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圖窮匕見·二
圖窮匕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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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衆人也都散了。畢竟幾個女孩子除了安慰一下鴛鴦,也讨論不出什麽來,只能陪着她垂垂淚,卻也終究不解決問題。
紫娟只好說。“你到底還是回了老太太去。這事只有老太太替你做主了。至于将來……”她猶豫了一下,說:“先過了今日再說吧。”
鴛鴦喝一聲冷笑出來,“将來?眼看着這一天天又是抄家,又是裁人的,這哪裏又像是有将來的樣子?他們要是敢逼我,到時候別說我抹脖子自盡,把我逼瘋了,我走之前帶走一兩個也不是不行!”
紫娟慌忙捂住她的嘴,讓她小聲,“你呀,終究還沒到這一步,現在先說這些打打殺殺的,又有什麽意思?這不是白白讓他們說嘴去?到時候又成你瘋瘋癫癫,滿口胡言了。本是占理的事,你若說的這麽決絕起,非得這理又給他們占去了。”
鴛鴦擦幹了眼淚,包紮好的傷口。紫娟替她重新梳了頭。她收拾好臉上的心緒,裝作沒事人一樣,又往賈母住處去了。
雪雁和紫娟看了,只是接連嘆息,一個勁道的搖頭,“這大老爺爺真的是……我們原是做奴婢的,不該說什麽,可真的是……”
她們猶豫着,到底沒敢罵出口。黛玉冷笑着替她們接下去說,“可真的是恬不知恥是麽?”
“如今這是鬧大了,我們又幫不上忙,白白的添了許多波瀾。若你們滿嘴胡說,弄得滿城風雨。讓他們那些人沒了臉,到時候怪罪起來也沒意思。”
黛玉說着,又仔細叮囑她們,“依我說,這事你們先別去其他小厮、丫鬟那頭嚼舌根。”
“可是……我們就幫不上她,眼睜睜的看着鴛鴦這麽被折騰嗎?”
紫娟聲音顫抖着問。
黛玉搖了搖頭。輕輕抿了下嘴角。“我們勢單力薄,我又本是寄居在此。又能有什麽能做的?大約也就是燒燒香求求佛罷!”
紫娟一時也不知如何接口。她到底也不能奢求黛玉,畢竟她也只是一個小姑娘罷了。
雖說是主子,可也是外孫女寄宿在祖母家。總不能黛玉出頭,然後去當着賈赦的面,揭露他的無恥行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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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她心底,林姑娘一直十分好心。早些時候香菱要學詩就教她學詩。她小時候被賊人擄了,偶爾會失憶,林姑娘還替她想方設法弄了藥丸,讓她一點一點恢複記憶。
香菱也是有福的,後來又找回了她親爹。一家子團聚,和和美美,從薛蟠的魔爪下逃的出來。
林姑娘還救了清清冷冷的妙玉。她口吐鮮血倒在潇湘館門外的時候,一心求死。也是林姑娘在旁溫婉勸慰,才終于讓妙玉點一點恢複,且不再萌生死志。
想到這裏,紫娟又忍不住責備自己。哎呀,怎麽林姑娘幫了人家,她就指望着林姑娘能幫每一個丫鬟每一個姑娘呢?
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這麽淺顯的道理她居然不懂。剛才居然還有一點點埋怨黛玉“明哲保身”起來。紫娟想到這一層更覺得尴尬,趕緊出門去澆花了。
此時此刻,虛空金字浮動。
【請宿主。盡快想法破局。讓假設無法對鴛鴦。】
【鴛鴦雖為金陵十二釵又副冊,但仍希望宿主能施以援手。拯救她上一世上吊自殺的悲慘命運。】
【任務達成獎勵:琉璃淨瓶】
【任務失敗懲罰:暫時未知】
黛玉望着虛空金字,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虛空金字怎麽上回催了一次,這回又催了起來?
她以為重活一世。是要她救金陵十二釵正冊與副冊上的女子,誰知居然還有一本“又副冊”。
對于它寫的什麽“琉璃淨瓶”,也不知道是什麽稀罕寶貝。總之這事兒做完了有獎,做壞了卻也沒什麽懲罰,可做可不做。
不像上回,虛空金字明明白白提醒她,妙玉是她“法外替身”。她若是不救,任憑妙玉自裁死去,她這一世的命數也就快到頭了。
可她壓根兒就不用這虛空金字提醒,也不用給什麽獎賞。她若是有法子自然是想救一救的。
可怎麽救呢?
她在雲間識海中翻翻找找,看看還有哪些奇奇怪怪的卡牌沒有用過,或是還能反複使用,來幫一幫她。
【雙面刺繡卡】【口齒清香卡】,類似于這些女兒家的卡牌,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贗品卡】聽着似乎有些用,但她也實在想不出要設計一個怎樣的機巧來以假亂真。
她又能設計什麽事件?唉,這可太複雜了。
這還得是寶釵才行——
譬如自己镯子碎了,都能冤枉到她頭上。又譬如半朵枯萎的海棠花,能陷害她吉利不吉利一說。
這些彎彎繞繞的設計陷害法子,換成是她自己可是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來的。
诶,等等。
黛玉的手指淩空虛點,停在一張虛空閃耀的金色卡片上。其他卡牌都被指尖輕輕劃過,劃到一旁去。只有這一張,懸停在她面前。
雖然這一張不是什麽好牌,可是在這關鍵時刻,卻最是頂用呢。
只是,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讓這東西出現在賈赦房裏?
還要不與她牽連上,倒也是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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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賈母房中早就亂成了一團。
邢夫人似乎還是沒弄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在她眼中,鴛鴦只是一個丫鬟罷了。老爺夫人都開口了,哪還有拒絕的道理?
她半是威脅,半是哄騙說,
“還想着人人都能和襲人一樣開的臉跟了寶玉嗎?你做夢呢?我跟你說你跟着寶玉也就是個小妾。跟了我家姥爺也同樣是個小妾。月例銀子都是一樣的。”
“你眼巴巴的非要等着寶玉,可你也不想想。人家要你嗎?房裏晴雯麝月,一個一個都排隊等着呢,哪輪得到你呀。”
鴛鴦哭哭啼啼,低吼着說。“我不嫁,當小的當大的都不嫁!我只願服侍老太太。其他人我可一概不管。”
聽邢夫人左一個“寶玉”又一個“學襲人”的,她恨得指天發誓,厲聲說,“別說寶玉、金玉呢,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我都不嫁!我這輩子都不嫁了,這總行了吧?”
“等将來我就和老太太一同去了。一生一世都服侍她,下輩子還服侍她,可是滿意了?”
邢夫人卻是尖着嗓子,嚷了起來,“聽聽!你這是咒老太太麽?怎麽敢說這種話呢?誰給你的臉?”
老太太恰好進屋,一進來就聽到鴛鴦哭哭啼啼賭咒發誓,她哪裏聽得下去?賈母一把摟住鴛鴦,對着邢夫人就是一頓呵斥。
“真是糊塗東西!我這些年也就鴛鴦一個知冷知熱的。你們這是見不得我好,要把她也給诓騙了去,是指着我短壽麽?”
不等邢夫人張嘴辯解,老太太又指她,冷哼一聲,責備說,“你不勸點好的,倒來我這裏撒潑,這是當我死了嗎?他那個年紀不好好的頤養天年。平日裏好色偷心,倒也罷了。又跑來惦記着鴛鴦,是要活活折騰死她麽?”
正罵着,鳳姐從外頭聽小厮來報,匆匆忙忙趕來。她一邊走一邊說,“這又是鬧了哪門子的事?這般熱鬧?”
“老大不安好心,要去鴛鴦做偏房。你說這事。”
老太太沒好氣,一句話挑明個中厲害。
鳳姐原也是略微知曉這事的。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等着他們在鴛鴦這裏吃個軟釘子,這事也就過去了。
誰想到他們居然如此不依不饒,都興風作浪到老太太房裏了。
她因此心裏打量着,這也是給臉不要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