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路暢通的回到家，陸宛霜第一時間撲到了床上，最近拍戲太累，一直也沒好好睡過。不一會，陸宛霜就睡着了。

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已經夜色四合了，陸宛霜揉了揉眼睛走了出去，就見客廳的時鐘上，指針已經指向了9點，竟然睡了這麽久。

“醒了？”柳澄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我去給你熱點吃的。”

“嗯。”陸宛霜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

吃了點東西，柳澄就又把陸宛霜推回了房，“明天還要接着拍，你還是多睡會兒吧。”

陸宛霜也沒拒絕，就那樣在床上坐着，想着黎遇當時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情。

想了不知道多久，陸宛霜伸手敲了敲脖子，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號碼。

李白接到陸宛霜電話時，才剛拍完戲上了車。不由暗道了聲小姑娘運氣真好，“喂。”

“是我。”陸宛霜手指在床單上畫着圈圈，“有打擾到你嗎？”

“沒有，怎麽了？”

“你有看我最近這場戲嗎？”

“有。”

“那你覺得是哪塊兒的問題？”陸宛霜收手坐好，認真以待。

李白想了想道：“陸宛霜，我明天早上7點第一場戲，你到時候來看，好好看，明白嗎？”

“看了，我就能知道自己缺點在哪兒了嗎？”

“如果你看的夠認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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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了，謝謝你，李白。”

“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

坐在一旁的汪倫看了一眼，狀似不經意道，“你好像真的對陸宛霜很好啊。”

李白扭頭，也看了他一眼，“怎麽，汪小倫你吃醋了？”

“你覺得我有那種閑情逸致嗎？只是很難見到你這麽關心一個人，告訴你一聲。”

“你也覺得我很關心她？”

汪倫無奈，指了指自己明亮有神的雙眼，“你這樣，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

李白笑了笑，沒再說話。

第二天一進片場，陸宛霜就随着韓愈占了個優勢的地理位置，坐等李白拍戲。

李白這次要拍的是莫風中毒後又在樹林遇伏，最後寡不敵衆，被人打成重傷，而正是因為這次受傷，再加上樹林失火，江湖上失去了莫風的消息，所有人才都誤以為莫風真的在那場打鬥和大火中死去。

李白換好了裝走了過來，機器就位，武打演員就位，等了會兒，就開始拍了，陸宛霜看着李白拍打戲的潇灑與從容，不由豔羨，要是有一天自己也能那樣就好了。

随着時間的流逝，莫風開始越來越吃力，中毒的跡象也越來越明顯，陸宛霜正看着，卻只聽身邊有人道：“你從現在起，好好看，用心看，如果你當他是李白，那就把你當成陸宛霜，如果你當他是莫風，那就把你想成黎遇，想着這些都是真的，是你親眼看到的。”

陸宛霜稍稍轉了下頭，是汪倫。

“別看我，看他。”汪倫朝目光聚集的地方指了指。

陸宛霜點了點頭，又轉回視線。

莫風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剛解決掉身前的一個，卻被人後的人一劍偷襲，莫風咬着牙繼續與其他人厮殺，可是身體卻撐不住了，慢慢的，竟似乎練劍也拿不起了。他笑了笑，看着身前圍着的人，然後唇角一挑，扶着撐在地上的劍。

“哼，接着來呀，我倒要看看，你們費了這麽大的勁兒，到底誰有這能耐能要了小爺的命。”說完，就提起劍殺了起來，。

陸宛霜看着，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血是假的，劍是假的，身份是假的，他甚至知道，這場武戲最後還要做其他處理，可是她還是難受，一看着莫風他就難受。

打到最後，埋伏的人死的死，重傷的重傷，全都倒地了。莫風驕傲的笑了一下，剛想邁走，卻身形一個不穩的扶住插在地上的劍，他低下了頭，陸宛霜能隐約看到他的嘴邊又慢慢浮起的那種驕傲到不可一世的笑，只是，這一次，卻隐隐的透着凄涼。

他使勁的拔出了劍，慢慢地走着，可卻沒走幾步就又摔倒了，他撐着劍站了起來，又走了兩步，又摔倒，直到第三次摔倒又站起來後，他才不走了，淡淡笑了下，“看來，這次是真的回不去了啊，只是，”他擡起頭看着天，“本想着，就是死也要死在你的面前，至少，要你一輩子也忘不了我，可如今，真的，好像回不去了，可是夢央，我死了，你該怎麽辦呢？”

莫風閉了眼，慢慢順着一棵樹坐下，将劍橫于懷中。

“何不歸去，何不歸去，這世間紛紛擾擾總沒個盡頭，何不歸去，何不歸去？”他閉着眼靜靜笑道，那笑容極其淺淡，沒了莫風一貫的驕傲與不羁，輕的像是風一吹就能散了似的。

之後長達半分鐘的時間，他再也沒說什麽，只是靠着樹，一手放在腿上，一手握着劍，雙眼微閉，嘴角卻帶着一絲淺到不易察覺的微笑，睡着了一般。

陸宛霜看着，只覺得她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躺在他家涼席上吹着風扇的男生，那個笑得開心逗她玩的男生，那個把黎遇納于羽下保護着她的男人，那個總是玩世不恭卻又極重情誼的男人，可不管是哪個，他現在都不動了，他就坐在那兒，像畫一般，卻落得滿身寂寥，陸宛霜難受，她想走過去，抱住他，哪怕什麽也不說，就抱着他就好，可是她動不了。

“卡。”韓愈高聲喊道。“換下一場。”

陸宛霜轉頭就向韓愈走去，她知道自己少了什麽了。

“拍我的吧，先拍我的吧。”

韓愈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淚流滿面含着淚讓她先拍她的，點了點頭，道：“你先把眼淚擦了，本來下一場就是你的。”

陸宛霜愣了一下，迅速擦了擦眼淚，“我先去換裝。”說完，就跑沒影了。

“她這感情也太豐富了，現場都看哭了，這後期還沒做呢。真不知道是誇白少演技好，還是該誇陸宛霜入戲深？”高适感慨道。

“你為什麽不說是陸宛霜用情深呢？如果這戲是由秦少游來演，她也會哭嗎？”韓愈轉頭看向高适。

“哎你這話......”

韓愈笑了笑，“所以說要麽小高你為什麽找不到女朋友呢，一點都不會看女人，一點都看不懂女人。唉！”

“別說的你好像情聖似的。”高适立刻反駁。

“唉，有白少和秦少游在，情聖怎麽也輪不到我啊。行了，換地兒吧。”

柳澄看着陸宛霜換好衣服化好妝，什麽話也沒說。認識陸宛霜這麽多年，沒見她哭過幾次，剛才哭的像關不上的水龍頭的那個勁頭，想想還有點吓人。

“柳姐，眼睛還紅嗎？”

“不紅了，可以了，走吧。”

到了拍攝地，陸宛霜默默吐了兩口氣，讓自己心靜了點。

“陸宛霜，就位。”

陸宛霜握了握拳，又松開，這才開始慢慢在草地上走着。

她走得很慢，一直很慢，臉上卻似乎什麽表情都沒有，可漸漸的，她的臉上開始有了一種憂傷。陸宛霜看着前方，眼前浮現的卻都是黎遇和莫風的過往，幫她完善劍法的莫風，強行給她買新衣服的莫風，排隊給她買點心的莫風，陸宛霜輕微的笑了笑，然後又笑了笑，可眼淚卻随之而來，莫風已經死了，不管是哪個莫風，都死了。

陸宛霜覺得難受，剛剛看到的莫風死時場景又浮現了出來。就像小時候，黎遇親眼看着一家人被李夢央的父親殺死一樣，陸宛霜伸手擦了一下眼淚，表情一下子竟又變的堅定冷漠，她不後悔刺李夢央那一劍，不管是她家人還是莫風的死，都和李夢央有直接間接關系，她不能殺她，因為莫風不希望她死，因為殺死她家人的并不是李夢央，可是，她可以不死，卻不可以不接受懲罰。

只是，就算李夢央受到了懲罰，莫風也回不來了，而自己以後又要去哪呢？陸宛霜又想起了黎遇小時候，想起了她曾經的幸福快樂，想起了慘遭殺戮的家人，想起了莫風的好，想起了莫風的死，她甚至想起了李夢央對她的溫情，想起了她刺向李夢央時，李夢央眼角的笑意與釋然。陸宛霜覺得自己快承受不住了，心裏壓的種種感情似乎就像要生根發芽一樣，迅速地向外膨脹，她不想讓它們出來，她使勁兒壓着，卻忍不住地一再想起莫風死時的畫面，李夢央受傷時的畫面，回放着她經歷過的每一處大起大落，大開大合。

“啊——！”陸宛霜低頭喊了一聲，可耐不住向外沖的壓抑，随即又大喊了一聲。然後，她靜靜地站着，垂着頭，直到良久，才緩緩擡起頭來，紅着眼睛，沒有淚水，只有一派清明。

她覺得自己看到了那個姑娘，那個長得和她一樣，卻叫黎遇的姑娘，她看着自己，面容很淺淡，然後她靜靜道，“不如歸去，不如歸去。陸宛霜，再見。”接着，轉身，沒入陽光。

陸宛霜看着她，良久，才不知不覺，淺淺一笑，極是幹淨漂亮，豁然清澈，黎遇，再見。

“卡。”韓愈看着陸宛霜，簡直有些不敢相信，這還是一個新人，一個剛剛拍戲的新人，可是，竟然有這麽大的爆發力，竟真的将這一場戲拍得這麽流暢自然。韓愈笑了笑，果然，敢喜歡李白的人也都不是什麽簡單的家夥。

“還好吧？”柳澄雙手扶着陸宛霜，擔心地問。

陸宛霜搖了搖頭，明顯的心不在焉，還在剛剛那場戲裏。

“好了好了，這下，你的室外的總算拍完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陸宛霜點頭，目光觸及到人群時，這才像有了自己意識似的開始一一掃過找人。直到看到那個站在人群稍後方身着白衣卻面帶微笑的人時，才停下尋找。陸宛霜看着他，不知為什麽眼淚就這麽流了出來，她想跑過去，跑過去抱着那個人大哭一場，可是，她也知道，她什麽都不能做，不能動。然後，陸宛霜扭頭，抱着柳澄開始失聲痛哭。

柳澄看着懷裏的小學妹，也只能一邊安慰一邊拍拍她的背，哭出來就好。

黎遇不喜歡哭，不能哭，可是陸宛霜可以，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