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齊州城,東重明司前院。
齊州府衙的捕頭熊俠遞上一摞卷宗,抱拳行禮聲如洪鐘。
“神官大人,這幾宗都是地方報上來關于鬧鬼的案子,知府大人的意思是七月半快到了,所有詭異之事最好在此之前解決,若是重明司人手不夠,我們府衙可以派人增援。”
“好,需要人手的話我會提前知會。”
丹景翻翻卷宗,随口問道:“重明司之前這種事情誰負責?君捕頭?”
“回大人,君捕頭主要負責城內治安,像這種鬼魅靈異之事,更多的還是交給靥娘子。”
“靥娘?”
“沒錯,靥娘子神通廣大,又能日行千裏,不光是我們齊州的守護神,周圍幾個縣也沒少受她照拂。”
熊俠撓撓頭憨笑幾聲,揚揚手裏另一沓卷宗。
“這些便是給靥娘子的,每年臨近七月這種事情總是特別多,還好今年有了您跟重明司,靥娘子便能少操勞一些。”
往年這麽多事都是她一人負責的嗎?怪不得每年七夕送禮物的時候青鳥總說靥娘不在……
丹景眼神微動,只覺說不出的心疼,他擡手,示意白藏将熊俠手中卷宗全部拿過來。
“都給我吧,重明司可以處理,不要麻煩她。”
話音剛落,只聽得外面轟一聲巨響,屋內幾人皆驚慌望去,熊俠探出半個身子急道:“那是四時小館,炸、炸了?”
神官大人起身就往外跑,是炸了,被靥娘的靈力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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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前,四時小館。
吃了加料點心的靥娘媚眼如絲,看着屋裏三個男子一個賽一個的順眼好看,不由得扯扯領口,連聲音都嬌媚起來。
“窈兒,你這點心裏加了什麽?怎的吃下去如此燥熱?”
“果然!那天殺的趙老頭果然在裏面下了藥!”
君莫笑急得一個箭步沖過去,抓住她來回搖晃。
“靥娘!你還好嗎?哪裏不舒服?”
靥娘盯着他,只覺得齊州第一美男果然名不虛傳,這桃樹妖三百年妖力變成的臉俊朗又耐看。
“我沒有不舒服哦,只是有點熱,趙老頭是誰?什麽下藥?”
君莫笑被她炙熱眼神盯得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硬着頭皮把事情來龍去脈講了一遍,靥娘聽罷眨眨眼,纏綿悠長地哦了聲,像一片羽毛輕輕掃過人心尖。
“原來是春/藥啊……這個要怎麽弄?”
沒人知道,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還是最有學問的白澤琰舉手:“大約、大約要纾解?”
于是幾個人一起看他:“怎麽纾解?”
白澤琰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兩只手搖出虛影。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女子該如何!”
“我見話本子裏寫過。”李窈兒插言,“寫的不是很清楚,大概就跟皇帝寵幸妃子差不多吧。”
靥娘只覺得身上越來越熱,自己找了壺涼茶灌進去,這才稍微舒服了些。
“皇帝寵幸妃子?那要怎麽做?”
“嗯——應當是先要看歌舞,然後翻牌子,然後……”
“唔,懂了懂了。”靥娘思緒已經亂了,話聽一半胡亂點點頭,潮紅浮上臉頰,連原本白皙的手指都成了嫩粉色,朝三個男子挨個點過去。
“你們三個,快跳舞給我看!”
見三人不動,她惱火地拍桌子,靈力化成長鞭淩空舞的虎虎生風:“快跳!”
在絕對武力面前,縱使男子漢也要屈服,六只含淚的眼睛齊刷刷盯着李窈兒,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無聲控訴。
窈兒聳聳肩把頭扭向一邊,她也只是提個建議,這幾個人打不過靥娘姐姐,瞪自己有什麽用?
靥娘看了一陣,只覺并沒有得到纾解,反而體內的燥熱越來越嚴重,烈火一樣灼燒着她某些地方,疼又非疼,癢又非癢,這種難受的感覺刺激的她生出雙瞳,一望之下更是惱火,憤怒間靈力爆發,直接掀翻了屋頂。
“這什麽群魔亂舞?!我要玉面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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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小郎君就是在這個時候送上門的。
神官大人穿過靥娘設的結界走進來,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看着在廢墟裏不停跳舞的三人驚悚道:“你們這是在作甚?”
自家飯館被炸的李窈兒從桌子底下鑽出來,氣若游絲地簡單講了講經過,捂着心口欲哭無淚。
“神官大人,救命啊!”
丹景:……
他示意幾個人出去,接住了靥娘揮過來的鞭子,又好氣又好笑:“下次餓了去重明司找我,我帶你吃好吃的。”
靥娘正在氣頭上,見長鞭被抓,根本不看來人是誰,直接一道天雷劈下:“我要玉面小郎君!”
丹景閃身躲過,貼近她身邊,小心翼翼抓住她,有力且克制:“靥娘,是我。”
靥娘只覺得自己被一股極柔和的力量抓住了,清涼的風圍繞着她,徐徐送來熟悉又好聞的味道。
她面前站着的這個人,有如墨的眉眼,清冷的容顏,望過來的眼神溫溫柔柔,如破溪春水,帶了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暖意。
“玉面小郎君?”她疑惑地踮起腳湊到他臉前,本就燦若星辰的眸子被□□燒的更亮,呼出的灼熱氣息盡數撲到他脖頸,“哦,是小道長啊。”
“你是來纾解我的嗎?”
“那幾個都是騙人的,說什麽跳舞能纾解,根本不頂用,我開了重瞳一看,什麽妖魔鬼怪啊。”
靥娘只覺得小道士氣息清涼,能緩解自己的燥熱,忍不住把額頭抵住他胸前,掰着指頭抱怨。
“一棵幹巴巴的桃樹,一只黑乎乎的烏鴉,另一個倒是像個人,可身後拖了八條貓尾巴!”
“一個好看的也沒有,全都醜死啦!”
躲在角落裏醜死了的幾個人身軀一凜,備受打擊。
“小道長啊。”靥娘又一陣難受,揪住他衣領沒章法地悶頭亂蹭,“你是來纾解我的嗎?我好難受。”
她小貓一樣蹭個沒完,神官大人壓住心頭狂跳,剛要擁她入懷,貓樣的靥娘嬌嬌又來一句。
“但是你不行,還是送我去鶴鳴館吧,聽說那裏的小倌溫柔小意的緊,你給我叫兩個——不,三個,三個應該可以了。”
骨節分明的手在半空頓了頓,無奈地垂了下來:“靥娘,為什麽我不行?”
靥娘擡眸,覺得這人很奇怪:“你當然不行啊,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丹景被嗆得不輕,想問問為什麽君莫笑他們都不是窩邊草而偏偏只有自己才是,但話到嘴邊又覺得問出來也沒什麽意思,氣得深呼吸幾下,以指為筆,擡手在半空寫了個“雲”字。
他是帶了三分火氣,氣她不開竅,氣自己沒出息。
招來的流雲卻是極溫柔的,浮沉萦回間聚在一起,落下一場凝着天光的細雨。
以半個小館為範圍,藤蔓肆意滋生,纏繞成開滿薔薇花的牆,在花牆隔絕出的一方天地裏,靥娘漸漸濕了衣裳。
那雨水帶着沁人心脾的清涼,落在身上并不冷,卻能她體內的燥熱漸漸消失,五感重又變得靈敏。
近在咫尺的男子身上淡淡松香傳來,讓人安心。
他長大了,個子比她高,肩膀比她寬,可以随時招來一場雨,将她從難捱的欲望中拯救出來。
他不再是只跟在她身後靥娘長靥娘短的小道士,他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神官,強大到可以與她比肩。
雨停風來,微風裹着薔薇香,吹幹兩人濕漉漉的衣裙跟頭發,靥娘高興地轉了個圈,小梨渦明豔又調皮。
“多謝神官大人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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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一塊點心,四時小館被炸掉一半,尤其神官大人還在裏面下了場雨,種了陣子薔薇,就更顯得破敗不堪,靥娘連着幾日趕來幫忙,努力收拾自己擺下的爛攤子。
“明日便是七夕了,靥娘姐姐想好怎麽過沒有?”李窈兒頭上包了條頭巾,手腳麻利地擦着新買的桌椅板凳。
幸好廚房沒炸,眼下正是夏天,支個棚子露天吃飯倒是別有一番情趣,反正天氣太熱,工匠幹活也容易中暑,不若拖一拖,拖到秋天時候再重建也不遲。
靥娘握着笤帚想了會兒,搖頭:“往年七夕我都在抓鬼呢,沒怎麽過過,再之前就更記不清了,大約在落花溪放過幾回河燈?”
“說來也奇怪,今年怎的如此安靜,各縣裏都不鬧鬼了?”
“不是不鬧鬼,是都被重明司抓完了。”
窈兒啧啧贊嘆,“要說還是神官大人雷厲風行,帶着整個重明司不眠不休,要趕在中元節前把各縣的鬼都抓幹淨。”
“對了靥娘姐姐。”她攥着抹布湊過來,小聲再小聲,“這會兒也沒別人,你悄悄告訴我,那日神官大人究竟是怎麽幫你纾解的?”
“就是很簡單啊,花牆圍起來之後他下了一場雨,我濕了,又幹了,就好了。”
李窈兒聽得臉通紅,靥娘姐姐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什麽濕了幹了,全是虎狼之詞。
“窈兒,你臉怎麽紅了?別不是中暑了吧?”
靥娘說着就要伸手試她額頭,忽的聽見身後有人喊自己名字,是個四十上下的婦人,見她回頭,婦人趕緊上前一步道:“請問是靥娘子嗎?”
靥娘點頭:“您是?”
“靥娘子救命。”婦人求救似的雙手抓住她胳膊,顫聲道,“我兒子他、他被鬼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