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車窗被降到最底部。

邱淼然盯緊了她, 漆黑的瞳孔驟縮着，塗着深紅棕色的唇抿得更緊了些，

她一個字也沒說，卻每一寸肌膚都是繃緊的,

顯然, 她被紀佳魚那句話深深地刺激到了。

紀佳魚說, “和你在一起…就不危險了嗎？”

很傷人, 但這是實話啊…

她傷害了紀佳魚, 這是無法彌補的既定事實。

此刻，心抽抽地疼。

紀佳魚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得話, 似乎是有些過分了。

她冷着臉，走下人行道, 拉開銀色勞斯萊斯vision的車門,

“砰”得一聲，車門被關上。

紀佳魚坐在副駕駛上。

邱淼然被氣得不輕, 呼吸聲很沉，“系好安全帶。”

女聲微微沙啞。

金絲眼鏡下, 那雙漆黑的眼眸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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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佳魚沒系安全帶, 而是直呼她姓名,

“邱淼然, 我有話跟你說…你應該猜到了吧？”

“在一起的那兩年, 我把你當替身…”

“別說，”邱淼然頭皮隐隐發麻, 眼眶幾乎是瞬間變得很酸，有點脹, 嗓子很幹，比剛才更啞，“不要再說了，”

“你不要再說那兩個字，我不想聽…”

她的聲音，像是快要幹涸的人。

紀佳魚深深呼吸着，放在膝蓋上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

“把你當做是紀塵的‘替身’，”

“我也利用了你，對不起…”

那句話，還是被紀佳魚緩聲說了出來，像是一把尖銳的刀，刀鋒朝向胸口，徑直刺過來。

心被刨開了…

一抽一抽地疼。

車內，兩人靜默良久。

邱淼然旋動車鑰匙，徹底熄火，眉心輕皺，鼻尖發澀，濃黑的睫毛在顫抖，

她用力閉上眼，

整個眼眶，悄然濕潤了…

耳畔能聽到兩個人呼吸聲，很粗|重的吐息，此起彼伏。

許久之後，邱淼然拿掉眼鏡，揉了揉眉心，手背盡可能的展開，

她的手掌足夠寬大，能遮掩住半張側臉，

這樣，就能擋住紀佳魚的視線。

耳邊忽然傳來抽紙的聲音，下一刻，一只白皙小巧的手捏着兩張紙巾，向邱淼然遞過去，紙巾雪白，更襯得染着甲油膠的指尖，嫣紅，嬌豔，

“擦擦吧…”

那只刻意揉弄眉心的手，被緩緩放下了。

邱淼然微側過頭，望向副駕駛位上的人，

在手背放下來的那一刻，能看清邱淼然的側臉，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雙眼皮褶窄，眼窩卻很深邃，

此刻，眸底凝着紅色血絲，上挑的眼尾隐隐有濕痕，

瞳仁似乎浸過水，漆黑如點墨，卻很亮，長睫毛上挂着一點晶瑩的水珠，整個眼眶都是紅的，

邱淼然輕咳一聲，從紀佳魚手底接過紙巾，被口紅塗得鋒利的唇峰蠕動着， “謝謝…”

紀佳魚緩慢地收回手，目光有片刻的凝滞，

她睫毛顫了顫，才确定眼前的景象，不是錯覺，“你哭了？”

邱淼然攤開紙巾，蓋住自己上半張臉，輕輕拭去眼角的一點濕痕，唇瓣顫抖着，

“我昨晚沒睡好，不要誤會，你當做沒看見吧…”

邱淼然的聲音聽起來，低低的，似乎比剛才更啞，她的話盡管聽起來有些欲蓋彌彰了。

僅僅只是一瞬，紀佳魚心裏莫名軟了，

只是有一點心軟，但更多的是驚異，從來沒有見過邱淼然破防的樣子，

冰冷如她，此刻竟也有脆弱的時候。

邱總，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哭，永遠是鐵石般的心腸，永遠不會為其他人考慮的位高者，

原來你也會哭啊？

當着邱淼然的面，說她是‘替身’，

好像，的确…有點傷人。

紀佳魚突然有點不忍心再戳她痛處，

“我們兩清吧，你以後別再糾纏了……”

“噔噔噔——”車窗突然被人敲響，打斷了紀佳魚的話。

“有人嗎？”

邱淼然拿掉蓋在眼角的衛生紙，在手心裏攥成一團，手移過去，旋開車鑰匙，然後，按下車窗的按鈕，

車窗緩緩降下來，露出車窗外一張堪稱“和藹”的臉。

交警蜀黍彎下腰，看向駕駛座上的人，發出口頭警告，

“違規停車，再不走罰款二百。”

邱淼然仍在情緒失控中，眉心落下重重的陰影，臉上的陰鸷未曾散開，想要辯駁：“我們沒有違規…”

紀佳魚按住了邱淼然的手臂，在她手腕處，輕輕捏了一下，

“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我和我朋友，剛才有了點誤會，在車裏吵架了…我們現在、立即、馬上就開走啦~”

紀佳魚向交.警道歉，

捏在邱淼然手腕的指尖，悄然松開…

這一點小動作，卻把情緒失控中邱淼然，徹底壓制住了。

盡管只是一瞬的肢體接觸，溫度從她柔軟的指尖流過手腕內側，這條被她握過的手臂似乎帶起一點電流，微微發酥，

癢…

心口隐隐發癢。

邱淼然抿着唇，沒有說話，耳畔傳來交.警蜀黍的諄諄教誨：

“年輕人談戀愛，争吵是正常的，你們要學會相互理解，相互尊重，情侶之間，不要有隔夜仇啊~”

“也許吧…”紀佳魚沒否認，只是看着穿着制服的交.警，

“的确需要理解和尊重。”

她輕笑着，眼尾彎成好看的弧度。

交.警點了點頭，感覺這個穿裙子的小姑娘好乖，比駕駛座上的人機靈多了，看着也很順眼，而且，她好漂亮，好像那個電視劇裏的女明星哦~

——駕駛座上的人長得也挺俊俏，這人居然眼睛紅了呢…這兩小情侶剛才肯定吵架了，駕駛座的人顯然比小姑娘要年長，居然還哭了…啧啧…

交警見紀佳魚認錯誠懇，就沒開罰單，而是出聲督促：

“好嘛，那你們下次注意不要随便亂停車，快點開走…”

邱淼然卻在恍惚中沒有聽清，喉嚨發緊，默默咽了口水，按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尖輕微摩.挲着，

她們早已不是情侶了，又被誤會了一次。

今天，有兩個人誤以為她們是情侶了。

感覺側臉，有一點點燙。

心跳，變得很快。

好奇怪…

耳畔傳來紀佳魚的聲音，似乎在責怪她：“快開啊？人家交警都讓你開走了…”

“邱總在想什麽？等着開罰單嗎？”

女孩子的聲線很甜，脆生生地響起來。

邱淼然恍然回神，略微轉頭，看向車窗外低頭道歉，“抱歉。”

引擎聲起，勞斯萊斯vision再次駛入車行道。

“你家在哪？”邱淼然問她。

“不回家，去茗色，城北的那家。”

茗色，是那一天，紀塵帶着她去過的那家私人會所，建築古色古香，裝飾多為原木質地，院中燃香爐，可飲酒可喝茶，服務生穿着墨綠色旗袍，

紀佳魚不知道，茗色是邱淼然的資産，她也不知道，那天她和紀塵在陽臺相擁時，邱淼然就在那小院裏，喝茶品茗，擡頭發現自己頭上一片綠光。

‘茗色’每天接待的人不多，除去京市顯貴，普通人不提前很多天預定，根本預定不到的座位，

定是紀塵又約她了！

邱淼然心中了然，卻還是轉了方向，開車前往‘茗色’，淡聲問她：

“去茗色，做什麽？”

紀佳魚回答：“見朋友啊…”

“那我也去見見你的朋友，”邱淼然話剛說完，似乎意識到自己剛才又說錯話了，聽起來好像在強迫紀佳魚帶着她一起，

那樣不好…

邱淼然頓了頓，又改口說，

“剛才你說過，‘我和我朋友，剛才有了點誤會，’所以我也是你的朋友。”

——簡直邏輯鬼才！

但與以前的強勢完全不同，此刻的邱淼然生怕被拒絕，姿态低到塵埃裏，小心翼翼地問，

“我想和你一起，請你和你朋友吃頓飯，這樣可以嗎？”

很想坐下來，至少當着紀塵的面表明立場，她們公平競争，

至少要有一個競争的機會。

只是，剛才紀佳魚和交.警那樣說，說她們是朋友，只是為了幫邱淼然道歉而已……誰真想跟邱淼然當朋友了？

邱淼然的态度，忽然變得很奇怪，除了宋亭雨，又來了一個要和紀佳魚做朋友的人…

“我要見的人，她和你不一樣，”紀佳魚輕嗤一聲，“她并不是普通的朋友…”

停頓片刻，紀佳魚歪着頭，眉梢微揚，眼尾笑得彎起來，淺栗色眸子亮亮地盯着邱淼然，

“是我新交的小女朋友。”

邱淼然握在方向盤上的手驟然攥緊，手背上青筋凸起，指節用力到泛白，微側過頭，

餘光裏，紀佳魚那張精致的臉湊過來，長睫毛眨了眨，柔嫩嫣紅的唇瓣微微張開，唇角勾起，又緩聲說，

“她很年輕，漂亮，而且她很寵我，什麽事都以我為先…”

“怎麽樣？邱總還想跟我做朋友嗎？”

是漂亮的撒謊精。

帶着挑釁般的狡黠…

“沒想到紀小姐是個玩咖啊？”邱淼然唇角撇了撇，眉尾壓低，聲音冷冽，

“剛跟我分手…就開始無縫銜接，交上小女朋友了？”

紀佳魚擡起手，指尖嫣紅，虛掩着唇，輕聲笑着，“我哪有邱總會玩？李特助幫你記錄了所有交往過的女伴，”

“交往過的‘女伴’數都數不清，整整一本呢~”

“而我，只是你那一整本‘前女友’中的一個。”

“不一樣，”邱淼然皺眉，鳳眸微斂，“你和她們不一樣的。”

紀佳魚突然挪了挪筆直的小腿，向駕駛位的方向靠了過去，

——邱淼然是想要真心要跟她做朋友？

她不信…睡在一起，又做過那麽多次的人，會那樣心無邪念？

分手後還給她鋪路，除非是個活菩薩…

恰好此時到達路口，車輛左轉，已經到了停車點，距離‘茗色’只有一條窄窄的人行小巷。

車緩緩靠邊停下。

“到了。”邱淼然提醒她。

“嗒”得一聲，是安全帶解開的聲音。

副駕駛上的人，稍微站起來一點，手攀在邱淼然座椅靠背上，

紀佳魚側過身，微仰着臉，緩緩靠過去，紅唇貼近，語氣輕慢暧|昧，

“我和她們不一樣…”

“是因為我陪你睡了？邱總想要和我做朋友，想要跟我延續關系，想跟我…做暧嗎？”最後三個字，輕輕落在邱淼然耳畔，燙得耳尖發麻，

女孩子的呼吸濕|潤，香甜，氣息撩動碎發，發梢擦過脖頸，癢癢的…

态度暧|昧得仿佛回到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似乎只要她擡頭，就可以如同兩年前那樣，交換一個濕.熱的吻。

邱淼然端坐在駕駛位上，攥緊了指節，眸底淬着墨汁般，黑沉沉的，唇瓣顫動，“不，我沒有想要和你做…”

似乎被耳邊人的呼吸聲撩起來，瞬間欲.念蒸騰，邱淼然穿着西裝裙，漆黑的裙裾下，膝蓋緊閉着，輕輕磨了一下，

不，她想的…

邱淼然移開了視線，濃黑的睫毛掃下來，她不敢再看那雙澄淨的眼眸，不敢看那豐.盈水潤的粉唇，明明那麽純、那麽幹淨的長相，

怎麽能…說出那麽勾人的話？

明明最初，她才是掌管全局，在棋局上的博弈者，

可此刻卻變了，她輕易地被棋子拿捏住，對方只是伸過手，輕輕為她整理着衣領，

指尖殷紅按在白淨的襯衫布料上，

卻像是把她的命都撚在指尖。

紀佳魚在她領口輕輕挑弄，能聽見布料窸窣的聲音，為邱淼然扣上那粒敞開的紐扣，“你不适合解開扣子，”

“扣到最上面那顆，更适合你。”

古板，禁.欲，這才是邱淼然原本的模樣，

而不是故意敞開領口，露出一點鎖骨的輪廓，意圖吸引別人的目光。

邱淼然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跳動着，靠得很近，鼻息間，全是女孩子身上淡淡的香味，

似乎是蜜糖般誘人，紀佳魚聞起來甜絲絲的，

她受不了…

這是一種瀕臨失控的感覺。

紀佳魚側身為她整理好衣領，指尖隔着薄薄的襯衫領，能感受到女性喉結的起伏，

顯然，邱淼然在悄悄地吞咽着口水。

她讪笑着，又把手收了回去，“看來邱總不只是想跟我做朋友啊…”

邱淼然雙眸忽地緊閉，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怕自己失控到…就在這裏肆意地把小姑娘按在座位上抵死地吻，嘗她的味道……更怕紀佳魚因為她的強迫，再度讨厭了她，

邱淼然重新睜開眼，墨色眼眸凝視着她，紅唇吐出一口長氣，像是一聲淺淺的喟嘆，

“我只是想讓你更好，佳魚。”

“我一直都很擅長等待。”

——從朋友開始…我可以等你重新愛上我的那一天。

——我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

紀佳魚重新在副駕駛位上坐好，勾唇輕笑了聲，“讓我更好？”

“那請你學着尊重人，尊重我，”

她推開了車門，“除了等待，你還需要學會忍耐…”

“比如今天，邱總該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吧…”

“不要跟着我。”

親手把紀佳魚送到了這裏，看着她，和別的女人共進午餐。

邱淼然握緊了拳，“砰”得一聲，重重砸向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