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被”女淫賊
第5章 “被”女淫賊
潔白的肌膚上勾勒着一簇盛放的牡丹,凝着水珠,在朦胧的霧氣中若隐若現。那朵“玉脂牡丹”扭動腰肢,伸長纖細的胳膊,攏起将将落下的長發,零散的發絲濕漉漉的貼在肩背上,掩住牡丹的美貌。
“誰?!”
蕭長引腦袋一空,噌地站了起來,外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張皇地收起佩劍。
“玉脂牡丹”立馬沉進水裏,只露出上肩和腦袋,氣惱地看着她,嬌聲罵道:“淫賊!”蕭長引沉下眉眼,躬身:“在下只是路過,見有溫泉水想一把臉,無意冒犯姑娘,對不起。”姑娘一手護住前胸,一手在水裏一劃拉,嗖的彈出一枚石子兒,蕭長引未動半步,擡手接住石子,道:“姑娘身法是好的,只是力道太弱。”
“你!”牡丹姑娘撅起唇,氣呼呼地指了她一會,突然俯身捧起一大波水,欻拉潑向蕭長引,看到她落湯雞似的站在岸上抹臉上的水,咯咯笑個不停,道:“淫賊,蠻不講理的淫賊。”
蕭長引抹幹臉頰的水,心中萬分無奈:究竟誰才是蠻不講理?算了,等這姑娘走了,晚些再來收拾身上吧。蕭長引擰幹裙擺的水,就着濕淋淋的衣褲和靴子往回走,察覺到身後微弱的氣流,側身,接住兩顆石子。蕭長引轉身看姑娘,姑娘已經披好上衣,坐在水邊朝她扔石子。
“姑娘,我剛才已經向你道歉了,再說了,我也是女子,不會毀你清譽,你為何還要捉弄我呢?”
“淫賊是不分公母的。”
湖面映出蕭長引歪歪扭扭的倒影,只怕她的心現在也同水中浮影般,被牡丹姑娘扭得彎彎曲曲。
“那,你要怎樣?”
“你脫光給我看,就算扯平了。”
蕭長引冷冷瞥她一眼,握劍走開:“無聊至極。”
“哼。”
蕭長引在離湖不遠的草地紮起火堆,把外袍烤幹,吃了些幹糧,待到天色将晚時再去湖邊,想着這時候那驕橫的牡丹姑娘應該早回家了,這麽晚了,尋常人可不敢在山林子裏呆着。
剛到湖邊,蕭長引就看見湖對岸亮着一簇火堆,好巧不巧,那位牡丹姑娘正坐在旁邊烤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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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蕭長引問:“你怎麽還不回家,不怕被山精吃掉嗎?”
姑娘托腮,笑:“我等你來洗澡,看你脫光光。”
蕭長引頓時覺得有些氣短:“姑娘,山裏不安全,你快回家吧。”
牡丹姑娘換一只手托腮:“姑娘,山裏不安全,你快洗澡吧。”
“......”
無聊至極。
“哎,你別走!”
蕭長引取下烤幹的外袍,索性濕的衣物都幹了,穿上趕兩天路沒有大礙,她背好行李,走到樹下解青骓的繩索。
牡丹姑娘跑到青骓旁,摸一摸它的鼻子:“這馬不錯,就是沒馴好,糟蹋了,以前喂的吃食也不行。”蕭長引看她一眼,沒有過多去想她說的話:“這是我哥的馬,不是我養的。”姑娘噗嗤:“知道不是你,若是你,這馬被糟蹋的更厲害。”
蕭長引騎上馬,姑娘跑到她前面:“你真要把我一個女孩子留在荒郊野嶺呀?”蕭長引低眼看她:“你剛剛不是不怕嗎?我看你在這呆一晚都沒問題。”姑娘這會兒急了,收起了嬉鬧的神态:“這片山林有魅,還有虎蛾子和沙蜮,我一個人呆不下去,我不看你洗澡了,麻煩你帶我回村裏,這樣就算扯平了,好嗎?”
蕭長引看着她,握着缰繩停在原地,心裏想着,這個姑娘倒是有幾分聰明,若非修仙之人,很少有凡人能辨識清山裏的精怪,更別說能精準地道出精怪的名稱。罷了,這姑娘就是刁蠻了些,但到底是個凡人家的姑娘,何必與她置氣?
“好。”
蕭長引下了馬,扶她坐上去,自己牽着馬走在前面。
“你叫什麽名字?”
“長引,長生長,藥引引。”
“姓呢?”
“無姓。”
“我看你是極意樓的人,你姓蕭。”
“你怎麽看出來的?”
“你身上有符,你曬衣服整理包袱的時候我看到了,那是蕭家慣用的畫法。”
“你懂符箓?”
姑娘笑一笑,沒回答。
蕭長引說:“你知道我姓名了,我也請教姑娘芳名。”
姑娘抱着青骓的脖子,開心地四處張望:“噢,我是紅——”
“嗯?”
姑娘笑:“小山,我叫洪小山,喏,就是這些大山的山,我生在山村裏,父母就給我取名字叫山,很可愛吧?”
蕭長引點頭:“小山姑娘。”
“有!”
“小山姑娘,你怎麽對山中的精怪如此熟悉呢?”
“我爹原來是山裏的獵戶,常和山中的野獸精怪打交道,有一回爹在山裏被魅襲擊了,碰巧路過一位游山的修士,他救了我爹,與我爹同游數日,教了他許多仙道的知識,爹爹回家又教給我和娘親,我這才懂的。”
“原來如此,那位修士定是位大師。”
“嗯......應該吧。”
蕭長引說:“既然你知道山裏這麽危險,為什麽還一個人跑到山裏來呢?”
“因為溫泉洗澡很舒服呀,再說了白天陽氣足,我身上帶着自己配的辟邪香囊,所以不怕山精鬼怪,但是晚上陰氣上來,我就不敢一個人了。”
“那你為什麽不早些回去,難道為了賭氣,你願意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
洪小山把臉貼在馬脖子上,微微笑道:“這不是有位厲害的小仙友嘛。”
蕭長引牽緊缰繩:“走了。”
洪小山連忙指向相反的方向:“蕭姑娘,走這邊。”
“哦。”
約莫走了一個半時辰,到了一個河流交彙的小沖積平原,平原上栖息着一座寧靜的小山村,洪小山說這就是她居住的村子,名叫“闼婆村”。
敲更的青年戴着包袱帽子,緊着棉衣跟洪小山打招呼:“山妹子,你咋才回來,隔壁王大娘瞅着你戌時都還沒回家,擔心你被豺吃喽。”看到牽馬的蕭長引,愣了神:“這是誰啊,以前都沒見過。”洪小山說:“這是天上下來的仙女姐姐,會法術的,她送我回來的,神不神奇呀?”青年滿眼憧憬:“唔,你,你說的當真?”
蕭長引對青年略一施禮:“在下只是一介修仙人。”青年頓時恭敬起來:“原來是女修大人,失敬失敬。”不悅地朝向洪小山:“好你個小山,又戲耍我!”
蕭長引說:“小山姑娘,你快些回家吧,伯父伯母肯定很擔心你。”青年說:“伯父伯母?哪來的伯父伯母?”蕭長引說:“小山姑娘的父母。”青年翻了個白眼,看向洪小山:“山丫頭,你又騙人了吧?你把全村的人都耍玩一遍還不夠,跑去山裏戲耍修士啦?行,您真行嘞!”
洪小山坐在馬背上鎮定自若:“我是比你行啦,二十七八了還得靠着家裏老爹種的枇杷賣錢喝酒,整天就知道數落爹娘,沒個正經活,您真行嘞!”青年火氣上來了,走上前想拉她下馬:“你再說一句試試?看我怎麽教訓你!”洪小山勾唇一笑,淩空翻一個跟鬥,兩手撐住馬背,繃直腳尖踢開青年胸膛,将他彈了出去,蕭長引把她的動作看在眼裏,心裏評判:還是那句話,身法是好的,力道卻差的太遠。
青年被吓得不輕,心中憋火,逃跑前不忘把洪小山的老底掀個底朝天:“她是八年前從山上的河裏漂下來的,當時一身紅裙子,老漂亮了,一開始沒發現,後來村長才看出那紅裙子上全是血!誰知道她是個什麽東西,老邪門了,不吉利!小山這名字是村長給她起的,她醒來什麽都不記得,特愛騙人,還常說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邪門得很!女修大人,你看她都騙到你頭上了,你趕緊把這不清不楚的妖女收走!”
蕭長引看向洪小山:“你果真騙了我?”
洪小山跳下馬,蘭花指比在腰間,矮身:“謝謝你送我回村。”
蕭長引拉住她的袖子:“你回答我。”
洪小山背對着她:“你問我怎麽知道那些精怪,我該怎麽答?說我是順着山河漂下來的不清不楚的女人,我沒有過去的記憶,但卻記得很多奇怪的知識?”
“做人要誠實。”
洪小山回過頭,水靈的眼眸映着村口閃耀的燈火:“蕭姑娘,我在深山裏沐浴,被你看光了身子,我怎麽知道你是好人不是?我一個姑娘家,編兩句話,說我有家人,好歹是有依靠,別人聽了不敢多欺負我,怎麽了?”
眼裏的火光愈發模糊,蕭長引看着她,洪小山的眼睛越來越濕潤,微微咬着下唇,卻始終保持着頭顱的高昂,可憐又驕傲。
洪小山抹一下眼睛,轉身走開:“謝蕭姑娘賜教!”
蕭長引站在原地,看她慢慢走遠,然後牽着青骓往村裏走,找了戶還亮着燈的人家,扣門:“您好,我是路過的旅人,請問可否借宿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