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爸爸,媽媽,你,我,弟弟,我們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一個人若是連自己的家人都可以棄之不顧,那麽這個活的也未免可悲了些。”柳三月說完這段話,深深看了柳白露一眼,便轉身出了房間。
一邊出去一邊又淡淡補了一句,“趕緊洗漱了過來吃飯。”至于聽了這番話的柳白露心中是如何想的,柳三月并不想去費心琢磨。
柳白露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她自己的人生,她想些什麽、做些什麽,只要不影響到家人,柳三月便不想太過幹預,只要她以後不要說些不好聽的話讓媽媽難過就行,反正今天她都說的這麽清楚了,想必就算柳白露心裏還是對爸爸有埋怨,也不會再亂說話了吧。
其實說白了,還是柳三月心裏還沒有把柳白露當做她的家人,不願費心費力去操心,此番能說這麽多已是仁至義盡,再多的她目前卻是不太想理會的。
便是柳蘇識、俞陸伊、幼小的柳時夏,她都沒有真正把他們當做家人,她的家人在幾十年以後的二十一世紀,她的爸爸媽媽現在還沒出生,她的根至少目前為止并不在這裏。
這些人只是她的責任,鄉下的柳家也是如此,她占據了這兩家女兒的身體,便得承擔對這兩個家庭的責任,畢竟感情是相處出來的,而不是有個家人的名號在,就會有感情。
所以,她願意去照顧鄉下的柳家和城裏的柳家,前提是這些人好相處,值得她去付出,不然她也不是精力多的沒地方使不是。
不過對于鄉下的柳家,柳三月的心境又有些不同。畢竟相處了好幾個月,在那般艱難的日子裏,李媽媽和二月姐姐但凡有點兒吃的,必先緊着她來,對她的好并不是虛的,人心都是肉長,她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
而城裏這個家,還未長久相處,卻要看以後了。
柳三月已經吃過早飯,跟俞陸伊打了個招呼,又出門溜達去了,她想趁午飯前,把供銷社、百貨商店什麽的都逛一逛,看看這個時代都有些什麽,吃的、穿的、用的都得看看,以後用貝雷帽變東西的時候也有個參照。
如今京城範圍小,店面也不多,柳三月就是随便看看,倒也快的很,到處轉了轉,趕在十二點半的時候就回了家。
轉了一圈回來,卻是愈發的體驗到了這個年月物資的匮乏,買糧油得有糧油票,買布還得有布票,這就算了,買個肥皂還得有工業票,自行車、手表、縫紉機這些就不說了,就是個暖水瓶都是個稀罕物。
轉到賣自行車的店面的時候,最誇張,店外排着老長老長的隊伍,不讓挑不讓看,給你哪輛就是哪輛,你還愛買不買,聽着隊伍裏排隊的人聊天,這自行車票都是他們工作的廠裏發的,一年全廠上千人,總共才有那麽幾張。
想到二十一世紀一堆一堆的共享單車,柳三月不禁感嘆,時代的變化真是太快了,不過才幾十年而已,完全是兩個模樣。
柳三月一回來,俞陸伊便趕緊将餃子下了鍋,柳白露自覺的去了廚房裏幫着調蘸汁,餃子還沒等煮熟呢,屋裏的小時夏又開始哭了,聽到哭聲,俞陸伊在圍裙上抹了抹手,摘下圍裙,匆匆朝房裏走去,邊走邊大聲說道:“三月,看着點兒餃子,要是浮起來了就趕緊撈出來。”
“哎!知道啦。”摸了本柳蘇識的書在看的柳三月揚頭應了一聲,放下書紮進了廚房,餃子剛下鍋沒多久,一個個沉甸甸的待在沸騰的鍋底,老實極了,柳三月對着那白胖的餃子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雖然還沒有煮出香味來,但是光看着就已經覺得口齒生津了。
柳白露見柳三月進來,表情便有些不自然,調汁的動作也僵硬起來,一時氣氛很是安靜,只有鍋裏沸騰的水咕嚕咕嚕的聲音。
“大姐,你什麽時候回來啊?”突然,柳白露開口打破了安靜,沒有擡頭,手上調汁的動作卻有些漫不經心,故作淡定的語氣裏帶着點兒緊張。
怎麽也得五六年以後,柳三月心裏默默說道,不過這話當然不能對柳白露說,柳三月随意敷衍道,“看爸爸那邊的情況,到時候再說吧。”
柳白露動作一頓,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到了嘴邊的話卻又咽了回去,爸爸還不知能不能回來呢,難道爸爸不回來,大姐就不打算回來了嗎?可是這話現在的她卻是不敢說,不敢問了。
“那你記得經常給家裏寫信,有什麽事兒別自己憋着。”柳白露垂着頭輕輕道,聲音輕的好像風一吹就會散開,卻又好像含着些濃的化不開的情緒。
不管怎麽說,也是一起長大的親姐妹,柳白露從小跟在柳三月屁股後頭長大,對柳三月感情深厚,很是依賴,再有矛盾、再有争執,面對即将遠去的大姐,柳白露心裏更多的卻還是不舍。
柳三月擡頭看向柳白露,柳白露垂着頭,兩個半長的麻花辮柔順的垂在胸前,看不清神情,只隐約能看見眼角泛了紅。
柳三月笑了笑,輕輕拍拍柳白露的頭,柔聲說道:“嗯,我知道的,每個月我都會寫信回來,你在家要好好照顧弟弟和媽媽。”
就是個孩子罷了,對爸爸的埋怨怕也是因為相處太少,感情不深的緣故,本性還是不壞的,柳三月心想,以後多多讓白露和爸爸互相通信,有了感情就好了。
很快飽滿白胖的餃子便一個個歡騰的浮出水面,柳三月一個沒控制住,吃了三十多個餃子,她其實還想再繼續吃的,無奈胃裏實在放不下去了,只得依依不舍的落了筷子。
雖然這兩天每頓柳三月都吃的挺多的,卻仍是将俞陸伊和柳白露驚的不輕,餃子金貴,也就大年三十能吃上那麽一頓,難得吃一頓,俞陸伊和柳白露也比平時吃的多了些,但一人也才吃了十多個便撐的不行了,柳三月一口一個,不歇氣兒的吃了三十多個,怎能不叫她們震驚,這可都是實打實的大肉餡兒胖餃子啊。
對于俞陸伊和柳白露驚吓的目光,柳三月毫無自覺,目光依依不舍的落在剩餘的兩盤餃子上,遺憾的舔了舔嘴唇,又香又好吃,沒能吃完,真可惜。
吃完午飯,俞陸伊也沒歇着,将柳白露打發去看着小時夏,收拾了碗筷,便開始在屋子裏到處轉悠,給柳三月收拾下鄉的行李。
一邊轉悠一邊在心裏盤算,被褥得帶,被褥得帶,別人的被褥睡着也不習慣,暖水瓶得帶,這玩意兒金貴,誰家也不會樂意往外借,沒有肯定是不行的,女孩子家不能缺了熱水。
衣裳得帶,這一去還不知得去多久,反正不會低于一年,一年四季的都得帶上兩套,還有鞋、毛巾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一搜集出來,竟将客廳裏的飯桌堆的滿滿當當,飯桌下還堆了不少,就這俞陸伊仍覺得不夠,還少了些什麽,只無頭蒼蠅似的在屋子裏到處亂轉,這兒翻翻那兒翻翻,尋摸着還有些什麽要帶的。
柳三月在屋裏繼續看剛剛那本書,這年月也沒有智能手機,鄉下空虛了好幾個月的她,能有書看都覺得幸福的不得了,倒也是件好事,以前她總嚷嚷着看書,書倒是買了一堆,看完的一本沒有,眼睛離開手機一會兒就慌張。
如今好了,總算是能靜下心來看書了。
看了會兒,柳三月想去洗手間了,便放下書順着床上的梯子下了床,屋子太小,別說書房,連個正經看書的地方都沒有,只能窩在床上看。
走到客廳一看,柳三月傻了眼,哭笑不得的對還在轉悠的俞陸伊問道:“媽,這些不會都是給我準備的行李吧?”桌上桌下一大堆,她能帶的走才有鬼。
“嗯,差不多都在那兒了,我這兒再找找,看看還有沒有什麽缺的。”俞陸伊這會兒正在廚房裏倒騰,手裏舉着口鐵鍋打量着,聽說幾年前鄉下家家戶戶鐵鍋什麽的都煉了鋼,鐵鍋可不好買,都特別缺這個。
柳三月愈發哭笑不得,趕緊走到廚房奪走了俞陸伊手中的鐵鍋塞回原位,“您也不看看我這小身板兒,就桌上那些我都夠嗆能抗的動,您竟然還打算讓我帶一口大鐵鍋。”
“你這傻孩子,這一去又不是三兩天,是去那兒過日子去的,你要是不把生活用品帶齊全了,去了那兒缺東短西,買都沒地方買。”
柳三月無奈看向飯桌那堆亂七八糟的物件,攤了攤手,“可就算是這樣,那我也抗不動這麽多啊,光是那被褥和衣裳我就夠嗆能抗的動。”
兩床厚棉被,衣裳因着有冬天的棉衣,也是一大摞,棉花可不輕啊,就這倆就能壓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