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還在壘高塔嗎？

你還在壘高塔嗎？

深夜，多數人早已熟睡，于揚的直播間依然聊得火熱，不停有人發出連麥請求。

她經營的是一個情感直播間。作為情感博主，她給自己立的人設是：“睿智、清醒、萬花叢中過，所有人都是姐的過客”的知心姐姐。

每當深陷感情泥沼的迷途羔羊來尋求幫助，她都會溫柔又知性的聲音為他們撫平創傷。

直播間反響不錯，粉絲數與日俱增，平臺将她的直播間辦成了固定節目。

這次連麥的人是個小姑娘，還沒說半個字，啜泣聲先傳了過來。

“悠悠姐，我該怎麽辦？我在未婚夫的口袋裏發現了一只口紅……”

悠悠是她的網名。

女生簡短幾句，她從中嗅到了漲粉的味道。

“家人們，來了一位哭泣的小姐姐，大家刷刷鮮花安慰她好嗎？”用各種方式引導粉絲刷禮物已經刻入她的基因。

直播間不出所料地收了許多禮物。彈幕都在好奇發生了什麽。

作為老手主播，當然懂得滿足大家的好奇心，她溫柔安慰道：“小姐姐先擦掉眼淚好嗎？我們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輕易落淚，女生的眼淚每一顆都彌足珍貴。來，先告訴姐姐，發生了什麽？”

女生啜泣了幾聲，嗚咽道：“那是我們訂婚的前一天，他回來的很晚，醉醺醺的，我幫他換了衣服，然後，然後就在衣服裏……嗚嗚嗚……”

“那不是你的口紅，對嗎？”自信而果斷的語氣有助于加深她的清醒人設。

“不是……”

“那麽他最近和哪些女生有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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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嗚嗚，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我們在這之前吵架了……”

“哦？因為什麽吵架？”

“他嫌棄我管得太多，說，說我不給他自由。”

非常典型的吵架原因，男生想要自己的空間了。她在心裏下了判斷。

“小姐姐，說說你們平時是怎麽相處的，是不是太過黏人了？”

“我，好像是的。嗚嗚，我總是天天給他送早餐，把他的髒衣服帶回來洗，幫他做項目企劃……”

于揚難得地沉默了一下。姑娘，你這那裏是管得太過，你是在給人當媽啊……

直播間的粉絲比她嘴快，開始集體刷“戀愛腦”。

姑娘似乎看到了彈幕，急忙辯駁：“不是，我不是戀愛腦，他對我也很好，他會教我打游戲，在我去酒吧的時候保護我。”

“姑娘，你平時去酒吧嗎？”

“不去，是他帶我去的。”

彈幕又開始刷渣男。

她一吸氣，嘴裏的咖啡差點兒沒吐出來。真是個傻姑娘。

但工作就是工作。

為了避免局面失控，她趕忙轉換話題。

“姑娘，冷靜下來，我認為你需要好好想想這段關系該如何進行下去。”

女孩又哭了起來：“悠悠姐，我想要和好，我離不開他。”

饒是情感大師，也不知如何開口了。但冷場等于掉粉，她連忙把話接了下去：“家人們！再刷一波鮮花安慰安慰小姐姐好嗎？”

雖然怒其不争，但要禮物的動作是那麽熟練。

“姑娘，這些都是你單方面的想法，姐姐認為，你還是應該和他聊聊，問清楚他的想法才對。”

預計到男孩不會有什麽好話給女孩，但她還是出了這個主意。她想着，或許這是令女生清醒的方式。

有時候旁人千百遍的勸阻都不如直面一次對方的冷言冷語。

“單方面？”女生突然想到了什麽。“悠悠姐，你說，他是不是在故意氣我？故意找一只口紅來演戲？”

她差點把老血吐出來。這是什麽頑固型戀愛腦啊！！！

她忽然開始同情女孩了。直播間裏經常會有這種來客。在關系裏被傷得體無完膚，但最後仍然關切：他還愛我嗎？

果然，姑娘開始啜泣：“嗚嗚……姐姐，他還愛我嗎？”

唉……她在心裏嘆了口氣。他都這樣了，還要疑惑他愛不愛你嗎？

雖然姑娘哭得可憐，但直播間的彈幕炸開了鍋。罵渣男的有，罵戀愛腦的也有。直播間熱度不斷攀升，直沖榜單第一。

女孩似乎受不了被彈幕評論，說了一句再見就匆匆下線。

于揚熟練地打着圓場：“看來小姐姐暫時打定了主意。至于後續如何，我們期待小姐姐再次做客哈。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別忘記，一定要愛自己！家人們把愛自己刷起來！”

輕車熟路地喊口號加騙回複。

直播到淩晨一點，房間裏的粉絲已經寥寥無幾。她看了看時間，決定結束今晚的直播。

她把房間挂着，放一首歌，自己則在鏡頭裏讀書，等粉絲說完再見後下線。

這樣會讓粉絲有被陪伴的感覺。

許久，她看直播間裏沒有了動靜，打算下線。突然發現竟然還有一個粉絲沒有走。

好奇心驅使着她點開了這個人的頭像。

那是一個全黑的頭像，id叫做：你還在壘高塔嗎？

她盯着那幾個字，心髒被用力戳了一下。

回憶像被關進氣球裏的水，一針刺下，四處飛濺。

曾經有一個人出現在她的青春裏，她熱烈張揚地愛過。

而這個人又從她的青春裏消失，留下一地斷壁殘垣。

于揚把鼠标移到了那個頭像之上，想要看看他的空間，手指卻始終點不下去。等她終于下定了決心，頭像卻閃了一下，id變為了一串字母和數字的組合，随後消失。

于揚愣着動了動手指，發現再也找不到那個人的蹤跡。

他們平臺有一億個用戶，如果不知道用戶名，找到這個人的可能幾乎為零。

就像一滴水彙入大海，再不可能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