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交易（四）
交易（四）
聞雲弦與慕無虞站在城門，身前是寧玉楹和玉渡門的修士。
“寧道友，那我們就先去玢鎮一趟。”聞雲弦拱手行了一禮。
寧玉楹神色有些猶豫：“雖然四診堂出現了一絲魔氣，但掌櫃邱澤不一定與此事有關……”
“放心吧，寧小姐。我們也只是去玢鎮查看一回。”慕無虞開口解釋：“要是邱澤無辜，我和師兄會立馬回滿玉城。”
“……我代表滿玉城和玉渡門在此謝過兩位了。”寧玉楹誠懇說道：“兩位靈閣弟子古道熱腸，令人佩服。”
想要幫滿玉城消滅魔物是真，尋找變故的源頭也是真——因為那源頭，極有可能是妘真口中所說的骛已。
寧玉楹身後的修士離去，但她卻沒有移動一步，臉上甚至有着隐隐的糾結神色。
她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兩位……我還有一不情之請……”
慕無虞有些疑惑：“不情之請……？”
“正是。”寧玉楹苦笑一聲：“玉渡門有一叛徒，名叫子車瀾。他一個半月前曾從滿玉城逃走，我們在玢鎮附近追丢了他。”
她有些怔然：“雖然過了這麽久……但不知怎麽地，我心裏卻感覺他可能還藏在玢鎮。”
寧玉楹行了個禮，“現在玉渡門的所有人都要保護滿玉城的安危，實在是抽不出人手。所以我只能麻煩二位了，幫我留意一下玢鎮中的動靜。”
叛徒子車瀾？那他就是盜走玉渡門珍寶“銜凝玉”的弟子，亦是與寧玉楹有過婚約的人？
……想必發生這種事後，寧玉楹內心并不好過。
因此，慕無虞點頭：“那是自然，我們去了玢鎮，除了找邱澤之外，會多多留意其他不對勁的地方。”
寧玉楹露出感激的眼神：“那我也會讓門內弟子去找尋曾在四診堂看過病的人，多加留意。”
她嘆氣：“希望不要是張菡姑娘所設想的那樣……”
如果真如慕無虞所說，所有去過四診堂求診的人，都會變成魔物。那這滿玉城将會有多少人受害……
*
慕無虞站在飛劍上，向着玢鎮的方向飛行。
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玄衣青年，覺得有些不對勁——為何她懷疑四診堂掌櫃邱澤、要去玢鎮，這人居然沒有絲毫反對意見，甚至也跟着來了。
慕無虞試探着開口：“聞道友，我的猜測不一定準确，邱澤也不一定是骛已。你其實也不用跟着來，大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找骛已。”
聞雲弦眸光一轉，輕輕看她一眼，“滿玉城雖然有魔物，但只是魔物出現的方式有些奇怪……骛已不一定會留在修士全部出動了的滿玉城。”
“所以……你就去玢鎮嗎？”
“當然。”聞雲弦似笑非笑：“何況我要是在寧玉楹面前讓‘張菡’師妹獨自一人去玢鎮，并不合理。”
慕無虞擠出個幹笑，“說的也是。”
兩人傍晚時分，抵達玢鎮。
慕無虞站在飛劍上，低頭看着眼前的小鎮，心微微一沉——不過是傍晚，鎮子入口和周圍，都無一人。
即使鎮子的禦魔陣還在正常運轉，但極有可能也出現滿玉城那樣的情況：禦魔陣沒有損壞，而城內卻出現了魔物。
兩人收劍落下。
慕無虞此刻的心越發沉重，附近并沒有感受到活人氣息，有的只是數十個微弱的奇特氣息。
她朝着藏着數十個奇特氣息的房屋看去，那是個不大不小的酒館，卻沒有魔氣。
聞雲弦顯然也注意到酒館了，他微微垂眸，從劍鞘中輕輕抽出劍。
兩人走近酒館，隔空輕輕推開酒館木門。
木門發出“咯吱”一聲，但屋內數十個“人”卻毫無反應，他們木然地坐着。
突然其中有一人發出微弱地掙紮，他一雙異常凸出的眼睛望着聞雲弦和慕無虞，喘着粗氣向兩人伸出手。
慕無虞神情微動，心中不忍，想要上前查看那人情景，卻被聞雲弦用劍鞘抵住她左肩。
他神情淡然，意簡言赅：“已經沒救了。”
聞雲弦話音剛落，躺在地上的那人突然渾身痙攣着，蜷縮成一團。
下一瞬間，那人渾身膨脹，撐得過分大的身體突然裂開，一只魔物從中鑽了出來——那正是慕無虞在滿玉城中見過的魔物。
魔物從人肚中鑽了出來，不過眨眼間，那人連皮帶肉、連同身上的衣裳，都被魔物黑色浪花一樣的身體吸收。
黑色魔物瞬間變大，身上這才開始溢出魔氣。
看見這幕的慕無虞呼吸都有一瞬間的停滞。
她這時才明白，原來滿玉城的魔物就是這樣出現的，并不是禦魔陣沒有擋住這些魔物——而是魔物是從人體中出現，顯露真身，然後才開始溢出魔氣。
難怪每家出現幾只魔物，就會有幾人失蹤……因為這些失蹤的無辜之人，成為了培育魔物的溫床。
慕無虞背後發涼，但相反的卻是心底卻陡然升起怒火——怒火是對魔物，亦是對背後做出這些事的人。
是骛已将這些人變成這樣的嗎？！
她的劍随着火離符而出，齊齊釘在剛出現的魔物身上，不過眨眼間，這只剛剛“誕生”的黑色魔物就被火焰吞沒，散成黑血和魔氣。
*
屋內數十個“人”，其中一大半同樣也在瞬息之間變為魔物。
聞雲弦一劍帶着黑氣斬過魔物。
魔物跌落在地，化為黑血。只餘幾個掙紮的“人”躺在地面上顫抖。
聞雲弦神色不變，舉起劍——卻被一只帶着繭的白淨手掌握住右臂，止住了動作。
他眸光一轉，望了過去。
慕無虞眉頭微擰，帶着幾分掙紮：“先別動手，說不定還能有法子救他們，畢竟魔物都還沒出來——”
“他們已經沒救了。”聞雲弦一雙桃花眼毫無波瀾地望着慕無虞：“魔物已經長成，破體而出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感覺到自己手臂上的力量越發收緊，仿佛是不願意接受他所說的話。
不過少頃，慕無虞就松開了手。
她苦笑一聲：“你說得對……”
地上這些“人”即使還苦苦維持着人的樣子，但已經沒有活人的氣息了……
聞雲弦手起劍落，地上掙紮的幾人瞬間化為一灘黑血。
慕無虞聲音有些低落：“聞道友……你知道這種魔物叫什麽嗎？如果發現得早，人還會有救嗎？”
聞雲弦振去劍身上的黑色魔血，雙眼平靜地望着她：“如果我沒猜錯，這種魔物叫黩洶，長于谧海，亦只在谧海活動。”
“但将它帶離谧海後，它會衰萎成一鞠黑水……直至被放入人的體內，它才會重新長成溢出黑氣的魔物。”
“……黩洶？”慕無虞眉頭緊皺，喃喃道：“難道是骛已将它們放入人體內的？”
她緊接着問道：“那你在滿玉城就知道這是黩洶嗎？”
聞雲弦輕輕搖頭：“我只知曉黩洶的特點，但從未見過它的樣子……剛剛看到這黑色魔物從人體中出來的樣子，才将兩者聯想在一起。”
他望着地面的黑血：“或許黩洶剛剛被放入時，還能将其拿出……但這些人已然坐在這酒館了，怕是距離被放入黩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你倒是清楚——”一道陰恻恻的聲音響起。
慕無虞渾身繃緊，警覺地向聲音來源望去——一個身穿紅衣的青年站在對面屋頂，即使他長相俊美，卻依然遮不住渾身的陰冷氣息。
那青年朝着他們冷冷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在此滋擾，原來是兩只蝼蟻。”
“你是誰？”慕無虞看着青年，聲音有一絲憤怒：“滿玉城、玢鎮的事都是你幹的吧？！”
她咬牙道：“把這麽多無辜的人……變成魔物！”
“是我幹的又如何？”
青年嗤笑一聲：“區區蝼蟻，竟敢來質問我做事。你們，也不配知曉我的名字——”
“你是骛已。”聞雲弦篤定道，他勾了勾嘴角：“四診堂掌櫃邱澤恐怕也是你假扮的。”
青年的眼神陡然變得淩厲陰鸷，他将兩人緊緊盯着，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你們知道我……你們是誰？”
看到青年的反應，慕無虞知道聞雲弦說對了——這人就是骛已，亦是滿玉城、玢鎮之事的罪魁禍首。
“我們……”聞雲弦輕輕笑道：“我們只是不知名的蝼蟻罷了。”
他勾着輕淺的笑，卻是将劍握緊，隐隐的蓄勢待發模樣。
骛已冷笑道：“好個牙尖嘴利的毛頭小子。”
他站在屋頂，冷冷俯視着兩人，“不過也就只能活到今天了！”
話音剛落，骛已左右手上各出現一把血紅的匕首，他朝着兩人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