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前身騎射學過幾年, 太學畢業後,課業就落下了。
武藝騎射,都讓前身扔在了太學中,走時只帶走了人, 忘帶了腦子。
雲丞淮不會武, 但她反應夠快, 再加上肌肉記憶, 居然擋住了刺客砍過來的刀。
可惜這具身體太久沒有鍛煉, 刀背幾乎要落在她的肩上。
沈流年冷漠的聲音傳來,“她們沖我而來,你若走, 她們不敢殺你。”
南秦京都死了一個王上,皇帝必定不會輕易饒過, 明争暗鬥也好, 惡意中傷也罷,一王上身死, 那南秦也就翻了天了。
沈流年能看到,刺客頻繁望向她的肚子, 明擺着沖她來的。
雲丞淮的力氣不支,刀背壓在了她的肩上, 也就是刺客沒想着對她怎麽樣, 不然對方的刀一橫, 馬上就能斬斷她的脖子。
她用僅剩的力氣, 沒有好氣的說道:“既是如此,你還不快跑。”
刺客不敢殺她, 不代表不敢傷她,聽到此話刀鋒一轉, 正要劃傷她的手臂。
沈流年微微擡手,袖箭發出,箭正中刺客眉心。
刺客帥倒在雲丞淮的肩上,正好壓在她的刀上,血濺了她一身。
死人......鮮血......
有血液濺在了她的眼睛上,她的眼前一片鮮紅。
她一個大學生,又不是醫學生,平時見到的雞鴨魚肉那都是熟的,罕見能見到生的,那也是清洗過後的,什麽時候見過血。
不僅是血,還有死人。
她前後兩輩子第一次看見死人,對方還倒在了她的肩上,她剛剛沒看清楚,以為是自己的刀殺的人。
“我......我殺人了?”她念叨了一句,始終沒有放下手中的刀。
雲丞淮很害怕,眼前有着血色的模糊,可她記得自己在保護沈流年,沈流年是懷孕了的。
她不是聖人,但也絕不會看着沈流年在她的眼前出事,不然她會內疚一輩子的。
可能是害怕,可能是被血刺激到了,她瘋了一樣揮動着手裏的刀,沒有章法,足以致命。
沈流年淡定的繼續發射袖箭,沖過來的刺客都被射殺。
到這個時候,府兵才姍姍來遲,沖散了刺客。
小北跟南靈順勢到了雲丞淮跟沈流年的旁邊,安遠清理着餘下的刺客。
有了府兵在,安遠她們輕松了許多,很快就斬殺了全部刺客,一個也沒有逃掉。
安遠有心留下一個活口,對方卻服毒死了,明顯是精心培養過的死士。
見刺客全都倒下,脫力的雲丞淮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刀從她的手中脫落,兩條手臂都在顫抖,她微躬着身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或許是滿地的屍體,讓她覺得精神有些恍惚。
她對奪嫡的危險早有準備,史書上寫了太多奪嫡的風險,當奪嫡真正發生在自己面前時,她才真正的開始正視奪嫡兩個字。
奪嫡......是要死人的。
“殿下,您沒事吧?”小北看着她滿身血,心疼的上前幫她清理。
雲丞淮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覺得嗓子一堵,忙走到一邊吐了起來。
遍地的死人,屍體上砍翻起來的血肉,空氣中的血腥味,讓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殿下,殿下沒事吧?快,快叫府醫。”小北焦急的吩咐着。
雲丞淮擺了擺手,“先沐浴。”
她身上沾染了太多的鮮血,濃重的味道讓人不适。
“來人,殿下要沐浴,快去準備。”
王府中有一天到晚燒的很暖的暖閣,裏面有人為弄成的溫泉池,冬日裏洗澡一點兒也不會冷。
雲丞淮忍受不了身上的味道,就要悶頭往暖閣走。
下一秒她又返回到沈流年的身邊,她怕自己熏到對方,還刻意保留了兩步的距離。
“夫人,你沒事吧?”
“我無事。”
雲丞淮的目光在沈流年的身上掃了一圈,見其身上幹幹淨淨的,連滴血都沒濺上。
她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夫人等我一會兒,我先去沐浴。”
雲丞淮的聲音顫的不像話,說話做事一時間分不清先後,一看就知道是害怕極了。
她不等沈流年回答,轉身跟着小北離開。
恐懼的陰影籠罩在她的身上,心中只默念着沐浴,再也想不到其他。
沈流年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神色有些複雜。
“南靈,她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沈流年的聲音低沉,想的都是對方擋在自己身前的一幕,盡管沒什麽用,可背影堅定,沒有後退一步。
南靈幾人對付刺客的時候,餘光是一直放在她們身上的,自然看到了雲丞淮護住沈流年的一幕。
“或許王上真的很在乎孩子。”
南靈覺得雲丞淮是為了護住沈流年肚子裏的孩子,所以拼命的對付刺客。
沈流年“嗯”了一聲,不管雲丞淮是為了什麽,可勇氣與擔當是裝不出來的。
一個沒有勇氣擔當的人,是不會因為別人就忽然有了擔當的,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孩子。
而且她打聽過雲狗,前些年騎射不錯,近幾年皇帝年邁,就沒有了秋圍狩獵,就沒人再見過雲丞淮騎射。
再怎麽樣,雲丞淮底子是不錯的,剛剛她對刺客的攻擊全無章法,單憑着一股子力氣,還有反應能力,像是練過,又像是沒練過。
應當是那種學了武藝沒幾天的混子,可不像是從小練武到大的。
君子六藝,勳貴世家出身的,可不是死讀書的,也就寒門出身,能讀書就不錯了,哪來的錢財學習騎射。
上都城有點兒家底的,孩子們從小學習六藝。
雲丞淮是皇女,學習的東西只會是更多。
剛剛雲丞淮的表現,沈流年全都看在眼裏,身體的敏捷是有的,腦袋聰明反應快,卻不像是精心培養出來的皇女。
她得到的消息裏,雲丞淮在太學中是比較優秀的幾個皇女之一。
太學是皇女讀書的地方,不是年齡到了就能畢業的,到了開府的年齡,太學的先生們出題,六藝是必考的,要都過關了才行,不然就算開府了,也是要繼續學習的。
二十多歲的人跟幾歲小孩一同學習,怕是臉都丢沒了,皇女們不敢不努力。
因此,只要不是天生缺陷,總是能畢業的。
前身本就聰慧,認真學習起來倒也不難,就像是學習方面能處處壓人一頭,在人情世故,陰謀算計面前,總是缺了一根筋一樣。
大概這就是人們說的,智商是有了,可情商不夠。
沈流年若有所思的盯着雲丞淮走遠,地上的屍體已經讓人拉走,血還沒有清洗幹淨。
她站在裏面,就像是淤泥池子裏面盛開的蓮花,高貴聖潔。
“王妃,您也去洗漱一下吧。”南靈厭惡的看着地上的血液。
她們是見慣了屍體的,表現的就很鎮定。
不像是雲丞淮,從花園到暖閣,走一路吐一路,整個人還渾渾噩噩的,無法集中精神。
進入暖閣後,雲丞淮脫去了衣服走到了池子中,不知道小北熏了什麽香,聞着有一股果香,鼻腔裏不再是血腥味,堵在心口的感覺終于消失,喉嚨裏也沒有了惡心。
她泡在溫泉池裏好一會兒,心神才緩緩回籠,智商才回歸。
她想到一個一個倒在她面前的刺客,她們的腦袋上都有一根短箭,箭是從她後面射出的,應該是沈流年。
看來,就算她不擋在沈流年的前面,對方也不會有事。
随即,雲丞淮的眉頭蹙起,嘴裏輕聲念叨着:“刺客會是誰派來呢?”
鎮定下來之後,她強制自己忘記恐懼,開始複盤剛剛發生的事情。
她想起來了,沈流年說刺客不是沖着她的,反觀刺客的主要目标,确實是沈流年。
不對,她想到一個細微的地方,需要求證後才知道。
“小北,穿衣。”
正在給她梳理頭發的小北愣了下,“殿下別着急,頭發還沒幹呢。”
雲丞淮能自己洗澡,就的頭發太長了,需要小北幫忙。
“擦個半幹就好,用東西裹起來。”
小北歪了歪頭,盯着她好一會兒,在看到她肩上小拇指大小的月牙印記時,又松了一口氣。
殿下最是精致,哪會頭發不幹就走出暖閣。
小北笑道:“殿下要做母親了,怎麽還跟個孩子一樣。”
“不過,幾日不見,殿下行事變了許多。”
雲丞淮眨了眨眼睛,本來她還想學着前身的樣子裝一下的,但在親近的人身邊是裝不下去的。
小北明明沒說什麽,她竟然聽出了試探的意思。
“本王是想到一處關鍵,需要驗證才行。”她解釋了一句又道:“本王犯錯,害得你跟王傅她們替本王受過,本王還禁足一個月。”
“衆多皇女誰像本王這樣禁足一個月,本王算是明白了,母皇不重視本王,太女姐姐又與本王不親近。”
“既然得知母皇不重視本王,本王自是不能再像以前行事,否則母皇能禁足本王一個月,也能禁足本王十年。”
“如今本王有了孩子,皇室孫輩血脈稀薄,母皇必定高看本王一眼,就算不能争一争那至尊之位,哪怕就藩也比當一直籠中雀的好。”
雲丞淮的話是事實,九真一假的話令人信服。
小北一下自就紅了眼眶,“殿下,要是皇後娘娘還在,必不會讓殿下受到如此責備。”
“若皇後娘娘知道殿下所想,不知是該心疼還是欣慰了。”
心疼殿下如果有母後的護佑,就不會被迫成長,欣慰殿下終于不似以往那麽任性妄為了。
雲丞淮心中松了一口氣,暫時是搪塞過去了,她的性格與前身相差太大,總有人會發現她們的不同。
裝是裝不下去的,得讓人知道她變了,因何改變才是。
沈流年跟孩子是她變化的契機,只要不是一下子變得跟換了個人似的,衆人頂多覺得她是個戀愛腦罷了。
雲丞淮伸手把不知道什麽材質的浴巾裹在身上,慢慢的從湯池裏走了出來。
穿好衣服,她把披風的帽子戴在頭上,身上又裹着厚重的皮毛,就算頭發是半幹的狀态,出去倒也感覺不到冷。
“刺客的刀放在哪裏了?”剛走出去,雲丞淮就遇到了一隊府兵,于是出聲問道。
“禀王上,安侍衛長做主送到了練武場。”
練武場位于西三所,在書房的西面,雲丞淮邁步就往兵營走去。
她到時,沈流年也在,面色很是不悅,南靈正與人争執。
“王妃,此乃前院,不是王妃能來的地方,我們都是粗人,唐突到了王妃,還有王妃身邊的小娘子就不好了。”
一個粗犷的聲音似笑非笑的說着,聽起來很嚣張。
南靈氣的面紅耳赤的就要動手,一個身穿百戶錦衣,身形修長的人立刻擋在了沈流年跟南靈的身前。
“放肆,吳權你膽敢這樣對王妃說話。”
說話的正是府兵百戶之一的吳權,此人看起來肥頭大耳的,從高處躍下怕是能壓死幾個人。
“成露,你一個新來的,有你說話的份嗎?你這個百戶是怎麽得來的,本百戶還沒有找王上求證呢。”
吳權當着沈流年的面,依然嚣張跋扈,完全不把沈流年這個王妃放在眼裏的樣子。
雲丞淮明白,這是前身遺留的問題,但凡前身重視沈流年,都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她正要上前一步訓斥,就見沈流年上前一步拔出了成露腰間的橫刀,手上輕松一揮,吳權頭頂的官帽被削去了頂,露出了裏面的頭發。
吳權只覺得頭上一涼,擡手摸了一手的碎發,要不是沈流年手下留情,削掉的就不止是帽頂了。
雲丞淮睜大眼睛看着這一幕,沈流年好飒,不愧是她喜歡上的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