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戲中戲
戲中戲
紫鵑正要掀了簾子出去看看,是誰在嚼舌根,卻撞上平兒恰好路過,口中說着,“這倒是難得的大喜事,估摸着一會兒就人人都曉得了。”
紫鵑奇道,“昨兒秋日宴上才出了這麽大事,這會兒子又是何喜之有?”
平兒笑着回了一句,“是元妃娘娘省親要用的園子已經落成了,就差提個匾額弄個對聯了。這可不是大喜事麽?”
黛玉在屋子裏頭聽了,也不吭聲,只拿指甲撥弄着香爐中的灰燼,腦子中漸漸有了主意。呵,她可不是好欺負的主兒,今日既然接連受氣,來日是要他們加倍奉還的。
**
午後,老太太醒了,聽了身邊一衆丫鬟嬷嬷絮絮叨叨說了賞花宴的前因後果,又聽了王夫人湊近了說了半邊海棠并非吉兆的事,只揮揮手,說,“我累了。我才剛回過精神頭一會兒,你們就來說這許多,讓我歇着罷。”
老太太這一句看似懶懶散散,但王夫人卻是覺得仿佛脆生生在打臉她這個挑撥告密的人一般。王夫人只好趕緊告辭,帶了嬷嬷們下去,讓老太太好生休息,心裏卻是七七八八越發打起了小鼓。
等外頭人都散幹淨了,老太太才讓鴛鴦扶着她坐起來,一邊撫着額頭,一邊嘆氣說,“我是老了,不中用了,可我這些年風浪都是看着過來的,後宅之中這些亂七八糟的腌漬事也想來糊弄我,真當我老糊塗了呢?”
鴛鴦喂她喝了一口茶,替她慢慢順着背脊,一邊寬慰說,“是呢。”
卻到底不敢多說,生怕所錯一個字就得罪了人。
老太太卻是無奈搖頭,道一句,“直說了罷。聽莳花那丫頭說,前一晚送海棠來時還好好的,賞花宴當日就……這必然是有人動了手腳。”
“杏仁豆腐裏的東西也是……只不知是誰,膽子賊大,這都敢當場……鴛鴦,你回頭讓人悄悄去查,查得務必要嚴,但風聲半點不能走漏。”
鴛鴦點點頭,臉上滿滿是心疼,“傷了老太太身體,真是太……太過分了!”
老太太剛要開口,外頭傳來平兒的聲音,原來是為了大觀園這事來賀喜了。
老太太這才精神振作了一些,笑着說看茶,又說,“既然園子砌成了,就讓他們趕緊題字罷了,弄好了就派人入宮知會鳳藻宮的內侍們,好安排省親了。”
Advertisement
**
梨香院內,寶釵正閑閑翻着書,看似無意擡頭問一句,“莺兒,老太太可有說好些了嗎?願意見我們了麽?”
莺兒搖搖頭,“聽說王夫人要徹查海棠妖兆一事,老太太興致缺缺,說還是累着想歪着。”
寶釵略略想了想,就明白了,“約莫是大觀園蓋成了,忙着弄元妃娘娘省親的事了,這種內宅吉兆不吉兆的,也就不好多提了,總不能說海棠妖孽,還要請娘娘回來看罷。”
寶釵本來打了一個如意算盤——
她提前離席,怎麽查都是查不到她頭上的。
黛玉的花不吉利,菜也吃出問題。
王夫人再煽風點火,提幾句這林妹妹與榮國府八字不合,倒也能順水推舟把人給搓弄走了。
誰知。
老太太生病這麽大的事兒,卻還是波瀾不驚給壓下來了。
呵。寶釵在心底輕呵了一聲。
寶釵又喊了香菱來,眉眼彎彎,笑着一副體貼模樣,問她,“可還是找林妹妹教你詩詞呢?”
香菱紅着臉說是。
寶釵點頭說,“也好。有事沒事,多去總動一下。”
香菱卻是唬得不敢多說。
上次她說錯了話,被寶釵套了話,不多久,寶二爺就挨打了。這事驚動了整個榮國府,寶二爺也差點被活活打死了。
香菱也不是個笨的,到了梨香院這些日子,漸漸也明白了這些彎彎繞繞——
是她說漏嘴了!
香菱本來覺得薛蟠這個呆霸王可怕,總想着他還是在外頭喝酒胡鬧好,千萬別回家想到了要和她如何,還覺得寶釵是個頂好的主子,噓寒問暖笑意融融,從來不苛責下人。
可是。
她現在不敢這麽想了。她怕了。她甚至覺得這個眉眼彎彎的寶釵,比那個草包薛蟠更可怕。
黛玉教了香菱一段日子詩詞,又想着虛空金字說的“拯救香菱支線”,因此每每課後都細細問她,“可有回憶起小時候點點滴滴?若有線索,我可以寫信給爹爹,讓他幫忙查查。”
香菱吃了藥丸之後,也是失憶症逐漸好了很多,害羞回答,“時好時壞,有時候能隐隐約約夢到小時候的花燈,還有爹爹的樣子,醒來卻又……”
“要不我多吃點藥丸?一次一顆太慢了?”香菱小臉漲得通紅。
黛玉抿嘴,微微一笑,擺擺手說,“這原也着急不得。這藥後勁厲害,怕你吃不消。一次一顆才好。”
香菱低了頭,又期期艾艾道歉了,“上回寶二爺挨打……原是我不好……我……”
黛玉趕緊豎起中指,在嘴唇上比了一個噓,“傻丫頭,我都曉得。可不許再提了。”
等香菱一走,紫鵑立即小聲說,“香菱這丫頭,人心倒不壞,只是笨嘴笨舌的,上次就是她……姑娘你還三番五次教她,萬一又被她聽了什麽話去,又惹事生非了。”
“依我說,他們梨香院就沒一個好的,躲他們遠遠的才好。”
黛玉笑起來,擰了下她的嘴,笑着說,“這丫頭,還會說這些?”
恰在這時,虛空金字又浮動起來——
【近期避水而行,切記切記】
【預測馬上會有不祥之事發生,萬事小心!】
?!
黛玉納悶,她都快忘了“避水”這事兒了,怎麽虛空金字又提起這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