分明、指尖扣在自己的腕骨處,剛好蓋住那顆小痣。

手掌發力、沿路迸發出的青筋、順着小臂流暢的肌肉線條一路向上。

連帶着指骨上的每一個骨節都透出隐隐的力量感。

季司早睫毛輕顫了下。

确實好看。

這樣一雙手若不是打電競的、還真是電競圈裏最大的損失。

季司早彎了下眉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額前好像頂到了什麽東西。

剛想擡頭。

那道沉穩的男聲便從自己的腦袋頂上傳了下來。

“Moon,你怎麽了?”

季司早想搖頭。

就是搖着搖着,總覺得自己的腦袋上仿佛有什麽阻力一般。

有點點卡頓。

還有些不順暢。

沒怎麽,就是站得有點久。

季司早想。

本來是來試訓,現在卻仿佛在軍訓^-^

站着軍姿來聽你們戰隊的內戰清算。

只是旁邊突然傳來的驚呼,打斷了季司早原本想開口的話。

許呈原似乎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指着人大聲質問:“你就是Moon?!”

季司早剛想擡頭,眼前卻只剩一片黑影。

腳下一轉,手腕處也傳來一些力度,仿佛被人向後帶了一下,擋在了自己身前。

季司早額前的阻力這才消失。

等人反應過來,季司早這才發現。

剛剛阻力的來源,是由于自己的帽檐戳在人脖頸上摩擦所造成的。

嗯,很好。

季司早想。

試訓還沒打呢,帽檐就先去鎖人喉去了。

仿佛在對着人家戰隊的隊長搞謀殺。

許呈原不知道又破了什麽防,“所以,你們寧願找一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破主播!也一定要把我換下去?!”

季司早:……

你才破^-^

你和你自己的戰隊清算,帶上我幹什麽。

“你們是不是故意侮辱我啊?!”

許呈原大聲質問着:“我再不濟好歹也是一線職業中單!就算你們不願意再簽我、大不了還能說是因為我春決失利!但是你們找誰不行你們找他來代替我?!”

“你們是打算讓全聯盟都看我的笑話嗎?!”

“喲,我從前倒是不知道,你胡攪蠻纏的功力竟也這麽厲害~”

祁飛還想再和人吵些什麽,倒是錢一恺先開了口,語氣戲谑,帶着冷嘲熱諷的笑意。

“看來你若是哪天不能打了,倒是不用發愁退役即失業哈~”

許呈原轉頭瞪着錢一恺。

“去當個經理人也不是不行~”

錢一恺冷笑道:“有這功夫去和人甲方談啊,說不定還能給你的違約金打個折呢~”

“你……”

“夠了。”

路北辰冷淡的聲線傳來,卻沒有再看許呈原一眼,反倒是單手先将最近的電競椅拽了過來,擺正位置,挪到了季司早的身後。

“先坐,”路北辰語氣平靜,沒什麽情緒地問道:“身體不舒服嗎?”

季司早:?

沒聽清,什麽‘賜座?’?

他們戰隊內部這場大戲實在是聽得累了,聽來聽去就那點子事兒,也沒什麽新意。

季司早順勢先坐了下來,窩在電競椅上,輕聲回了句:“沒事……就是站得有些久。”

路北辰:……

得,這是落了埋怨了。

“什麽時候、簽約首發還要看出身了?”路北辰側身,這話倒是對着許呈原了。

“你若是能贏他,被嘲得也只會是我們。”

路北辰起身,垂眸睨了人一眼。

身高的絕對優勢所導致他看許呈原的這個眼神,帶着些不怒自威的壓制感。

“走得太遠、是忘了當初,你自己都說過什麽了嗎。”

許呈原似乎是真得沒想起來自己曾經說過什麽。

他只是憤恨地仰頭,狠狠地瞪着路北辰。

“他不過就是贏了gogo一把排位賽而已,你們還真把他當個寶了?”

許呈原咧嘴笑着,平等嘲諷着戰隊中的每一個人,只是表情中帶着不甘與不服,使得他的整張臉的都變得有些扭曲。

最終,許呈原将視線落在季司早的身上,“拿着法刺樂芙蘭去虐人家發條魔靈,不覺得可笑嗎?真把英雄壓制當成自己的本事了?還有臉吹!”

……

你和你隊長的矛盾,可與我無關噢。

對着我吼什麽。

季司早擡眸,看了許呈原一眼。

啧,這個人喜歡指着人說話的習慣真的很不好。

“是噢,”

季司早彎了彎眉眼,輕笑道:“那GoGo拿發條魔靈的時候,你怎麽不拿樂芙蘭呢?”

春季賽決賽的第三把,GoGo一把發條魔靈在龍團處‘以一換四’,幫助自家戰隊搶下大龍的同時、一波團戰勝利完成逆風翻盤,拿下那天BO5賽制下的第一個賽點。

季司早笑問:“是教練不允許嗎?”

不、不是。

是許呈原不敢。

他怕自己拿了樂芙蘭卻沒有成功carry,會背上整個戰隊的罵聲。

他不敢承擔拿了大C之後、一旦團戰失利自己要背負的責任。

既想要榮耀滿身,又不願擔一點風險。

這世上哪有這麽兩全其美的好事兒?

許呈原一直維護着的、搖搖欲墜的自尊,于此時被徹底戳破。

“你他媽的有什麽資格來教訓我?!”

他指着季司早勃然大怒:“你這麽牛逼,不應該早就被各大戰隊供起來搶着跟你簽首發嗎?你還去當什麽主播啊?!”

似乎是找到自以為可以戳痛別人的點,許呈原恨不得把手指戳到人臉上:“有本事你和我solo一把啊!”

許呈原獰笑着:“我倒要看看,他們和我解約,是準備簽一個什麽玩意兒進來!”

季司早彎了下眉眼,抿唇輕笑。

啧,都說了,這個人拿手指着人說話的習慣真的非常不好。

“我想,我今天是來試訓的,”

季司早揚起下巴,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路北辰,“不是來給你們戰隊清理門戶的。”

“你他媽的有本事別慫!”

“只不過……”

季司早看向許呈原,彎着的眉眼弧度稍淡了些,“打一把也不是不行。”

“Moon。”

路北辰喚了一聲季司早的ID,明明好似沒什麽情緒起伏,倒是季司早在人臉上,仿佛看出了一絲有些複雜的神色。

季司早頓了兩秒,腦子裏想着的卻是與現在無關的事情。

嘶……這位路大隊長,之前到底有沒有遇見過‘季司早’本人?

思緒還未發散,便被一旁情緒激動地許呈原打斷。

許呈原還在吼:“來啊!SOLO啊!現在就來!”

“我他媽就不信了!一個破主播有什麽好牛逼的!”

“不過就是贏了人家GoGo一次、還擱得住你們把人叫過來試訓?!”

“也不知道到底是我丢人還是你們全戰隊丢人!全LPL是沒有職業中單了嗎?還是指望着找一個主播來打首發就能直接拿世冠了?!”

許呈原罵罵咧咧拽開電競椅,猛地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開機上號、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仿佛要将剛剛所積攢的情緒全部釋放在即将要到來的solo賽中。

他自知自己理虧,但是極強的自尊心迫使他始終不肯承認。

于是他瘋了一樣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急切地想為自己找補些什麽。

以至于讓自己的離開顯得不是那麽難堪。

只是……

也許,他錯就錯在,不該在這個時候,去招惹季司早吧。

原本以為是全場最軟的一個柿子,還想着把人捏扁了再走。

結果卻是全屋最猛的一只‘獅子’,簡直是将他僅剩的自尊踩在腳下碾成碎片。

許呈原紅着眼眶、徹底癱坐在電競椅中,看着自己0-4的戰績,久久沒有緩過神來。

等英雄再一次複活,許呈原咬緊牙關,恨不得将鍵盤和鼠标拍碎在桌面上,朝着季司早所使用的發條魔靈就沖了過去。

是的,沒錯。

許呈原專門挑選了那個他口中‘單挑無敵’、十分适合solo的法刺英雄——樂芙蘭。

卻沒想到,季司早眉眼彎彎,沒帶任何猶疑的、鎖下了發條魔靈。

你不是說,都是因為英雄壓制嗎?

那便換一換啊^-^

看看到底是英雄克制的問題——

還是一場徹徹底底的正反手教學。

樂芙蘭身形飄逸、兩段位移突臉,踩着發條魔靈的臉上輸出。

季司早鼠标輕挪,指尖只在鍵盤上發出幾聲輕微的敲擊聲。

便靈活的躲掉了樂芙蘭唯一一個控制技能。

再之後,不論樂芙蘭選擇以哪種角度位移打輸出。

發條魔靈的魔偶好似在人身上裝了定位器一般。

樂芙蘭走到哪兒、魔偶就跟到哪兒。

簡直如同‘鎖頭警告’。

最後,随着發條魔靈的法陣爆破,直接将正處于魔偶旁邊的樂芙蘭原地擊殺。

許呈原面前的電腦屏幕又一次灰了下去。

随即而來的——

是許呈原‘哇’地一聲哀嚎,響徹訓練室。

他被打哭了。

一直以來死撐着的情緒、一直嘴硬死活不肯承認自己有錯、一直埋怨這個、甩鍋那個、就是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問題的許呈原終于徹底崩潰,正嚎啕大哭着。

季司早:……

啊這。

我本來還想問問他,‘主播怎麽了?’呢。

怎麽人卻哭成這個樣子。

-

季司早被祁飛帶離了訓練室,将空間留給許呈原自己調整情緒。

會議室內,祁飛從pad中翻找出最近一段時間季司早的直播回放視頻切片,指出了好幾個別人看也許看不出來、但是仔細分析卻能發現,季司早幾次極限操作、仿佛都如同是在進行一場豪賭。

雖然是有可能一波逆風翻盤;

但是更有可能會滿盤皆輸。

且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祁飛反複看了多遍,都沒有想明白,季司早這樣做出抉擇的原因。

他太自信了——

自信地像是開了‘上帝視角’。

僅靠一句‘意識’來解釋,實在是很難令人信服。

-

會議室外,果然如祁飛所料,錢一恺追在人路北辰身後,念念叨叨啰啰嗦嗦,拿着自己手裏的小計算器噼裏啪啦地一直按個不停。

一邊按一邊沖着人埋怨:

“你到底知不知道和他解約我們要賠多少錢!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來來我給你算算!”

計算器被錢一恺生生地按出了撥算盤珠子的聲音,再配合着他語速極快、且喋喋不休地那張嘴,路北辰被他纏得左躲右躲、卻始終躲不掉錢一恺的魔音攻擊。

羅斐雙臂環抱在胸前,看着給自己發工資的自家老板,此時被人折磨成這個樣子,忍不住地想笑。

也不知道這輩子、究竟誰能制得住老錢這張嘴啊。

錢一恺憤憤不平地念叨:“你說不用他賠違約金、行,那商業合同也要被他帶走嗎?人家簽約的時候是沖着我們PMG的名頭來的,現在他解約了、這合同怎麽辦?”

“還有!和貓牙直播剛剛續約了下個賽季的直播任務,一周前剛剛簽完的字!現在他人跑了……人負責人找我我怎麽說?!”

“我不管你能給我簽進來一個多好的中單!比賽的事兒不歸我管、現在的問題是我賠錢了啊!你當時讓我來幫你處理所有選手的商業合同的事兒的時候,你可沒給我說你還要插手我的決定啊!”

路北辰神情雖然很淡,但是輕蹙着眉心還是暴露了他此時的情緒。

他情緒外露的時刻不多,羅斐滿共沒有見識過幾次。

此時一見人輕輕蹙眉,看熱鬧的心思更重了些。

嘿,有人能來折磨給自己發工資的老板。

這是多麽讓打工人心情愉悅的事情啊。

簡直喜聞樂見。

路北辰極其無奈地看了一眼錢一恺,“下個季度的獎金給你漲10%,你可以閉嘴了嗎?”

“這是給我漲獎金的問題嗎?!這是有關咱們全戰隊的收益問題!”

錢一恺繃緊了嘴角,強忍住笑意,繼續對着人念叨:“你當初把我挖過來,不就是因為信任我的能力能保證咱們戰隊是能帶來利益的嗎?你二話不說和人解約了、給我剩下這麽一大堆爛攤子,你光給我漲獎金有什麽用!”

路北辰看都沒看人一眼,語氣冰冷:“15%。”

錢一恺:“都說了不是獎金的問題!來來來我給你算一下許呈原身上的商業合同……”

“20%,”路北辰閉了閉眼,冷冷地吐出最後幾個字:“再附送一場直播或者商業代言,夠了嗎。”

“好類!”

錢一恺瞬間将計算器揣進自己肩膀上挎着的那個小包包裏,一下子眉開眼笑起來:“我這就将許呈原的商業代言收回來去,放心吧,那是咱們PMG的,不是他個人的,有我在呢,保證你們路家不賠錢~”

“……”

路北辰連視線都變得冰冷起來。

在一旁看熱鬧的羅斐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感情老錢這就是沖着路隊的直播和代言來的啊!

哈哈哈哈哈還能這樣?

羅斐一邊用敬佩的眼神看向錢一恺,只見人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自己手邊的斜挎包,“你要是願意多開兩場直播或者多接幾個代言,我還用得着辛辛苦苦給你跑商務嘛!真的是……明明隊裏有這麽大一顆搖錢樹,結果這棵樹還不讓‘搖’,這得虧多少錢啊!啧啧啧……”

羅斐一邊笑一邊心想。

嗐,別說搖錢樹了。

他自己家還有那麽大個家業不願意回去繼承呢。

能願意讓你‘搖’?

錢一恺仿佛又想到了什麽,剛剛那個‘噼裏啪啦’震天響的計算器又被人從包裏掏了出來,持續性地發出白噪音。

無差別的攻擊它附近的每一個人。

羅斐:……

別按了。

真得好吵。

羅斐實在沒忍住,走過去扯了扯錢一恺的衣角,“那個……我有一個問題啊。”

“哎~你說?”錢一恺手上沒停,繼續按着計算器。

“你說你又從來不碰電腦也不玩游戲的……幹嘛非要買一個機械軸的計算器啊?”

羅斐皺着眉頭問:“這和普通計算器有什麽不一樣的嗎?”

言下之意是,你每天‘噼裏啪啦’瘋狂敲擊計算器的動靜,真得比敲鍵盤的聲音還要吵。

路北辰連視線都不想再落到錢一恺身上。

他也想不明白,這個世界上,為什麽要出一個‘HiFi’計算器。

還是聲音最大、最震耳膜的青軸。

錢一恺仿佛一點兒也不覺得吵似的:“嗐,那不是入鄉随俗嘛~”

羅斐:?

你是戰隊的經理人,又不用你去打電競,你随什麽俗?

“咱得緊跟他們年輕人的形勢,這樣才會老得慢一點兒~”

錢一恺笑眯眯道,“你說是吧?奔三的老羅、還有那個天天裝深沉的‘老’年人?”

羅斐:……

路北辰:……

随着錢一恺的最後一下敲擊,他手裏的那把計算器仿佛也承受不住他的力氣,畫着‘=’的那個透明鍵帽被瞬間拍飛了出去。

“差評!就這質量它好意思賣我一千七?!”

錢一恺瞬間眉頭緊皺,“我要去找他們客服!”

路北辰原本想告訴他,這款機械軸的鍵帽本身就可以拆下來替換的,是因為他敲擊力度不對,把卡位的地方給敲了出去。

但是錢一恺連給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一個箭步沖過去,撿起鍵帽站在牆邊就開始拿起手機拍了個照,緊接着瘋狂語音輸出。

路北辰:……

客服辛苦。

羅斐不懂這個,還伸着腦袋湊熱鬧,“這什麽計算器啊這麽貴?!”

“說什麽冰透限量款!德國進口機械軸!”

錢一恺喘了口氣兒的間歇回答了羅斐的問題,“再限量也不能按幾下就散架吧?”

羅斐點頭如搗蒜:“就是就是!”

然後錢一恺繼續開始語音輸出。

路北辰默默地将視線移開。

或許,你先看看人家客服給你回的什麽呢?

果不其然,兩分鐘後。

錢一恺終于輸出累了,将手機話筒從自己唇邊移開,一看屏幕,那臉色變得……

又紅又綠。

羅斐見狀,忙問:“客服怎麽說?”

錢一恺沉默良久,緩緩吐出一句:“她說……親親~您把它再按回去就好了呢~”

羅斐:???

“你這計算器還是個組裝的?”

錢一恺低着頭,将手裏那顆像冰塊兒一樣透明的‘=’,對準軸體,‘咔噠’一聲,按了回去。

錢一恺:……

羅斐驚奇道:“嘿!還真是個組裝的啊!怪不得是限量呢!果然貴有貴的道理!”

錢一恺無奈地白了人一眼,又默默地給人客服好聲好氣的解釋了半天,最後又含淚下單了幾顆新款鍵帽,怒賠八百三。

錢一恺一邊付款一邊在心底默默敲木魚攢功德。

羅斐樂呵完,又湊到路北辰的身邊,見人一直在會議室門前不走,也不知道人在等誰。

羅斐湊上前去,“哎對了,昨天給你發的微信你怎麽沒回呢?”

路北辰掃了他一眼,沒想起來是哪條微信,倒是莫名想起來自己車窗旁邊那只火烈鳥。

羅斐又問:“大家都還在放假呢,你這麽快就把人找來基地,這麽着急啊?”

路北辰淡淡的“嗯”了一聲。

也不是着急。

就是怕動作晚了,人被別的戰隊搶先了怎麽辦。

“不過也幸虧你速度快啊……這麽快就挑好下家兒了,我怎麽也沒想到,許呈原那小子……啧,哎!”

羅斐又感慨道:“這要是真中了許呈原和那個SSC戰隊的計,咱們今年夏季賽可怎麽辦啊,萬一世界賽都進不去,難道要再等一年嗎?職業選手一共有幾個‘一年’啊!怎麽這麽惡毒!”

路北辰垂了垂眸。

職業選手的職業生涯……一共又有幾個一年。

“不過現在大家都在放着假呢,你這麽快把人家找回戰隊試訓,和誰試訓啊?”

羅斐轉過頭問:“基地裏都沒什麽人,讓人家試哪門子的訓啊?”

路北辰淡淡回應:“可以打線上。”

“人都回家了還要被你喊起來加班是吧?”

羅斐笑着搖了搖頭,“真是魔鬼。”

‘吱呀’一聲,會議室的大門被打開。

路北辰順勢擡眸,向會議室的方向看去。

只見祁飛緊皺着眉頭,面色看起來實在是有些不太好看。

羅斐見狀也是一愣。

“咋的了這是?”

剛剛進去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

老祁非說要單獨和人聊聊,怎麽聊成這樣就出來了?

路北辰站在牆邊,羅斐幫他問出了他的疑惑,于是便沉默着,等待着祁飛的回答。

祁飛将門虛掩了一下,眉心被他皺成了一個‘川’字,低着頭緊盯着手裏的pad,朝着這邊走的步伐也有些快。

“這個Moon……”神色凝重,聲線發沉,“你是從哪裏找來的?”

路北辰眉頭一挑,身形未動,側目看了祁飛一眼。

哪裏找來的?

他那個小外甥——路童,狙人家小主播的時候給他狙到的。

這個Moon,有什麽問題嗎?

路北辰沒答,倒是反問了一句,“他怎麽了?”

祁飛憤恨地一拍大腿,努力壓低着自己的嗓音,語氣聽起來極其悔恨。

恨不得吃八百瓶後悔藥一樣。

“他不願意留在我們戰隊啊!甚至連留下來打一場試訓都不肯!”

路北辰似乎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答案,下意識地挑了下眉,視線落在會議室虛掩着的門上。

“他不願意?!”羅斐比他倒是還要震驚:“他怎麽說的啊?為什麽不願意啊?”

祁飛整張臉上的所有五官仿佛都皺在了一起,刻意壓低的嗓音卻怎麽也低不下來:

“他說、他覺得他并不是我們戰隊合适的中單人選,因此再進行試訓也是浪費彼此時間,讓我們再找別人吧!”

路北辰默了一瞬。

總覺得他這句話的本意其實是:‘抱一絲哦你們戰隊我看不上,試訓也是浪費我的時間,我要去挑別家啦^-^。’

羅斐更懵:“不是……連試訓都沒打,他怎麽知道他不是我們戰隊合适的人選啊?”

祁飛也一臉的想不明白:“我怎麽感覺……他說的這麽委婉,其實是他壓根兒沒看上咱們呢?”

路北辰:。

你不用感覺,就是他沒看上。

“不會吧?咱們戰隊他還看不上的話……那他看上誰家了啊?!”羅斐一臉的不可置信:“放眼全LPL還有誰能來跟咱們搶人啊!”

路北辰眼角一跳,随即起身,轉身朝着會議室的方向走了過去,只留下祁飛和羅斐面面相觑。

“我去一下。”

所以,你看上哪家戰隊了,Mo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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