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告白前奏(一)

第106章 告白前奏(一)

“蘭濱輪渡爆炸案引發廣泛關注。今晨, 負責本案的重案組接受采訪,透露案情最新進展。經過警方多日連夜查證, 初步鎖定嫌疑人,是霍煙的姑姑,霍溫霞。”

“據悉,霍溫霞目前涉嫌兩宗謀殺案。早前,其試圖買兇謀殺在私人醫院療養的蘇沁,被霍煙阻止後,其懷恨在心,走私炸藥并實施謀殺。”

“衆說紛纭,有人猜測霍溫霞是為了奪取霍家財産。但霍煙已然退出梅艾麗娅, 白手起家,成立莫小蘇影視公司。霍溫霞無理由在這時候動手。更讓人疑惑的,蘇沁只是一個沒有意識的植物人,為什麽也被她列到謀殺名單?看來,豪門争端的背後, 還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那段時間, 財經報、娛樂報、蘭濱日報, 各大叫得上名字的媒體紛紛對這次驚天動地的謀殺案進行報道。

霍家董事會地動山搖。老爺子連夜罷免霍溫霞和霍駿的職位, 由三叔霍衷德接任副總經理,與五叔一同打理梅艾麗娅。至于原本在霍溫霞名下的“花開四季”,也交與蔣丹打理。霍煙重回梅艾麗娅董事會, 并不就職,僅是手握與三叔同等的15%股權,在公司一些重大決策上投個票。

并且, 享有一票否決權。

蘭濱看守所,等候法庭判刑之前, 霍溫霞将一直被關押在此。

探監室,霍煙與藍蘇挨着坐在冰冷的長桌盡頭。房間對面的小門,一名獄警守在門口,一個落魄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

深藍色的囚服将整個人籠上一層灰,雜亂的頭發用皮繩綁在腦後,失去護理的皮膚暗沉蠟黃,眼睑下方一片青黑,顯然入獄之後未有一個好覺,滄桑憔悴。

嗒......

坐下時,手铐在桌上碰撞出清脆聲響,将室內凍冷了幾度。

霍溫霞偏着頭,盯着霍煙的眼睛狠毒異常,咬牙說:“當初,三哥把你撿回來的時候,我就該一把掐死你!”

霍煙微微聳肩:“讓你失望了,姑媽。算命的說我能活到八十歲,次次危險,次次都能死裏逃生。”◎

“所以呢?”霍溫霞質問,“你今天是來跟我炫耀的?”

“我今天來,是想問你點事情。”霍煙說。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告訴我,我可以讓我的律師下手輕點,或許你原本該判死刑,說不定可以無期。”

“你!”

“你,沒有選擇。”

霍溫霞被扼住喉嚨,用力抓着手背:“你想問什麽?”

霍煙直截了當:“當年搶《黑山》,你也有份?”

霍溫霞瞄了眼門口的獄警:“沒有。”

“啧。”霍煙對她的隐瞞很不悅。

“我沒有動手!”

霍溫霞趕緊解釋,接着說:

“《黑山》是蘇家的傳家寶,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不過,我聽說蘇見鴻要拿去拍賣,所以,整個古董界都動蕩了。”

霍煙問:“霍家不做古董,為什麽要搶?”

“那幅畫本來就是霍家的!”

一言既出,霍煙跟藍蘇皆是一怔。

霍溫霞瞪圓了眼睛,緩了口氣才接着說:

“在拍賣會上,你爺爺花了九千萬,真金白銀買下來的。後來被幾個盜墓賊偷了,我們叫人去搶回來,有什麽錯?”

說到生氣處,霍溫霞胸口劇烈起伏着,眼眶猩紅。盯着霍煙的臉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現在想想,根本就是蘇家不想賣畫,做了個拍賣會的噱頭,又叫人偷回去。蘇家、藍家、曹家,那幾個搞古董的狗屁家族,根本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霍煙的眼睛一虛,诘問:

“所以,你就叫人去殺蘇見鴻,連孩子都不放過?”

“我沒有。”

“你沒有親自動手,而是買兇殺人,跟殺我一樣。”

“我沒有!我是後來才知道他們死了的!”

“是麽?”

“霍煙......”霍溫霞順了好幾口氣,才又開口,“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罷。當年很多事,我都是最近才知道的。否則,也沒必要等了這麽多年,才對蘇沁出手。呵......說這些有什麽用呢,反正我後半輩子是沒指望了。還好,蘇家所有人都死了,就剩個植物人,這些都是他們的報應!全死了都不夠!”

最後一個字落地,在狹小的室內穿蕩出回聲。而對面,始終安靜坐着的藍蘇卻死死瞪着她,似盯着一只兔子,澄黃的眼珠從山洞裏緩慢地走出來。

“誰跟你說,蘇家人都死了?”

她冷聲反問,緩緩從椅子上起來,兩手撐着長桌,虎口朝前,上半身前傾,眼神冰冷。

霍溫霞被那眼神吓了一跳

,生平第一次,她産生了女人本該有的精準直覺:

“你,你是......你是誰......”

藍蘇沒有回答她,只是像豹子踩着老鼠尾巴那樣居高臨下地盯着長桌對面的人:

“蘇家五條人命,還有這麽多年你們潑的髒水,霍溫霞,這些年你們加注在蘇家身上的事,我會一點,一點,連本帶利讨回來。”

那次探監,她們知道了一件事——

當初蘇見鴻出事那晚,拿着《黑山》去找霍恺生,實則是為了物歸原主。只是在這期間,出現了第三方勢力,害死了蘇見鴻夫婦,還把蘇家大宅燒成灰燼。接着,又去逼問拿到畫的霍恺生,拷問至死。

黑色私家車從看守所外揚長而去,左拐轉角處,一輛灰色面包車搖上窗戶,車內後排,一個中年男人面色陰沉。

駕駛座,司機望着駛遠的私家車背影:

“三哥,看來霍煙還是起了疑心。爆炸案,會不會把咱們牽扯進去?”

後座,霍衷德眉間緊鎖:“我倒不是擔心她們疑心爆炸案,而是疑心當年。”

“當年?”

“讓溫霞去殺蘇沁,這步棋走錯了。反而提醒了霍煙,當年那樁慘案,霍家可能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那現在怎麽辦?”

“現在沒有證據,她們查不出來,只是......藍蘇這個人,有點蹊跷。”

“怎麽蹊跷?”

“一個藍家人,對蘇家十幾年前的事情這麽感興趣,你不覺得奇怪麽?去查一下,這個藍蘇,我覺得不對勁。”

黑色的花朵在地獄深處盛放,吸納飄零的孤魂野鬼,顏色越發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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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氣溫驟降,半空飄下零星的雪花,一片一片落上庭院。

藍蘇伸手,接了小小的一片,冰晶狀的物體在掌心迅速融化成水,與體溫一個溫度。

嚓......嚓......

霍煙在夜色中走近,挨着她坐下。

“有心事?”她問。

藍蘇縮在躺椅裏,朝她的方向挪了挪,臉頰觸碰厚實柔軟的羽絨外套,每一顆細胞都覺得舒服,于是就那樣惬意地靠在她肩上。

“我想他們了。”

想爸爸和媽媽,想那段無憂無慮的童年。

霍煙的眼眸一動:“嗯,我也想。”

藍蘇苦澀地笑:“感覺,我們倆還挺像的,都是很小就成了孤兒。”

“對。”

“你比我稍微好一點,你有眉歡,你們姐妹倆感情很好。”

霍煙動了一下,将手墊到藍蘇背後,摟過腰肢,再順着插到她的外套口袋裏,這樣環抱着她。

“眉歡跟我沒有血緣關系。”

“嗯?”藍蘇不信,“可你倆關系很好啊。”

霍煙擡起眼簾,望進雪花紛飛的寂靜星空,悵然一嘆,講起從前的故事:

“那時候,我剛出事。醫生跟我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站起來了。你知道,這對一個喜歡跳舞的人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何況,父親剛剛慘死。”

藍蘇心裏揪着疼:“然後呢?”

“然後,三叔把我從老撾帶回霍家,爺爺本來很讨厭我。因為我是私生女,敗壞霍家門風。但是看我可憐,就在越南安排了一個住處,讓我住在那裏。

那時,我沒什麽活下去的想法,但他們叫人看着我,想死也死不成。就這麽茍延殘喘過了一年。

那天我生日,路過醫院的時候,看到眉歡......”

小小的霍眉歡在泥巴堆裏玩耍,滿臉的泥點子。看到霍煙之後,杏眼劃過星辰那樣亮了起來,朗聲說:

“姐姐你真漂亮!像童話裏的公主!”

護工告訴霍眉歡,今天是大姐姐的生日,讓她說句生日快樂。

霍眉歡卻轉身就跑了。

護工說,那孩子的父母前不久才去世,是個孤兒,性格奇怪些也正常,讓霍煙別往心裏去。

誰知,10分鐘後,髒兮兮的霍眉歡卻撒丫子又跑了回來。

手裏多了一把花。

是從醫院後花園偷偷采的,很漂亮的雛菊,每一朵都洋溢着生命力。

“姐姐!生日快樂!”

臉上還是那麽多泥點子,髒兮兮的,亮晶晶的,在霍煙心裏撥了一下。

“然後,我就收養了她。她記不得自己的生日,我就把撿到她的那天,定成她的生日。剛好也是我的生日。”

霍煙緩慢低吟着講述着從前,在至暗時刻,遇到治愈她的親人。

她的音色低沉悠緩,像老電影片尾響起的手風琴,動聽且帶着綿延遠方的故事感。

逐漸地,搭在她肩頭的腦袋沉重起來,霍煙遲疑地喚了一聲:

“藍蘇?”

肩上的人回答得很慢,鼻音頗重:“嗯......”

她睡了,在霍煙的故事聲中,半只腳踏進夢鄉。

心頭似被小貓蹭弄一下,癢癢的,霍煙小心翼翼轉身,沉吟道:

“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兇手,還你父母真相。”

随後,将人打橫抱起,折身返回屋中。

她好想藍蘇永遠保持這樣半夢半醒的樣子,會對她産生心理上的依賴,下意識摟住她的脖頸,整個人如貓一樣縮進她的懷裏。

她不知道的是,懷中之人并未沉睡。只是借着沉睡的理由,才能堂而皇之地擁抱自己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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