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系統, 你在嗎?”談畫用筷子扒拉飯盒裏剩下的飯菜,吃不下了,拿起一旁的蓋子蓋上, “別裝死, 我知道你在。”
系統讷讷出聲:“宿主, 有什麽吩咐?”
“我要查男主對我的愛意值。”
談畫的話如平地驚雷,說起這個系統就不困了,他接到的這單活不好做, 談畫更不好糊弄, 沒辦法,這一天總會到來, “可是……”
“可是什麽?你又想說機會只有一次,用掉了就沒有了?勸我慎重考慮,還是想出了新的理由?”
“你為什麽老是阻撓我,我姑且把你之前不讓我查的行為是看作為了我好,假設你是在提醒我不到滿值, 那是不是說明你可以從後臺看到,你既然能看到, 為什麽又只給我一次查詢機會?”
“假設不是這個原因, 那是為了什麽?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談畫以為賀為聿抱着她不撒手足以說明一切, 因為病人去世,擔憂起她的安危,甚至都哭了,從牧唐的描述可以得出,他擔驚受怕不是一兩天, 思慮過重才會生病。
如果這都不算愛,她不懂怎樣才算是。
系統被這無懈可擊的邏輯說得越發心虛, 它不死心地詭辯,“宿主,你不覺得你很沒良心嗎?男主那麽愛你,你卻只關心有沒有攻略成功,簡直沒有心。”
“這任務不是你給我下的?現在又來跟我談感情?”談畫真是服了他了,攥緊辦公椅的扶手,告訴自己要冷靜,“我們說的是一回事?我的良心和任務沖突嗎?要是完不成任務,我就得被遣返,到時候給他來個大變活人,這樣就對得起他的感情了?”
“你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告訴我能不能查,如果不能,給我個理由。”
“能倒是能……”系統看到談畫的臉越來越臭,也不賣關子了,惹惱了談畫,它不會有好果子吃,“确實只能查一次,我先前說的句句屬實,任務也是真實存在的,承諾到目前為止仍然有效,宿主你要是能攻略男主,就能獲得這個世界的永久居住權。”
“繼續。”這些談畫都知道,她稍微好受一點,要是系統用這個诓她,她真的會忍不住把它撕了。
窺探到她的想法,系統哆嗦了一下,心一橫,和盤托出,“不是我不想讓宿主查,而是不能再查了,因為……我跟宿主說個事,你別生氣,機會已經被我用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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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說一遍?”談畫深呼吸,“說吧,什麽時候的事?”
“也就大半年以前,我好奇,沒忍住。”系統賠笑,不敢再嬉皮笑臉,“宿主息怒。”
“……”談畫這次是真的要氣笑了,她想罵人,大半年以前,不就是她剛穿過來的時候,跟賀為聿才剛搭上線,它不會以為睡一覺就睡出感情了吧?
“你是不是有病?”談畫站起來,在辦公室來回踱步,她被氣得不輕,“這就是你鬧失蹤的理由?”
“也不完全是。”
她顧不上是為什麽,充滿了焦躁,“你用完了,我用什麽?”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能判定我攻略成功?不會就一直這麽耗下去吧?我不管,你闖的禍,必須給我解決。”
“宿主,你怎麽不問我當時查的結果是多少?”
“有什麽好問的?你以為演偶像劇啊?還玩一見鐘情那套,好好的機會就這麽被你浪費了,不想問,別說出來破壞我的心情。”
因為肌膚之親,賀為聿對她更寬容不假,允許她出現在他身邊,但要說多喜歡,談畫沒看出來。
“那我要說是100%呢?”
系統的聲音如若蚊蠅,小得快聽不見,工作室的成員都出去吃飯了,這一句落入談畫耳中,她以為是她的幻覺,眉頭一皺,“你說什麽?你在逗我?”
“賀為聿對我的愛一直是滿值,也就是說,這個任務毫無存在的意義,我攻略了個寂寞,你是這個意思吧?”
“你聽聽,這合理嗎?”
氣到極致,反而冷靜下來,談畫見招拆招,她不介意和系統這麽耗下去,“退一萬步講,哪怕你說的是真的,你明明可以不告訴我你提前查過,只需要跟我說任務完成,你就能全身而退,為什麽要對我實話?”
“因為騙不過你,”系統徹底擺爛了,無比慶幸沒有撒謊,依她這麽無休止地問下去,一個謊話要用無數個謊去圓,遲早會敗露,“你是我的宿主,我要保持對你的忠誠。”
職業道德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男女主都不是善茬,它怕談畫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也有賀為聿主動暴露的風險,不如它自己交代,不會完全失掉主動權。
萬一出了差錯,談畫發現被蒙在鼓裏,賀為聿也遷怒于它,它不光會吃不了兜着走,還有被世界徹底抹殺的可能,為了保住小命,其他都不算什麽。
賀為聿的死穴是談畫,系統向談畫投誠,能增加幾分把握,賀為聿也不敢拿它怎麽樣。
不油腔滑調的系統談畫不習慣,她一愣,“你認真的啊?”
繞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起點,“都已經是100%了,為什麽讓我去攻略賀為聿?”
“他不是男主,”系統冷不丁地說,“你要攻略的人本來是賀為謙。”
談畫被雷得說不出話,一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那怎麽就變成他了?”
答案呼之欲出,她不敢相信,猜測只是猜測,直到系統告訴她,“是賀為聿做的,他用了一些手段,把男主換成了他自己。”
“為什麽?”
“因為他愛你?”系統自認為很智能,遠超這個時代,但在“愛”這種複雜的人類情感面前,不能保證百分百了解。
賀為聿用的手段很簡單,就是威脅,系統不說不代表它不委屈,它知道談畫沒完全信,說也是白說,又不會為它讨回公道,還有公報私仇的嫌疑。
沖擊力太大,談畫緩了好半天,“假設我攻略失敗,會被遣返回原世界,那我在這裏的結局是什麽?”
“突發心髒病離世。”
談畫的掌心全是汗,手機都握不住,所以賀為聿是因為愛她,更改了她的任務對象,也是因為愛她,不想她落得一個紅顏薄命的結局。
如若攻略對象是賀為謙,她注定會失敗,對賀為謙來說,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不知不覺間,談畫對賀為聿的信任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相信他不是有意欺瞞,把她耍得團團轉,比起一己私欲,更多是為了讓她活命。
許多被遺忘的事變得清晰,難怪賀為聿一再同她強調,不用勉強,也不用害怕,他會無條件地愛她。
初時不解,現在倒是全明白了,賀為聿對她說的每一句愛,都是在告訴她,他不會讓她有事。
說來奇怪,得知真相談畫是該生氣的,害她白白擔憂那麽久,但她氣不起來,還生出愧疚,她的試探顯得那麽可笑,自作聰明,殊不知賀為聿知曉一切。
他知道也就算了,心甘情願地陪她演,被她利用,從無半句怨言。
“他是不是也知道我的來歷,清楚我不是原主?”
“是。”
談畫卸了力,靠在辦公桌旁,上挑的眼睛裏有清澈的懵懂,“賀為聿喜歡我什麽?又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還是說他喜歡的不是我,是原主?”
很快被她否認,“不對,如果他喜歡的是原主,他不會這麽做。”
賀為聿更改初始設定,也就是說他知道她穿書的事實,并且在那之前就愛上了她,這也太離譜了,談畫不記得此前他們認識。
“賀為聿也是穿書的?”
“不是,”關于這方面,系統不敢亂說,“宿主你要不直接問他吧。”
“你就……不生氣嗎?”系統發現她最糾結的竟然是賀為聿喜歡誰,說實話,它有點無語,本以為以談畫的脾氣,不會這麽快釋懷。
談畫要是知道系統的想法,肯定會說這當然重要,她不做任何人的替身。
系統向談畫坦白,有它的小心思,被賀為聿壓榨久了,偶爾也想反抗一下,給他找點麻煩,誰讓他老是威脅它,它也是有脾氣的好嗎?
既能拉攏談畫,重獲她的信任,又能給賀為聿找不痛快,何樂而不為?
“誰告訴你我不生氣,”說完全不介意也不可能,談畫的腦子就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我就是有點,沒想到。”
所有人都以為她自帶女主劇本,除了父母雙亡,人生順風順水,在愛情方面,談畫也覺得自己是拿了甜寵文劇本的女主角,結果發現這劇本是賀為聿改過塞到她手裏的,完完全全的反套路。
談畫沒想好怎麽面對他,幸好賀為聿不在身邊,她有時間思考。
是攤牌,還是裝不知道,取決于她的選擇。
值得高興的是她的任務成功了,積壓在心裏的石頭落了地,又引來了更大的問題。
随着離下班越來越近,談畫坐立不安,開會的時候頻頻走神,可能是老天可憐她,賀為聿說要出國參加學術會議,今晚的飛機。
“這麽突然?”
“畫畫忘了嗎?前天吃飯的時候,我跟你說過,你當時忙着回消息。”賀為聿無奈,聽得出他心情不錯,沒有怪她的意思。
“啊抱歉,事情比較多,”談畫沒印象,她在家照顧賀為聿,要兼顧工作,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兩半用,容易有疏漏,“你去多久?什麽時候回來?”
“14號回,我不在家,畫畫很高興?”
“你不會想我嗎?我從早上出門就開始想你了。”
賀為聿聲音清越,夾雜着淡淡的失落,他現在連撒嬌都這麽自然,談畫想了好久怎麽回他,語氣幹巴巴的,手指摳着座椅扶手,“沒有很高興,我也會想你的。”
“幾點起飛?我去送你,行李準備好了嗎?”
“八點,已經收拾好了,”賀為聿打開車的後備箱,邊說邊把行李箱放進去,他剛從家裏出來,下班時間比預想的晚,不然還能陪她吃個晚飯,“不用送,你乖乖在家等我回來。”
“那好,你回來告訴我一聲,我去接機。”
談畫悄悄松了口氣,打開日歷查看,賀為聿要離開四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應當足夠她想清楚一些事情。
誰能想到這樣粘人的賀為聿,和最初那個冷冰冰的賀醫生是同一個人,談畫原以為是自己的努力給他帶來了轉變。
系統的話表明,她根本不需要攻略賀為聿,因為賀為聿對她的愛意永遠是滿值。
這樣一看,所有努力都打了水漂,不過談畫仔細一想,她也沒做過什麽能讓賀為聿死心塌地愛上她的事,對他的好也是別有目的,反倒是他常常遷就她。
賀為聿更改她的任務對象,幫她躲過一場噩夢,從地獄模式轉換為簡易難度,談畫該感謝他讓她不費吹灰之力、輕松通關才對。
顯然賀為聿也知道談畫去攻略賀為謙的下場是什麽,才會勸她遠離賀為謙,談畫還以為那是因為他吃醋,縱然有這方面的原因,也和任務脫不開關系。
人一旦要為某個人或者事開脫,腦中就會不斷地浮現相關的記憶,賀為聿提醒過談畫,在提出結婚的時候勸她慎重考慮,就差擺在明面上,是她硬要貼上去。
于情于理貌似都怪不到賀為聿頭上。
與此同時,談畫的心頭萦繞着許多疑問,得問過他本人才清楚,比如賀為聿是怎麽愛上她的,是不是發生過什麽她不知道的事,又或許是被她遺忘。
談畫不信牛鬼蛇神,穿書以後也不得不信了,在她看來賀為聿會喜歡一個沒見過的人,簡直匪夷所思,肯定有別的方面的原因。
以上種種導致談畫很難當作無事發生,那她要怎麽面對賀為聿?跑過去跟他說,嗨,我已經知道你的秘密了?然後呢?
談畫想想就頭疼,工廠送來的樣衣被她緊緊捏在手裏,都快抓成鹹菜,在同事的提醒下才松開。
*
時尚盛典的熱度未完全消散,工作室第一期新品正在籌備,實體店鋪開業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中,屆時網絡店鋪會同步上市。
在創立初期,為了方便管理,也出于成本考慮,談畫對第一家實體店的選址慎之又慎,最後将地點定在江躍廣場。
這附近是繁華的商業街,江躍廣場入駐的不是一線大牌,就是有名的獨立設計師品牌,談畫能拿下這裏,除卻她自身的光環外,還有鄒嘉逸的助力。
表哥在其中起了幾分作用,談畫不清楚,有資源不用白不用,她也不避諱,反正她能保證不會讓鄒嘉逸白幫忙就是了。
門店正在裝修,談畫過來看施工情況,這附近有很多美食,中午順便請大家在樓上吃飯,恰逢周末,商場裏人很多,她們逛了一圈,找到一家顧客相對較少的西餐廳。
菜品陸陸續續地呈上來,談畫拿起刀叉将牛排切開,聽到同事們小聲議論,“不是說沒有包間嗎?怎麽他們一來就有了?”
“你傻呀,你看那架勢,也不像普通人。”
忽地不說話了,談畫專心低頭吃飯,沒太留意,直到一側的單寧不小心碰到她的胳膊肘,她一擡頭,看到了被簇擁在前方的賀為謙,在服務生的引導下,邁步上了二樓。
依舊是別人和他搭話,賀為謙偶爾心不在焉地點頭,八成沒聽進去,即便這樣,對方也不敢有異議,讨好地跟在落後他半步的位置。
談畫他們原本是想坐包間,被告知已經滿了,她想換個地方,同事們不介意坐大廳,又懶得折騰,所以才在外頭找了個位置坐下。
包間滿沒滿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以賀為謙出行的陣仗,就算滿了,也能馬上給他騰出地方來。
發現大家的目光集中在她這,賀為謙的曝光率不低,有人在背後針對他,最近桃色新聞纏身,那張極具辨識度的臉,想不記住都難,都認出了這是她名義上的“大哥”。
“看我幹什麽?我有飯好吃?”
“那可不一定,秀色可餐嘛。”大着膽子貧嘴一句,笑開後樂呵呵地繼續用餐,談畫也跟着笑了笑,思緒飄得更遠。
她這兩天沒想出個什麽結果,在工作室從早待到晚,一沾枕頭就能睡着,根本沒時間給她想東想西。
視線不經意投向樓梯,談畫一直糾結于她和賀為聿,卻忽略了這個事件裏的第三個人,她拿起檸檬水喝了一口,“系統,賀為謙是怎麽回事?”
“他知道任務的存在?也知道自己被換了?”
“應該……不知道吧。”賀為謙只是重生了,以為是賀為聿蓄意勾引,談畫才會變心,還沒想到“任務”這一層,是以系統這麽說,也不算是在騙她。
“也對。”
談畫對賀為聿很信任,才會略去細節,但賀為謙不一樣,從相處的細枝末節來看,他要是知道賀為聿擅作主張搶了他男主的位置,不說昭告天下,也會想盡辦法讓她知曉,不會瞞得這麽嚴實。
一句話,賀為謙如果是知情者,他的反應會比現在大得多。
而他表現出來的挽留和悔意,約莫就是應了那兩個字:犯賤。
聽完談畫的這番分析,不出意外系統又在附和,談畫這次不會單純地被它帶着走,她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可我上次說是劇情逼他這麽做的,你也沒反駁。”
“呃……那時候宿主你以為賀為謙是男二或者反派,我不好說,”系統瘋狂為自己找借口,感覺能聽到零件擦出火花的聲音,“而且我跟宿主說過了呀,我只能看到在你身上發生的事,至于賀為謙,我不清楚也正常。”
說完,系統簡直要給它的機智點個贊,重生這件事決計不能讓談畫知道,這是賀為聿和它三令五申過的,一旦洩露,後果很嚴重。
它不說有多少職業操守,基本的底線還是在的,不想這麽快壽終正寝。
真實性存疑,談畫沒發表自己的看法,她感覺有一雙眼睛注視着自己,環視一圈沒發現異常,直到他們離開前,樓下也不見有人下來。
吃完飯談畫就地給他們開了個小會,餘下的時間都在實體店裏監工,晚上人流量逐漸稀少,談畫跟工人确定完接下來幾天的進度就準備回家,司機到停車場等她,談畫回了消息,拿起包來到這一層的衛生間。
瓷磚上濺了些許水漬,談畫經過時避開,以免滑倒,商場裏衛生間的裝修很奢華,角落裏放着無火香薰,有專門的櫃子存放女性用品,需要時可自行取用。
衛生間除了她沒別人,風從窗口灌入,令談畫瑟縮了一下肩膀,打開水龍頭沖水,鏡子裏的女人頭發長長了些,邊緣仍然齊整,是該找時間打理一下了。
談畫拿起放在洗手池邊緣的包轉身,面前閃過一道黑影,她被拽進了衛生間,門轟地合上,而她的背則抵上門板,硌得她骨頭疼。
形成的肌肉記憶促使談畫下意識地捂住胸口,賀為謙和她之間的距離不到一臂,寬闊的背将光線的來源擋住,視野暗了一大半。
心髒倒也不疼,賀為謙緊接着道了歉,還有一絲懊惱,他一看見她就克制不住自己,別的話他沒說,知道談畫不愛聽,手伸過來,被談畫“啪”地打掉,“別碰我,離我遠點。”
有力氣打他,那肯定是沒事了,多餘的情緒很快散去,賀為謙如她所願地後退,“那你想讓誰碰你,賀為聿嗎?”
壓迫感減弱了一些,談畫邊想她轉身開門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邊答:“反正不會是你。”
“你為什麽會在這?”
“你很關心?”賀為謙貌似懂得了什麽叫适可而止,緊接着道:“你做生意前都不弄清楚的嗎?你表哥沒告訴你?江躍廣場是賀家的産業,我來這視察。”
談畫很平靜,鄒賀兩家的商業版圖鋪得很大,這不奇怪,“知道怎樣,不知道又怎樣?賀家又不是你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