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昔年笙歌33
昔年笙歌33
尤融睜開眼睛,一下就對上了阮笙歌那雙被憤怒和嫉妒染得失了智的眼睛。
阮笙歌正彎着腰,整個人籠在他身上,以極近的距離,跟他對視。那眼神就像,下一秒就要将他摧毀一樣。
尤融想躲開他,發現身子動不了,艱難地低頭一看,阮笙歌竟将他綁在了床上。兩只手腕、兩個腳踝、腰,全部牢牢綁着在。
這房間是阮笙歌那個卧室,床是阮笙歌睡覺的床。
尤融感到了恐懼,大聲喊:“你幹什麽?你瘋了嗎?快放開我。”
阮笙歌迫近他,以一個憤怒至極,恨不得跟他同歸于盡的吻,狠狠堵住了尤融的嘴巴。比長驅直入更兇,像要探進尤融的靈魂一樣。
尤融奮力掙紮,繩索在腳踝上勒出了青紫色的印子,腰上也火辣辣的。
阮笙歌忽然整個人壓到他身上,像一座山,沉重滾燙,讓人害怕,最後尤融連一絲掙動都使不出來了。
這屈辱的感覺,讓尤融恨上了阮笙歌,恨阮笙歌不給他機會解釋,恨阮笙歌居然發瘋綁了他。
還有,明明說好了做朋友的規則,憑什麽他突然就越了界。
阮笙歌,你這個混蛋。
你把我當什麽了……
尤融心裏的痛苦、憤懑、恥辱和掙紮像巨大的轟鳴,一瞬間,讓他蓄滿了恨意。
尤融也想瘋一回,眼淚失控地大把湧出眼眶,從眼尾滾落到枕頭上,打濕了一大片。
尤融把心一橫,狠狠咬住了阮笙歌的舌尖,阮笙歌動作一僵,下一秒,尤融感覺口腔裏有血腥味傳來。
Advertisement
阮笙歌的嘴唇,終于離開了他。
只是,臉色更難看了,看向他的眼睛,帶着一種尤融從未見過的恨意,還有想将他毀滅的殺意。
尤融死死跟他對視,将口腔裏的血咽了進去。
咬牙想止住眼淚,卻因為心裏承受不了的痛苦,而流得更劇烈,視野很快就模糊了,什麽也看不見了。
“我恨你,阮笙歌。”
阮笙歌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逆着光看他,像一個審判罪人的法官,眼裏只有罪惡、謊言和刑罰。
“那我就給你個機會解釋。”
阮笙歌抱着手臂,靠在椅子靠背上,刻意拉遠兩人的距離。
“那小子交代說,你倆只是同學關系,住在一個寝室。他說他連你的手都沒碰過,昨晚只是帶你去電視臺頂樓看星星聊文學。是這樣麽?”
尤融猛地想起什麽,本能地掙紮起來,手腕上紅血點泛起了一圈。
“你把他怎麽樣了?你別胡來,他人在哪?”
“滾回自己家了。”阮笙歌冷笑,“這麽關心他?我還真沒見過,你有這麽關心我的時候。”
“阮笙歌,”尤融喊,眼淚總算止住了,視野漸漸清晰,從逆光的角度看阮笙歌的輪廓,只感覺這熟悉的身影,總是壓迫得讓人喘不過氣,“我們不是說好的,只做好朋友麽?”
尤融罵,帶着屈辱,“你剛剛憑什麽親我?你還要不要臉?”
阮笙歌總算笑了,只是眼底的殺意未曾消退半分,“因為你沒做到,不讓別人碰你這個承諾。”
尤融提高音量,雖然整個人不能動,但他的怒火一點不比阮笙歌少。
“你胡說!他沒有碰我,我們只是去看看電視臺。”
“他喂你吃東西,兩次。第一次是在我學校,在我眼前。第二次,是跟你一起過夜後的早上,巷子裏,也在我眼前。如果我那一下不出手,他就能碰到你的腰。”
阮笙歌聲音沉了,那種狠戾到讓人害怕的氣息又回來了。
“這就是你的承諾?這麽廉價的承諾,真是讓人失望。”
見尤融不再說話,不再解釋,阮笙歌臉色跟冰塊似的,起身去外面拿來一碗東西,用勺子舀起來,喂到尤融唇邊。
尤融本想拗着不吃,但架不住肚子實在餓,整個人這麽一通折騰,已經精疲力竭。
他确信如果再餓下去,他很快會死在這。但如果他最後的死因是跟阮笙歌吵架被氣的,還死在他床上,那他做鬼都難以安寧。
尤融垂下睫毛,氣呼呼地,就着阮笙歌的手,一口一口吃粥。
粥是溫熱的,溫度适中,皮蛋瘦肉粥,肉絲挺多,應該是阮笙歌自己煮的。尤融一邊想,一邊瞪他。
阮笙歌臉上繃得很緊,但看着好像殺氣沒那麽濃烈了。
尤融懶得跟阮笙歌解釋,他唯二兩次跟趙雲聞外出,都是因為工作,因為夢想。
他沒有做過任何逾矩的事,他跟趙雲聞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是關系還算熟的室友罷了。
即便昨晚聊了一夜的天,尤融依然不覺得他和趙雲聞算是朋友了,兩個人出身和閱歷天差地別,怎麽可能成為朋友呢?
甚至他自己也想過,之後不再跟趙雲聞外出了,不是一路人,保持距離最好。
只是,夢想這件事,在它還沒實現的時候,拿出來跟別人說,總有點自取其辱的意思。誰會把別人的夢想當回事呢?
尤其,還是那麽渺茫的夢想。
尤融更不想說,真正讓他心亂到彷徨無措的,是他爸又開始喝酒了。
好不容易上了岸,曬到陽光,沒有任何預兆地,他就那麽又踏進泥濘的沼澤裏去了。
沼澤,深淵,那是沒有任何人能将他拉出來的地方。
酒鬼的生活就像人間煉獄一樣,毀的是自己的身體,吞沒的是最後的理智。
尤融最揪心的,其實不是他爸醉了拿棍子打他,而是這樣喝下去,他爸還能不能等到他功成名就,替他實現心願的那天。
如果,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走了,他努力奮鬥還有任何意義嗎?
尤融真的寧願他爸發瘋打他,打得越狠越好,這樣,他爸清醒的時候,才能自責,才能後悔,才能下決心戒酒。
如果他爸可以遠離酒精的吞噬,尤融真的願意不惜一切代價。
可惜,這一切,阮笙歌是不會懂的。
尤融不知道,阮笙歌跟他爸有什麽深仇大恨,需要鬧到脫離父子關系。
但他理解不了,永遠也理解不了,因為這樣的事,在他身上不可能發生。
粥吃完了,阮笙歌問:“還餓嗎?還想吃什麽?”
尤融無力地搖搖頭,答非所問地說了句,“阮笙歌,你真的不懂我。就像,我也不懂你。”
“如果不是我們兩個都在勉強,其實最初我們就做不了朋友,根本就不會有交集。”
阮笙歌放下碗,躺到床上,緊緊靠着尤融,最後側身,用手臂将尤融的腰緊緊攬着,像一道掙脫不掉的枷鎖。
阮笙歌說:“那就繼續勉強吧。這一輩子,我不會放過你。”
尤融嘆了口氣,“你先把我解開,我不走,我們好好說話。”
阮笙歌搖頭,用下巴蹭着尤融的頸窩,“不行。”
尤融語氣軟了,“那什麽時候把我解開?”
阮笙歌笑,灼熱的呼吸,噴薄在尤融耳邊,頸側。
“你什麽時候想通,我就什麽時候給你解開。”
尤融艱難地扭着脖子看他,“想通什麽?”
阮笙歌捏了捏他的臉,語氣帶着無限的眷戀。
“想通,我跟你的關系,我對你的感情,到底我有沒有資格吻你,以及,有沒有資格管你。”
尤融不說話了,心裏的世界亂得,像前面的路全都斷了,整個人随時會一腳踏空一樣。
阮笙歌也沒再說話,只将尤融摟得更緊,緊緊閉上了眼睛,像陷入了沉睡。
尤融靜靜看着阮笙歌睡着的樣子,很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臉,可惜他動不了。
一股安然伴着濃濃的倦意襲來,尤融眨了眨眼睛,也陷入了沉睡。
尤融直到晚上才醒來,這一覺睡得很沉,比這段時間任何一晚睡得都香。
醒來的時候,他發現阮笙歌已經醒了,就單手撐在他旁邊,靜靜看着他。那眸光很深,又帶着一些糾結、困惑,還有一絲心軟的味道。
阮笙歌果然沒解開他,他一向言出必行。
就像今早在巷子裏,他說打人就會打人,說捆綁呢,那就是真捆綁,根本動不了。
尤融好聲好氣地勸他,“阮笙歌,你給我解開吧?我身上太酸痛了,手和腿都麻了。”
阮笙歌還是那句,“不行。”
尤融退了一步,“你讓我考慮的問題,我考慮清楚了。我們還是做朋友,以後我倆如果實在想親,那就親一次。平時盡量克制,輕易不能堕落。怎麽樣?”
阮笙歌說:“重點不是這個,你再想一想。”
尤融嘆了口氣,知道他在在意什麽。
“我和趙雲聞,除了你看到的兩次他喂我吃東西,我們沒有肢體接觸過。我也沒把他當成朋友,他就是一個室友。我已經打算,今後跟他保持距離,再也不單獨外出了。”
阮笙歌沉默了會,說:“你發誓。”
尤融想舉手,發現手動不了,只能動嘴,“我發誓,這一生如果我讓任何除你以外的人碰我,我就…我就夢想破滅,不得善終。”
阮笙歌想了想,說:“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只要是除我以外的人,都不能碰你。”
尤融艱難地點了個頭,“可以。但你也得這樣。”
阮笙歌笑,起身開始給他解繩子,一面說:“我本來就這樣。”
繩子綁的時候,不知道心裏有多少憤恨,總之就是,現在想解開,連阮笙歌也搞不定。
最後他從客廳拿了把剪刀,直接把繩子剪碎了,尤融的四肢才終于恢複了自由。
尤融恢複自由以後,做的第一件事是艱難地爬起,站到地上,緩緩走了幾步,适應平衡。
尤融幹的第二件事,是狠狠踹了阮笙歌一腳,又湊了他胸口一拳,下了死勁。
阮笙歌捏他的臉,笑,“這麽心狠。”
尤融一把拂開他的手,罵道:“阮笙歌,你他媽就是一個畜生,流氓。小心以後不要栽在我手上,不然我弄死你!”
阮笙歌過來扶他,聽了這話哈哈大笑,說:“不學好,說髒話。”
寒假結束,下學期開學報到那天,阮笙歌送尤融來的學校。
報到弄好後,他陪尤融去宿舍,将行李全部打包好,帶出學校,将人接回了家。
期間,趙雲聞想上前糾纏,被阮笙歌一個眼神給吓退了,尤融也不搭理他,像受到了什麽威脅。
阮笙歌攬着尤融往寝室門外走的時候,趙雲聞在身後,很輕很輕地罵了一句:神經病,殺人犯,遲早遭報應。
趙雲聞咬牙切齒,氣不打一處來。
那天在巷子裏,阮笙歌居高臨下地看他,仿佛他是能被人一腳踩死的螞蟻。最後,那瘋子居然掐着他脖子,将他貼牆懸空卡在牆面上。
像審犯人一樣地審他,逼問他跟尤融的關系。
用那種猛獸盯着瀕死的弱獸一樣審判對方命運的眼神。
在他讓步以後,狠狠将他甩在地上,甚至從旁邊檔口抽了張濕巾,嫌棄地擦了擦手。
最後,将靠牆躺坐在地上的尤融,一把抱起來,單手扛在肩上,像扛麻袋一樣帶走了。
趙雲聞手指狠狠在門上抓出幾道痕印。
他手上現在還沒有真正的媒體資源,等有一天他手握資源了,第一個就要整死阮笙歌。
呸,什麽狗屁的偶像,就是個畜生,就當他以前瞎了眼。
趙雲聞狠狠一腳,踹關上了寝室門。
尤融再次真正意義上回到這個闊別已久的家,發現他的懷念,比最初那陣,想留在這個家的時候,已經不知道強烈了多少倍。
仿佛這本來就該是他的家,是他跟阮笙歌的家。
阮笙歌殷勤地幫他規整行李,擺放書籍,對着他積累的那一大摞佛經手抄卷笑個不停。
尤融臉紅了,瞪他,問:“你有意見?”
阮笙歌從後面圈着他的腰,讓尤融靠在他懷裏,說:“做人何必那麽糾結,遵從內心不好麽。”
尤融狠狠踩他一腳,嘴硬地說:“不好。”
想想覺得氣勢不夠,又補了句,“今晚我要吃紅燒豬蹄。”
阮笙歌打了個響指,“走,現在跟我去買菜,本好朋友今晚給你做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