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眼淚吻(二)

第105章 眼淚吻(二)

吻上眼淚的那一刻, 一切都變了。

藍蘇與霍煙之間不是沒吻過。她們甚至有過接吻,唇貼着唇, 甚至咬出血腥。

但那皆非出自真心。

或報複,或警告,或營業做戲。-

絕非一刻像眼前這般,虔誠、真摯,掏出一整顆真心。

嗒!

一滴露水從葉尖滑落,啪嗒墜到平靜的湖面,漾開一圈一圈漣漪,蕩漾着飄遠。

藍蘇觸電般顫了一下,唰地睜開眼睛, 慌忙看向霍煙,想看這人是以什麽神情吻她。

跟她一樣,是生澀且動情麽?

倘若真的是,她能馬上抛棄一切,告訴她。

她愛她。

但, 視線卻被一只手掌蓋住, 嚴嚴實實, 毫無光線。

霍煙蒙住她的眼睛, 可卻比直接與藍蘇對視還要讓人悸動——對一切都雲淡風輕的霍煙,在那一刻,害怕被藍蘇發現, 原來她的冷漠和平靜都是裝的。她也會為某個人瘋狂心動,也會為某一刻的沖動獻上自己的吻。

她是個凡人。

可惜啊,可惜藍蘇沒見到那一刻霍煙臉上的局促。否則, 畢生無憾。

#霍煙藍蘇直播[爆]#

#霍煙眼淚吻[爆]#

#霍煙藍蘇複活[爆]#

直播在開播的一分鐘後沖上熱搜,微博一度癱瘓, 熱搜榜卡頓白屏,點不進任何詞條。人們驚訝地發現,被無良媒體報道死亡、并在海邊舉行了默哀儀式的霍煙藍蘇,竟好端端地出現在了直播間。

【555藍蘇寶貝都哭了,昨天肯定吓壞了吧】

【肯定啊,那艘船被炸成那個樣子,不是說了嗎,就差1秒人就沒了】

【抱抱,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吧】

【天吶,我真的什麽都說不出來了!這種死而複生的感覺太好了!霍煙給我把那個無雙告到傾家蕩産】

【這肯定心理應激障礙了。霍總好好安慰一下蘇蘇】

【內部消息,這次爆炸是沖着霍煙去的。今天霍駿帶人去公司鬧了,多半知道實情。或者說,很可能就是他暗下毒手】

【前幾天,霍溫霞在大馬路上攔霍煙的那個視頻你們看了嗎?瘋成那個樣子,殺人完全幹得出來】

【謝邀,之前很羨慕豪門世家有錢人的生活,現在可不敢了。我在霍家估計活不過一集】

【啊啊啊啊誰懂那個眼淚吻的含金量啊!我嗑到天梯石棧相勾連】

【同意!!!吻眼睛本來就是虔誠的象征,她直接吻眼淚,比眼睛還要超過】

【霍煙你他媽的太會了!你把我的命帶走吧】

【我嗑的不單單是這個吻,還有吻之後的反應啊!霍煙居然會害羞,還掩耳盜鈴把老婆的眼睛蒙起來!該死她要是往鏡頭這邊轉就好了,偏偏朝那邊,我都看不到她的表情!超想知道霍煙害羞起來是什麽樣的啊】

【藍蘇的反應也很好品,被老婆吻了之後,整個人呆住,先是震驚,然後是甜蜜,最後是不敢相信的小心翼翼。要不是這倆領證都一年多了,我真的會以為是還在暧昧期的小情侶】

【暧昧期是最好嗑的。好的愛情,大概就是不論在一起多久,都會像最甜蜜的時候那樣吧】

【555我不管,她倆還活着,我原諒全世界】

晚些時候,霍煙收到一條微信,是從事新聞行業的老朋友。

“雙贏,合作愉快。”

董曼,正是那個“不小心”被無雙娛樂聽到口風,暗示“霍煙去世”的——一意傳媒新聞總監。

她與霍煙合作多年

當初,霍煙剛從國外回來,靠一次開天窗的訂婚典禮制造出空間絕後的大新聞,并以此提高梅艾麗娅新品銷量,坐上總經理職位的關鍵一仗,就是董曼幫忙打下來的。

先是跟蹤報道輪渡爆炸事件,吸引廣大網友觀衆關注案情。

跟霍煙通氣後,再假裝偶遇無雙娛樂派來探口風的記者,稍微哽咽兩句“霍煙是生是死跟你們沒關系”“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有萬一,我也不會告訴你們”,再在對方看得見的地方掩面而泣,便會讓對方認為,霍煙已死。

接着,在無雙娛樂上鈎,大肆報道霍煙藍蘇雙雙去世的新聞,将大衆的關注度拉到頂峰,再安排雙人直播。

至此,所有關注度都會重回霍煙與藍蘇二人身上。

而無雙娛樂,這個從前為了采訪推翻霍煙輪椅,又長期在業內與董曼作對的媒體機構,不僅會被霍煙告到傾家蕩産,還會因為造謠并引發惡劣後果,承擔法律責任。

雙贏。

霍煙打輿論戰一向如此。

但,她什麽都贏了,卻不懂怎麽贏藍蘇的心。

爐子......

當藍蘇同她說,願意做她的爐子時。霍煙不是沒有感動。

然,感動之後,是深切的心疼。

這些年,藍蘇在藍家過的究竟是怎樣壓榨和卑微的日子,才讓她以一個救命恩人的身份,說自己是一個工具。

藍蘇不是爐子,不是刀,不是任何一樣趁手卻冰冷的物件。

她是吹過山崗自由散漫的風,是肆意熱忱星光燎原的火,是鋪滿天空璀璨浩瀚的星,是一切一切,霍煙今生能夠遇見的所有美好的集合體。

可是,霍煙,你敢跟她說麽?

浴室淅淅瀝瀝的淋浴聲透過門板傳來,霍煙陷入沉思。

她無數次從死神那裏爬回來,今生今世,目标不外兩個。

一個是奪權。一個,是報仇。

但,藍蘇的出現,讓她發覺,窮其一生,似乎并非只有這兩件事可做。

起碼,她現在退出梅艾麗娅,成立莫小蘇影視公司,做得比之前開心。

那麽,藍蘇呢?

洗完澡,藍蘇用水刮把浴室牆上的水漬全都刮幹淨,裏裏外外都收拾好才出來。

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洗完澡後,浴室裏不能有水,否則一個不小心滑倒重傷,沒人會來救你——這是獨居生活必備技能。

熱水澡遺留的紅暈罩在臉頰上,粉撲撲的,剛吹幹的頭發如松鼠尾一般松軟垂下,披在薄絨睡衣之外,造型師新給她剪的留海将将齊眉,發梢細碎,恍惚有種高中生的生澀感。

霍煙無比慶幸霍眉歡回國,占用了藍蘇原來的房間,讓她每晚都可以慢條斯理地坐在床頭,等着藍蘇從浴室出來。

經歷一番生死,二人似乎都格外珍惜平淡而真實的生活,每次踩上地毯,柔軟的觸感從腳底心傳來,都會讓人覺着無比充實。

冬天冷,藍蘇很快便鑽進被窩,為了避免二人獨處不知道說什麽的尴尬,藍蘇特地帶了劇本回家,每晚睡前都翻一翻。

但那晚,霍煙卻打破了連續好幾晚的沉寂。

“如果,沒有跟我結婚,你會幹什麽?”

翻劇本的手指一頓,藍蘇擡頭看向坐在梳妝鏡前的背影,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

“大概還是跟着天南地北地跑,把古董護送回堂口吧。”

霍煙在梳妝鏡前捯饬泥膏面膜,刷子在圓缽裏攪拌許久,卻沒往臉上塗。

“搞古董的,很危險麽?”她問。

“一個就是幾百萬,能不危險麽?人為財死麽。”

“跟那天一樣?”

“哪天?”

藍蘇反應了一下,才知道她說的是爆炸當天,殺到船上的兩個殺手。那晚藍蘇就跟家常便飯一樣,用一把并不趁手的斧頭解決他們。輪渡爆炸後,二人企圖逃跑,最後被海景扣下,供出幕後主使。

警察問起,藍蘇只說,之前拍過動作戲,會點身手,就利用船上的空間環境對付了一下。實際上,前後打鬥不超過5分鐘。

藍蘇聳了下肩,“有時候的确會遇到。沒辦法,尤其在公海,還有那些三不管地帶,亡命之徒太多了。”

挖一塊泥膏到額頭,用刷子向左右推開,速度極慢,暗示了主人心事重重:

“那......這些年,你有沒有救過什麽人?”

藍蘇不假思索:“逃命都來不及,不殺人就不錯了,哪還能救人?”

目光再次離開劇本,看向梳妝鏡前,靜坐在那裏的身子似乎被什麽削了一層。

她不明白霍煙為什麽這麽問。

她8歲踏進藍家,在訓練營稍微有些起色的時候,藍浩天去哪便都帶着她。想着報恩,她每次都拿命去拼。飚過車,跳過河,有次甚至把一枚古幣縫到傷口裏帶回來,從沒考慮過危險。

但,這畢竟是過去的事了。

霍煙為什麽突然發問?

把腦子的思路捋成一條直線,從左想到右,又從右想到左,勉強猜出一點原因,便解釋說:

“但是我沒盜過墓,沒走過私,也沒犯過法,你不用擔心我之後被警察抓什麽的,影響你的名譽。我現在想的,就是抓到當年害我家的兇手,其他什麽都不會做,你放心。”

塗面膜的手一頓,末梢的泥膏落下一滴,砸到梳妝臺上。再攪拌時,力道因蕪雜的思緒重了許多。

藍蘇忘了。

忘了在越南那座金頂寺廟,用一雙剛斷的鮮血淋漓的手,救下槍頭下的她。

心裏湧出一股酸澀,像在草莓蛋糕裏咬到一口檸檬。不過,這能怪誰呢?當時槍林彈雨生死一線,藍蘇忙着逃命,怎可能記得一個一閃而過的影子。

而且,霍煙自己也從未說過。

怪誰呢?

霍煙垂眸,只能怪自己。

膽怯、懦弱、始終不敢敲開那面透明玻璃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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