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人
第2章故人
謝傾慈徹底卸下了僞裝,在路邊摘了根狗尾巴草含嘴裏,雙手枕着後腦勺,一搖一晃地朝萬惡谷深處走去。
如今的他雖然沒有修為,但是好在前世自創了許多符篆,來之前畫了很多,即便沒有靈力加持,對付這萬惡谷的小妖獸卻也是綽綽有餘。
其實所有的入學測試都很簡單,即使是最難的,也就是謝傾慈抽到的,也只是稍微難了那麽一點點。
來聽學的大部分都是還在築基階段的小修,為了保證他們的安全,萬惡谷中所投放的靈獸都沒有什麽攻擊力,性情也都算溫和,只是擅于隐藏,輕易不會現身,也不會主動交出頭上的靈果,但只要願意花點心思,還是很容易的。
至于司月寒的反應,那只是因為司無虞實在太廢,就連最簡單的去山上摘朵花都做不到,更何況是來萬惡谷。
謝傾慈蹲在地上,看着一小坨動物糞便,這是須彌獸的留下的。
須彌獸擁有一副十分嬌好的面容,身形如兔的模樣,儀态優美,舉手投足間靈氣四散,性情也溫順。
謝傾慈循着地上的腳印走去,心道: “就你了。”
須彌獸生性伶俐, 喜歡聽美妙的樂曲。
謝傾慈選了個合适的地方,他先是摘了片不大不小的樹葉,跳到一塊大石頭上,一腿伸直,一腿彎曲,把樹葉放在唇邊。
石頭被太陽曬得暖融融的,謝傾慈一邊曬太陽,一邊吹奏樂曲。
悠揚的曲調自深山傳來,吹奏它的人仿佛歷經了滄桑,但仍舊保留了最初的模樣,似一壇醞釀了千年的烈酒渾濁,卻又似一汪山泉純粹。
曲聲悅耳,有股淡淡的憂傷,須彌獸被樂聲吸引過來,一開始還很膽小,躲在石頭後面彈出個腦袋來偷偷觀察,等到完全感受不到危險時,幹脆直接跳了出來,坐在地上,閉着眼睛,身體随着樂聲左右搖晃。
謝傾慈一邊繼續吹奏,一邊悄悄凝視着它。
它渾身雪白,兔子大小,圓圓的腦袋,短短的尾巴,身體随着樂聲搖晃的時候顯得憨态可掬,十分可愛。聽到美妙處,還會忍不住叫出聲來,像小鳥的聲音,似乎是在給謝傾慈捧場。
Advertisement
謝傾慈看着它腦袋上用靈力頂着的果子,一手拿着葉子繼續吹,另一只手伸進衣服裏掏符篆。
然而他剛要出手,不知從何處飛出一道靈流,速度極快,竟有些犀利,不僅搶先一步将果子奪了去,甚至還傷到了須彌,小東西被強大的氣流彈飛,撞到一棵樹上,掉在地上扭曲翻滾,嗚嗚嗚地哭了出來。
謝傾慈擡頭一看,不遠處站着一個少年,看他的衣着打扮,不像是那個修仙門派,倒像是王公貴族。
再仔細一看,那少年手裏拿着那枚果子,顯然剛才是他出的手。
他穿着玄色的騎射裝,身形偏瘦,臉頰十分白嫩,眼睛微圓,唇下長者一顆痣,下巴高揚,俯視一切的感覺,頗為倨傲,看着謝傾慈的眼神無端透露出一些鄙夷。
謝傾慈揉了揉眼睛,心道“我沒有看錯吧,這熟悉的眼神,有好幾百年沒見過了。”
他只正常了一會兒,就又恢複了成了司無虞,歪着身子移過去,笑得格外狎昵,對方的眼神頓時從一開始的鄙夷到此刻的不知所措,連連後退,用手擋住: “你,你,你幹什麽?你別過來啊!”
謝傾慈癟癟嘴,搖頭晃腦,語氣也十分狎昵:“ 要我不過去可以,你先把果子還我。”
說着伸出一只手,勾了勾手指,有些無賴,但其實更多的是理直氣壯。
“這本來就是我先拿到的,憑什麽給你。”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果子,有些不服氣,但又有些心虛。
謝傾慈咧嘴嘿嘿一笑,趁其不易,扔出一張明火符,對方拿果子的那只手瞬間被火點燃,一聲尖叫,果子下意識一扔,謝傾慈接住果子,挑釁道:“ 搶人東西還有理?既然決定要當無賴,就不要心虛,像我這樣。”
對方把火覆滅後,怒發中燒,拔出腰間的佩劍對準謝傾慈,怒道:“ 你這個瘋子,竟敢戲弄本太子,我殺了你。”
他一劍直直刺來,謝傾慈錯身一躲,順便伸出腳,将人絆倒,只聽撲通一聲,少年狠狠摔在了地上。
而謝傾慈則站在一旁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就這點本事啊!”
一旁的須彌一直沒走,見到剛才欺負自己的家夥狼狽的模樣,高興的手舞足蹈,吱吱笑個不停。
少年被氣得不輕,瞪了那須彌一眼:“ 再笑,小心我一會兒把你烤了吃。”
須彌嗚嗚兩聲,轉身鑽進了樹叢,還不忘回頭沖他吐吐舌頭。
謝傾慈更想笑了,捂着肚子靠在一棵樹上。
那少年許是從未受過如此屈辱,咬牙切齒地爬起來,把劍一扔,開始運轉靈力,邊道:“ 不知死活的刁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本太子的厲害。”
謝傾慈故意做出一副害怕到抖康的樣子:“ 呀呀呀,我好害怕呀!你不要打我啊!”
對方一掌靈流朝他襲來,估計用了全力,大吼道:“ 晚了。”
謝傾慈轉身往後面一躍,卻還是沒來得及躲開,被靈流彈開幾米遠,掉進了一棵樹上,然後消失不見。
少年平息過後,去尋他的屍體,卻是什麽也沒發現,站在樹下眉頭緊蹙。
嘟囔道:“ 死哪兒去了。”
話音剛落,面前突然冒出一張鬼臉,還是倒挂着的。
“我在這兒,啊哈哈!”
“啊——!!”
謝傾慈倒挂在樹上,突然出現,少年反射性地尖叫,往後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着實被吓得不輕。
看清楚是謝傾慈後,他連忙起來,舉着劍的手止不住顫抖,臉都氣綠了,聲音都有些撕裂: “你,你,你……”
你了不知道多少下,才捋順: “你這個瘋子,我要把你剁成八段喂狗。”
謝傾慈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比逗人更好玩的事情了,尤其是他看不爽的人,就可勁兒氣,就喜歡看對方被自己氣到渾身抽搐,大放厥詞,但是又拿自己沒辦法的樣子。
眼看着利劍就要刺中,謝傾慈雙腿一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回到了樹上,而那把劍則直直刺進了樹幹,怎麽拔都拔不出來。
謝傾慈就坐在樹上笑,少年氣得兩腮都在顫抖。
“你這個瘋子別高興得太早,我遲早要殺了你。”
謝傾慈前世這種話聽得多了,幾乎是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想殺我,你還不夠格。”
少年雙手合力,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劍拔出來,由于慣性往後一仰,倒在地上,還不忘回擊道:“ 你等着,我回去就讓父王下旨誅你九族。”
樹上的謝傾慈悲嘴角一勾,嗓音中戲谑的意味減少,多了絲危險的氣息,眼睛裏滿是化不開的悲傷,殺意再次泛濫。
做了幾百年孤魂野鬼,他已經很久沒有殺過人了,但今天不知怎的,特別想殺了眼前這個狂妄的家夥。
拿出三張符篆,莫念口訣,正準備好好伺候樹下的少年,忽然瞥見不遠處的大樹下站着一個人。
白衣若雪,衣帶飄飛,膚若凝脂,冷如冰霜,儒雅至極,陽光分明是明媚的,灑在他身上,卻如月光一般,清冷幽靜。
隔得有些遠,謝傾慈卻總感覺他在看自己,那眼神太過于犀利,叫他止住了動作,收起符篆。
樹下的人依舊在罵罵咧咧,謝傾慈覺得有些煩躁,用力搖了搖樹,瞬間,樹葉紛紛飄落,像下雨一般,将人淹沒。
少年先是舉劍,架不住太多樹葉擾亂了視線,落在臉上脖子上還十分不舒服,他一跺腳,跑了出去。
此時,一群人匆匆趕來。
“謝旻!!”
一聲厲吼自遠處傳來,聲音之雄渾刺耳,叫謝傾慈都忍不住循聲去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來人竟然是他前世的好兄弟謝留溫。
如今的他應當做了中州王,身着一襲玄色勁裝,手裏拿着佩劍渡厄,相貌極佳,算得上是風神俊朗,卻不茍言笑,眉目間總是氤氲着一層散不開的霧氣,眼角上挑,神色淩厲,看起來冷冰冰,兇巴巴的。
他身後跟着一行人,就那麽大搖大擺地進了萬惡谷。
再次看了眼地上被氣得面紅耳赤的少年,謝傾慈心裏頓時升起一股莫大的恐懼和自責。
既然他的父王是謝留溫,那他不就是……自己的侄子。
自己剛才都做了什麽?
捉弄他,戲耍他,甚至還想……殺了他……
他正出神,謝旻跑到謝留溫身後,指着樹上的謝傾慈,怒道:“ 父王,就是這個瘋子,如果不是他戲耍我,我根本不可能耽誤早就拿到果子了。”
一時之間,十幾雙目光直至向謝傾慈投來,他感覺自己此時有點像某種小動物,就是那種經常在樹上,然後被人圍觀的小動物。
謝留溫盯了他一會兒,倒是認出來司無虞的身份。
開口充斥着一股子陰陽怪氣:“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風月宮的傻子。幾年不見,不成想這軒轅宗竟然連傻子都能來聽學。”
謝傾慈: “……”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麽多年,謝留溫是一點沒變,還是那麽的毒舌。
接着謝留溫又對身後的謝旻道:“ 謝旻,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叫你不要來軒轅宗,九州四海,多的是修仙門派,你偏不聽,現在遇到個傻子,弄成這副模樣,還不快跟我滾回去。”
謝旻怒氣未消,還是有些不服氣,奈何現在最重要是說服父王同意自己留下來,嘟囔着解釋道: “父王,你聽我說,我剛才都已經拿到果子了,你不是說只要我通過測試就能留下啦嗎?”
“還敢頂嘴。”謝留溫說着舉起手作勢要打他。
謝旻順勢縮了縮腦袋,往後一退,嘀咕道:“ 軒轅宗是天下第一大派,哪有你說的那麽不堪,我看我你自己跟軒轅宗有過節吧。”
“嘀咕什麽呢?”
“沒,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