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時隔三年回到江市，宋愉辰誰也沒告訴。
只是陰差陽錯。
他下意識随手點開的一張電子邀請函，竟然暴露了他的位置。
“邀請函上顯示的ip地址，說你在江市是怎麽個事兒？”
“你不聲不響消失三年，別告訴我你其實人一直在江市！”
“宋愉辰，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接到容晉電話的時候，宋愉辰正在商場地下的超市。
推着購物車，精挑細選的購置新家的生活用品。
良心這種東西，放在宋愉辰身上，還真不多。
他聽着手機裏久違的聲音，沒有一點被抓包的心虛：“剛回來，真的。”
“哦？剛？”容晉的鼻息很重，像是氣得不輕，涼飕飕問，“這麽說是昨天？”
邀請函是宋愉辰昨天收到的。
位置是今天暴露的。
可惜他并不是這兩天回的江市。
宋愉辰把挑好的牙刷丢進購物車，委婉開口：“昨了…幾天吧。”
手機裏頓時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幾秒鐘後。
容晉壓抑後爆發出來的音量，瞬間炸進了宋愉辰的耳朵裏。
“幾天！？”
“宋愉辰！你特麽這叫‘剛回來’？”
“一走三年，你回來是一點沒想過告訴老子，你回來了是吧！？”
仍舊是宋愉辰當年離開前，熟悉的狗脾氣。
懷念。
但也只是一點點。
宋愉辰嫌棄的把手機挪遠了點，音量刻意調小。
沒等對面的人發洩完，他笑着打斷：“昂，沒想過。”
容晉：“……”
熟悉。
所以，宋愉辰太懂怎麽讓人的氣焰，在最短的時間裏被澆滅。
他推車走向自助結賬臺，慢悠悠把東西放上去掃碼。
怕對面澆的不夠徹底：“一點都沒。”
語氣誠懇，态度沒心沒肺，補充的毫無壓力。
容晉：“……”
容晉半天才敢接上宋愉辰的話。
再開口，嗓音帶了點試探性的小心翼翼。
“你認真的？”
宋愉辰挑眉，笑出了聲：“開玩笑的，容晉，你慫什麽。”
容晉心境猶如過山車，頓時又被氣得一口氣不上不下。
沒說自己慫什麽。
他深吸口氣，咬牙切齒：“現在給你三秒。”
“位置，現在，人在哪！”
-
半個小時後。
宋愉辰兩手左右各拎着一個大購物袋，在商場外的廣場熟悉了一圈。
直到靠近停車場附近。
一陣和車子主人一樣脾氣的喇叭聲鳴起。
他掀眼望去。
商場停車場空曠敞亮，只停了零星幾輛車。
宋愉辰不用仔細找。
容晉那輛堪稱顯眼包的紅色騷跑，就主動送進了他的視野裏。
車內的人打開車門，踩着黑色皮鞋，屈尊下了車。
容晉和宋愉辰離開江市那年，看上去變化并不大。
此時西裝革履，傲氣不斂，少了點年少的盛氣。
倒是像那麽點人樣了。
宋愉辰過去，愉快的打招呼：“辛苦你來接一趟。”
“你還知道回來！”
容大少爺二話不說，給他來了一拳頭。
“艹…”宋愉辰胸口實打實挨了一拳，忍不住爆了半句髒話。
容晉順手接過他手裏的購物袋：“知道疼了？疼就對了。”
說着，把購物袋往後備箱一放，下巴嚣張一揚：“麻溜的，給老子上車。”
宋愉辰緩過勁，笑罵了句：“狗脾氣。”
宋愉辰今天出門買生活用品，為了熟悉新家周圍的環境，沒開車。
現在有人願意當免費司機。
這車不蹭白不蹭。
上了車，單手支着下巴，胳膊肘在車門上，情緒有點恹。
困的。
前幾天住酒店，沒适應新環境。
他幾天沒怎麽睡好。
車裏一照進太陽就犯困。
容晉視線投過去，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青年的長相較三年前，似乎又出挑了不少。
冷白的皮膚，不帶攻擊性的骨相。
下巴很是精巧，鼻高眉細。
尤其是那雙惹眼的桃花眼。
就連不笑的時候——
随便一個不經心，沒有含義的眼神，都能勾得人心尖顫兩顫。
哪怕容晉前幾年看習慣了。
這會兒也被這張臉沖擊了不少。
“綠燈了。”宋愉辰懶懶和他對上眼提醒。
容晉面無表情的開車。
宋愉辰目視前方，問他：“剛看什麽呢？”
容晉話裏帶刺：“看你那張沒良心的臉。”
青年看着對誰都能笑一笑。
乍一眼看臉，驚豔得不像話，脾氣也好。
其實心腸硬起來，比誰都狠。
宋愉辰借着手機黑屏照了照，不要臉地說：“還行吧。”
容晉氣笑了，轉移話題：“這次回來，還走麽？”
“走。”
話音落下，車子被狠狠剎了車，差點把宋愉辰送上擋風玻璃。
容晉擰眉：“展開說說。”
宋愉辰松了松被迫緊繃的安全帶，扶額道：“臨時回來一趟。”
容晉繼續開車，不動聲色的找了個理由：“為了你那個便宜爹的分公司？”
宋愉辰睨他一眼：“知道還問？”
容晉“哦”了聲：“是為了這事回來就成，反正別為了……”
說一半，他腦子回來了。
話音戛然而止。
恨不得給自己的嘴一巴掌。
哪壺不開提哪壺。
宋愉辰神色不變，看向窗外：“晚上叫人去聚聚？”
氛圍照常，容晉暗自松了口氣。
“早給你安排好了。”
宋愉辰挑眉，轉頭看他：“動作挺快，早想着來逮我了吧。”
容晉勾了勾嘴角：“呵，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麽沒良心。”
“還不是早年你說過，我良心被你吃了。”
“……”
“姓宋的，你罵老子是狗？！”
“乖，別叫，好好開車，我眯會兒。”
“……你特麽。”
宋愉辰自顧閉了眼睛。
容晉：“……”
開車回家只剩5分鐘的路程。
不等宋愉辰醞釀出睡意，家都到了。
但兩人心裏明清，心照不宣的沒再說話。
容晉故意避開的話題，宋愉辰不是不知道後話是什麽。
無非就是三年前那件事。
不提。
但仍會是他們之間，沖不淡的心頭疙瘩。
-
宋愉辰下午收拾新家。
容晉充當苦力。
晚上八點兩人一起出門。
宋愉辰懶得開車，索性繼續蹭容晉的車。
他搭車，容晉也樂意得很。
車上，他試圖打商量：“到時候記得替我擋擋酒。”
突然一聲不響回來。
今晚指不定會被灌成什麽樣。
“擋酒？”容晉冷笑，“做夢呢，我第一個灌死你。”
宋愉辰：“……”
八點半左右，兩人到達聚會的會所。
包間裏，熟悉的面孔和不熟悉的面孔，挨着坐了一排。
宋愉辰和容晉一前一後推門進去。
包廂裏音樂停了停。
唱歌的人拿着話筒對容晉開嗓：“喲，容少哪拐來的大學生。”
容晉一腳踹過去：“這老子兄弟，同輩！”
“同輩？”
有人搭腔：“愉辰比你嫩這麽多，你是真好意思。”
“拐着彎罵老子老？”
“哪敢啊。”
容晉開了瓶酒，朝宋愉辰舉了舉：“來，喊聲爸爸，今晚可以不灌你。”
不等宋愉辰無奈開酒，邊上一圈人不樂意了。
“愉辰是你能灌的麽！我先來。”
“一邊去，少欺負人！愉辰，三杯不能少，不喝不是兄弟！”
宋愉辰：“……”
容晉他們點的酒度數不算高，顯然照顧了宋愉辰的酒量。
但幾圈應付下來。
度數再低，再照顧，都經不住他們這麽灌。
于是，輪到容晉過來給他倒酒，宋愉辰沖着人皮笑肉不笑的勾唇。
還來？
容晉被他笑得頭皮發麻。
宋愉辰：“你們繼續喝，我去接電話。”
宋愉辰放了酒杯，直接起身。
有人“哎”了聲：“愉辰，去哪啊！”
容晉秒懂宋愉辰的意思：“喊什麽！他打電話，來，我們幾個繼續。”
宋愉辰沖他們笑笑，然後徑直出了包間。
原本是打算躲躲酒，結果真有電話打了進來。
他接起電話。
“你這孩子，來了江市怎麽不和舅媽說一聲。”
女人嗔怪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宋愉辰走在走廊裏的動作微頓，神色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忙忘了。”
“得虧我問起你媽，新家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麽？”
“缺什麽，要搬什麽就開口。”
“到時候讓你舅給你幫忙去。”
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宋愉辰手臂靠上窗臺：“您放一百個心，已經收拾了。”
“那就好。”
“明天空吧，來家裏吃飯麽？”
“舅媽親自下廚，給你做好吃的。”
走廊盡頭旁是上下層電梯。
宋愉辰瞥了眼電梯數字，似乎有往他這層停下來的趨勢。
他懶洋洋地道：“好啊，又有口福了。”
“清清那丫頭聽說你來了，嚷着要哥哥呢。”
“是麽？她是不是暑假作業又沒做完？”
宋清清似乎就在電話旁。
女孩聽到他的話，炸毛起來試圖狡辯：“哥你少冤枉我！”
宋愉辰輕笑出聲。
電梯鏡面門倒映出他清隽偏瘦的身形。
簡單的白色T恤，搭配黑色長褲。
是有幾分容晉他們調侃的大學生氣質。
他故意驚訝：“這麽說都做完了？”
“明天不用我幫忙了是嘛？”
注意到電梯門開了，宋愉辰溫和的目光禁不住落過去。
手機裏女孩的聲音心虛了下去。
電梯裏，迎面出來一群打鬧說笑的盛氣少年，個個都格外高挑。
“今晚這頓火鍋撐死我了。”
“撐？酒量不行少拿火鍋當借口。”
“你說誰酒量不行！等等敢不敢比比？”
“嘁，有種和時哥比。”
“少來，誰敢讓時哥碰酒，我跟誰急！”
說話的人仰頭朝身後望去。
宋愉辰單純好奇的多看了一眼。
落在電梯最後面的那人慢吞吞走了出來。
高挑的逆着強光。
此刻正垂着眼。
少年五官輪廓分明，碎發墜在額前，眉眼似乎加重勾勒過的淩厲。
他唇線抿得筆直，像是心情不太好。
幾乎是從骨子裏浸透出的疏離冷意和涼薄。
聽見有人提到了自己，落下陰影的睫毛動了下。
在對方散漫的，緩緩掀起眼皮時——
宋愉辰嘴角的笑，也僵在了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