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人間歸岸04

人間歸岸04

飛機抵達孟城的時候,是傍晚。

機場取行李時,主創工作團隊的人已經彙合,阮笙歌跟尤融說,這次來的是一部分工作人員,近百人的團隊。

電影發行方是國內最大的影視集團,從制作團隊到後期剪輯、宣發都用的是頂級配置。

尤融聽得,心怦怦地跳。

他不知道阮笙歌投了多少錢,也不很懂電影的營收怎麽計算,心裏就一個念頭,他得鉚足力氣好好演,不能讓阮笙歌空投一場心血。

助理金琦也來了,這陣子沒少為他奔波,眼睛裏熬出了紅血絲,整個人緊緊将尤融看着,像失而複得一樣珍重。

阮笙歌不喜歡金琦這種過分火熱的眼神,将尤融往懷裏帶,直接對接本地工作人員,将尤融牽着上了領頭的SUV。

黑色車輛絕塵而去,一路将飛馳的車景甩向身後,兩旁馬路和人群,疾馳得像捕捉不到的虛影。

尤融輕聲說:“你收斂一點,咱倆又沒公開。”

阮笙歌挑眉,将他摟得更緊,“管他們去。”

車子徑直停靠在當年住過的酒店,阮笙歌邁着大長腿,帶尤融熱情似火地去前臺辦入住。

還是頂樓,透明屋頂,巨大厚羊絨地毯的總統套房。

尤融站到門邊還感覺恍然如夢,好半天才說了句:

“咱倆難道住一間?”

阮笙歌急吼吼地刷卡進屋,插卡取電,将空調開到最暖,柔黃色頂燈打開,窗簾被人聲感應,迅速往兩邊開啓,将大落地窗外的夕陽美景頃刻間呈現在兩人眼前。

尤融心跳加速地關好門,拴上門鏈問:

“樂隊的人什麽時候過來?”

他現在是真怕了跟阮笙歌獨處,阮笙歌那日漸強大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分分鐘能把人逼瘋。

阮笙歌看向窗外,心情不錯,将尤融拉過來,從身後抱着他腰,下巴擱在他肩上,緩緩蹭着。

“真懷念啊。”

尤融心也柔了,聲音像一泓泉水,空靈地、幽幽地說:

“我也是。”

“那時候的日子真簡單,整個世界只有搖滾,還有你。”

尤融跟着笑,“那時你輝煌得都不真實了,我每時每刻患得患失。”

阮笙歌箍緊他的腰,“就像現在的我。”

兩個人閉上眼睛,感受對方身上的溫度,像穿進了那年那月,恍然在夢裏。

阮笙歌問尤融想吃什麽,尤融說想去海邊,吃海鮮。

這裏的海鮮不比海城,物價昂貴,專宰游客,類目少,價格高。

但那又有什麽關系,他們如今誰也不差錢。

冬季是旅游淡季,加上孟城的搖滾殿堂很久沒有大型比賽,海灘上人寥寥無幾。

尤融怕冷,裹緊羽絨服的大毛領,阮笙歌就取下厚圍巾,裹在尤融頸上。

“別呀,”尤融将圍巾重新繞到阮笙歌脖子上,給他細心掖好,“你這麽臭美,大冬天穿大衣,不圍條圍巾會感冒的。”

阮笙歌捏他鼻子,“現在知道心疼我了?”

尤融瞪他,“一直就心疼好嗎?”

阮笙歌望着他笑,轉身面朝他,背着往後走,尤融腳步輕輕地跟着,像品味過去那些叫人迷戀的時光。

“其實我、我沒什麽把握。”

他說的是電影,電影和音樂是對他而言截然不同的東西,他這個人,在不熟悉的領域,始終是拘謹而膽怯的。

阮笙歌笑,用輕松的語氣安慰他,“沒那麽複雜,別想太多,就當是,将從前走過的路重溫一遍。”

“從前你是什麽樣,在我眼裏,你至今仍是那個樣子。”

“什麽樣子?”

尤融花了很多時間構想音樂的世界,卻鮮少想過自己是否改變。

他只看得出來,阮笙歌變了,更加遙不可及、讓人抓不住了。

“乖巧,純潔,不染塵埃。”

尤融聽得,心微微泛酸,眼眶一下子就熱了。

“煩人!”他委屈地看着阮笙歌,看他一臉壞笑,故意說情話惹他傷心,“我不是那樣的我了,你得重新認識現在的我。”

阮笙歌笑得更壞,向前一步湊近他,俯身看他的臉,問:

“現在的你?拿一線片酬的頂流巨星?”

尤融氣得直咬牙,“滾!”

阮笙歌故意轉身,“那我滾了啊。”說完真大步朝前走,尤融心慌了,一下子拔腿開始追。

他哪跑得過阮笙歌,沙灘的路極不好走,眼見着兩人距離越拉越遠,尤融急了,急中生智,也開始使壞。

他蹲下來大喊了一聲,“阮笙歌,我、我腳扭了。”

阮笙歌信了,轉身兜頭往回跑,三兩步走到他旁邊,蹲下來就要查看他的腳,嘴裏連連問着,“怎麽樣了?都怪我不好,帶你去看醫生?”

尤融裝出要哭的樣子,聲音打顫地說:“你過來,我跟你說。”

阮笙歌毫不設防地湊近,将耳朵貼着他的嘴,尤融壞笑着,上前狠狠一口咬在他耳垂上。

阮笙歌:……

他詫異地看一眼尤融,就對上了那露着小虎牙的壞笑。

“行啊你,”阮笙歌笑得更危險,“沒慣你幾天,又皮癢了?”

“啊!”尤融站起來就跑,怕阮笙歌懲罰他,嘴裏喊着,“救命啊,殺人了!”

阮笙歌不動聲色地跟着他走了幾步,忽然一個猛力狂奔,一瞬間追上尤融,将他撲倒在沙地上。

“怎麽樣?爽不爽?”

尤融四肢掙動着,卻掀不開身上巨大的像座山一樣的人影,只能憋着氣求饒:

“快起來你,我嘴裏要進沙了。”

“不起!”阮笙歌邪惡地,将他壓得更狠,“叫你膽子不小,居然敢騙我了。”

“起來,死開!”尤融惱羞成怒,開始耍無賴。

身邊不遠處,樂隊幾人嘴裏叼着燒烤,提前抵達的他們,這會跟看稀奇一樣看着兩人,眼睛都直了。

尤融捂着臉裝死,不願面對這羞恥的世界。這回輪到阮笙歌丢人了,一時之間他甚至沒想好要裝模作樣地起來,帶着尤融閃人,還是繼續趴着,将人壓着,假裝不認識他們。

肖一鳴直樂,“你倆真會玩,玩得一手好情調呢!”

章野一句話總結,很酷的樣子:

“加起來不超過十歲。”

阮笙歌尴尬地咳了咳,不情不願起身,順勢将尤融也拉起來,幫他拍幹淨衣服上的沙子。

手握拳放嘴邊又咳了咳,他厚顏無恥地說:

“歡迎你們提前進組,今晚我做東,請你們吃海鮮。”

珈蓮挑眉,不懷好意地揶揄:

“我沒看出來你歡迎我們啊。”

尤融拉着阮笙歌就要逃,逃一半轉身說:

“我歡迎你們。”

這一頓海鮮伴燒烤,直吃得每個人滿嘴流油,周身滾燙。

脹得不行,都是肖一鳴那個大吃貨,壞心眼想狠宰阮笙歌一頓,可勁兒地點。

阮笙歌樂得自在,再一次跟這些闊別已久的兄弟敞開心門,心是飛揚的,像找回了最初的自己。

事實上,當他踏上這片土地,過去那些峥嵘歲月就全像影像一樣回旋在大腦裏,他沒有一刻忘記過,帶這幾人來荊州闖蕩時,心裏那蓬勃的熱血情懷。

像樂隊最初的名字,燃情歲月。

那是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玩音樂,一起談夢想的珍貴時光。

雖然那個燙熱的承諾,最終沒有帶他們實現,可如今換了種方式,他依然希望成全,成全這些熱忱純粹的兄弟們,另一種事業的榮光。

第二天中午,主創團隊全部的工作人員都到齊了。

下午,阮笙歌帶尤融進會議室,跟導演和制片人開了個長長的會,細致溝通了本次拍攝計劃的時長和分鏡方式。

尤融用的是樂隊的造型師,花兩個小時将頭發剪短,燙直,弄回了那年的樣子。

望着鏡子裏的自己,他甚至有一絲陌生,感慨萬千。

阮笙歌站他身後,呼吸那樣燙,只比他心思更灼熱。

晚上有聚餐,第二天一早的開機儀式過後,就進入第一場戲的拍攝。

周導是個熱情的人,很會活絡氣氛,聚餐的地點就定在酒店頂樓的露天花園。

阮笙歌當年在這裏宣布豪言壯語,将樂隊改名的地方。

尤融裹着運動服,戴着丘比特之心的耳釘,跟阮笙歌手牽着手走上頂樓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角落獨自坐着的舒柏序。

像一個悲涼的影子,燈光下,他的眼睛依稀閃着盈盈的淚。

尤融的腳步,登時就定住了……

整個工作團隊都沖他們頻頻看着,尤融的手被阮笙歌緊緊攥着,那麽滾燙,心卻一片冰涼,有一種潰不成軍的慌亂,甚至是心虛。

周導走過來,熱切地招呼兩人,拍着阮笙歌肩膀說:

“今晚是你的主場,我跟你喝個夠,不醉不歸。”

阮笙歌也笑,晃了晃跟尤融握着的手,帶着絲暧昧的說:

“喝!反正我有人照顧,不怕醉得回不了屋。”

周導沖尤融看着,看了又看,只覺這位聲名赫赫的歌星,本人跟他的歌曲一樣,很是抓人,眼神裏都流淌着故事。

他為這次的劇本激動不已,像迎來了事業的制高點,每時每刻都在心裏運轉着劇本的畫面呈現。

只有角落裏的舒柏序,那麽孤單,像被所有人遺忘的影子,臉上只有蒼白一片,眸光始終定在阮笙歌與尤融緊緊交纏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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