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境破
境破
慕無虞眼睜睜看着身後突然爆發的大量魔氣，她想救下師弟，她也想救下與魔物打鬥的昆侖衆人。
但好像......都失敗了。
慕無虞木然地看着遠方，直到視線中的一切變為灰燼，然後散開、坍塌......
她心神恍惚地低下頭，看見自己身體也逐漸透明——
*
慕無虞猛地睜開眼，發現困住自己的光球變得虛弱不少。
她握緊右手的未明劍，斬開這層桎梏。
慕無虞沖出光球，擡頭就看見不遠處的白衣少年虛弱地從空中跌落——剛剛正是晏行雪，竭盡全力消滅了八位結陣仙女中的澤蘭。
......雖然後來她又莫名其妙進入了一個幻境。
慕無虞收斂心神，飛身接住晏行雪。
她将少年輕輕放在祁昭昭身邊，轉頭防備着敵人。
剩下七名和澤蘭長相一模一樣的“仙女”，都仰面躺在地面，毫無聲息。
突然間，她們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在一起，融合後僅剩一位“仙女”。
那“仙女”與之前的澤蘭毫無區別，仿佛是因為損壞了一個分身而受到傷害，她跌倒在地，喊道：“好疼！我好疼......”
“閉嘴！廢物東西！”一聲怒吼傳來，魏闡倚着刀站了起來，“我讓你結陣，一個分身被打傷後你弄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大刀，對剛才腦海中的劇痛心有餘悸。
此時，一直無聲無息的聞雲弦猛然破開搖搖欲墜的光球，向露出後背的魏闡刺去。
他劍勢如虹，淩厲無比。
魏闡反身接下這一劍，但仍被這攻勢擊退多尺，他将大刀插入地面，才堪堪止住。
聞雲弦輕輕瞥了一眼慕無虞，片刻後他收回目光，勾了勾嘴唇：“原來，我們進入的是魏前輩的記憶。”
魏闡臉色一沉，咬牙切齒：“澤蘭你......！”
澤蘭剛剛站起身，忍不住一哆嗦：“我也沒辦法......被打傷後就不小心将你的記憶做成了幻境......”
魏闡大罵：“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稍遠處的慕無虞微微一愣，再結合發生的事，她頓時明白了一切——原來晏行雪打傷澤蘭的時候，澤蘭失手構建了一個以魏闡的記憶為根基的幻境。
幻境中的聞雲弦顯然扮演着是魏闡的身份，那她幻境中用的也是未明劍，扮演的是......師父慕檀的身份嗎？
似真似假，幻境中的哪些事是真實發生過的呢？師父慕檀與魏闡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呢？
而她自己身處幻境時，與那個師弟聞雲弦之間......一切都是假的嗎？
慕無虞一怔，回過神來。
她握緊手中的未明劍——管它是真是假，先把眼下的事解決掉。幻境中無法善終......現實中她可得帶着師兄師妹離開這裏。
“魏闡。”慕無虞突然開口：“不管兩百年前發生了什麽，不管你今日是人是鬼，我都不會讓你帶走我師妹。”
她将未明劍橫在身前，眼神堅定。
魏闡想起腦海中關于幻境的零星幾瞥，冷笑一聲：“你護着魔心者的樣子，可比你師父強多了。她那樣對我......”
說到最後，他恨極：“被我回了魔瘿毒，死了也是應該！”
慕無虞深吸一口氣，不讓怒意動搖理智。
魏闡繼續說道：“不過今日，除了那小姑娘，你們——都得死！”
他話音剛落，就一刀劈向聞雲弦。
聞雲弦接住這一招，劍與刀的碰撞聲“铮铮”作響。
雙方對峙之際，聞雲弦輕聲低語：“魏前輩，我在你的記憶中看到了一個人......原來是那人把你從寒鐵獄中救出來的。”
魏闡臉色一變，刀上的力量驟然加強。
聞雲弦側身躲過一擊，火上澆油：“人人喊殺的魔心者，竟然會有人相救，魏前輩你就沒懷疑過？”
魏闡咬牙：“你在幻境中當了魔心者，難道沒被救嗎？”
聞雲弦勾了勾嘴角：“很多事情都是假的，更何況幻境中的事呢？魏前輩，小心被騙。”
魏闡架住對方的劍，不耐煩道：“打就打，你話怎麽這麽多？”
聞雲弦微微一笑：“那我可就直說了，你信那人不如信我。”他循循善誘：“魔心者被世人忌憚，那為何不和我一起改變世間？”
魏闡不屑：“憑誰？憑你？把我救出來的人，可不是你這種毛頭小子能比的！”
“救出來......”聞雲弦輕笑一聲：“可魏前輩你不是已經死過一次了嗎？那人若真想救，你會是現在的模樣？”
魏闡臉色一黑，不再言語。
他刀刀致命，氣息卻開始紊亂。
仿佛尤嫌不夠，聞雲弦繼續說道：“你被宗門所追殺，無一人幫助你，最終還是死在封魔大陣前......跟着那人的下場，也不見得有多好。”
魏闡仿佛想到了什麽，臉上有一瞬間的痛苦，拿刀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在失控的邊緣。
*
聞雲弦與魏闡剛動手時，澤蘭就想要幫助魏闡。
但她剛擡手想要結陣，就被伺機而動的慕無虞攻擊。
慕無虞一劍劈過去，澤蘭化為一陣白霧，躲過這擊。
“清若靈仙。”澤蘭神色委屈：“別攔着我呀。”
慕無虞臉一黑，怎麽這魔物還要時刻提醒她之前被迷惑心神的事。
清若靈仙，呸呸！
慕無虞出招更快，把澤蘭追得滿場亂躲。
這名叫澤蘭的魔有着清醒的神志，雖然不多；她而且擅長結陣和構建幻境......慕無虞從未聽說過這樣的魔物。
慕無虞欺身而上，忍不住納悶：“你真的是魔？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魔。”
澤蘭身影突然消失，然後出現在更遠的地方，她神色郁郁：“我不是魔。”
“你渾身上下都是魔氣，你說你不是魔？”
澤蘭癟癟嘴：“又不是我想要變成這樣。”
仿佛察覺到什麽，她只說出一句“時間到了......”就忽然消失。
慕無虞定睛一看，哪裏還有澤蘭的身影——而他們所處的仙境，更是如同上一個幻境，四周開始慢慢化為灰燼。
幻境在坍塌，不大對勁......
慕無虞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直覺讓她朝着聞雲弦身後望去——
一個女人從空中慢慢浮現，渾身伴随着金色和紫色的細小光芒。
她極其美麗，華服露出的部分皮膚上覆蓋着金色鱗片，沒有鱗片的其他皮膚上散落着細小的黑紫色裂痕。
慕無虞心一沉，那裂痕中溢出一絲絲魔氣......那女人是個魔。
一剎那，一陣金色閃光從女人身上散開。
慕無虞發現自己動不了，不僅她動不了，遠處的聞雲弦和魏闡也是一動不動。
那女人不急不緩地走到魏闡身旁，輕輕一瞥：“到此為止。”
她話音剛落，魏闡的身體就化為黑色灰燼，只剩下一顆拳頭大小的金色光球。
那個光球飄到女人掌中。
美麗的女人環顧四周，視線落在祁昭昭那裏時微微一頓。
然後她收回目光，朝着灰燼旁面無表情的聞雲弦愉悅地笑了笑，輕聲說道：“還沒到時候。”
她的目光，不帶一絲一毫的情緒，仿佛是看向蝼蟻般無動于衷。
說完這句話，如同拂去細小塵埃，那女人輕輕揚了揚右手。
慕無虞頓時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
美麗的女人正在把玩着手上的金色小球。
聽到金色小球內的靈魂破口大罵，女人也只是挑了挑眉。
她将魂魄內的靈魂放出來。
魏闡透明的身形剛剛浮現，他就大罵：“你瘋了嗎？不是你讓我去找的嗎？找到了又不帶走她，還把我屍骨都揚了！”
顯然是十分憤怒的樣子。
女人手托腮望着遠方，聞言輕輕看了一眼這個快要潰散的靈魂，“帶走她？她又不像你。”
“什麽意思，什麽不像我？”
女人輕輕嘆息，“......像你這樣，痛不欲生。”
魏闡瞪着女人，“你在說些什麽，我沒有痛不欲生！”
“是嗎？”女人緩緩站起身：“你的一生命運多舛，父母雙亡，好不容易拜入大門派，卻被人人追殺，傾慕的師姐也想着殺你。”
“不過也不全是壞消息......你渾渾噩噩地沉睡了兩百年，醒來就得知那位背叛你的師姐，因為你下的毒而亡。”
女人愉悅地笑笑：“慕檀已經死了兩年了。怎麽樣，魏闡你剛知這個消息，快樂嗎？”
魏闡咬牙：“當然快樂，我快意極了。”
“哈哈，是嗎？”女人圍着靈魂慢慢轉了一圈：“可惜多年前，慕檀明明是昆侖唯一關心過你的人......”
女人輕輕低語：“也是在你逃出鐵寒獄時，讓你快跑，不要回來的那個人......”
魏闡嘴角有些顫抖，“那又如何，那不過是她裝出來的......她後來不也想殺我嗎？”
“是啊。她既然想殺你，那她當時能用那把特殊的劍插入你心髒，為何最後仍是刺偏了不少？”
仿佛在欣賞透明靈魂臉上的痛苦神色，女人過了片刻才慢悠悠說道：“你是沒想過，還是不願想？”
“住口，住口！”靈魂吼道。
他臉上流下血淚：“我不知道她是被迫的，我不知道......那個時候人人都想殺我，我以為......”
魏闡帶着恨意說道：“如果你再把我早複活幾年，我就可以解開她身上的毒！”
女人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她輕輕嗤笑一聲：“我當然是專門等慕檀死了，才喚醒你的呀。”
聽到這句話，魏闡渾身一僵。
他透明的靈魂突然變得血紅，像一只惡鬼那樣撲向女人——但終究是徒勞，他被死死地釘在原地。
“讓慕檀因你而死，才能看見你痛不欲生的神情。”女人嘆息。
看着靈魂流下血淚、身影若隐若現，顯然是一副快要消散的樣子。
女人極其愉悅地笑了笑，聲音低沉：“每次看見你們這些魔心者痛苦的樣子，我都快樂極了。”
“你們......都是活該啊。”
女人伸手一抓，将魏闡靈魂變回金色小球。
她仰頭将球吞了下去。
不消片刻，女人左臂上又長出幾片金色鱗片，閃爍着不可名狀的光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