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記得想我
第45章記得想我
“那六歲以前呢?”謝傾慈又問。
天宮玄垂眸道:“不記得了。”
有些失落的樣子,謝傾慈就不再問了,安慰道:“不記得很正常,我小時候的很多事也都忘了差不多了。”
聞言,天宮玄才又擡眸看着他笑了笑。
其實兩人的情況并不完全相同,天宮玄是因為進入不近軒修行後,前塵記憶需要盡數抹去,而謝傾慈卻是因為本身記性就比較差,尤其是那些不好的事兒,扭頭就忘。
謝傾慈作為交換,也說了許多自己以前的事兒,比如從小流落在外撿垃圾,回宮後又被冷落,又被國師污蔑是天煞孤星,會給中州帶去不幸,盡管有安樂王妃時刻庇護,但那些宮人卻都是直接聽命于王上和王後,趁着安樂王妃不注意明裏暗裏沒少欺負他。
但謝傾慈對這些欺負十分不敏感,或者說完全不在意,被欺負了一定會想辦法報複回去。
講到這兒,他突然噗嗤一笑,想起來了一件事兒。
“有一次,王後故意刁難我,不給我飯吃,還把為關起來,我當時什麽也沒說。”
天宮玄清涼的眼眸忽的睜大,似乎是謝傾慈那樣乖十分奇怪。
然後他就聽謝傾慈頗為驕傲的說:“被她放出來之後,我就悄悄的把她養在宮裏的咬雞給捉來烤了吃了。那只雞她跟個寶貝似的,替她贏了不少比賽,結果被我給吃了,她還不知道是誰幹的,氣得在床上躺了三天,哈哈哈……”
他說到精彩處,哈哈大笑起來。
天宮玄也被他逗笑,卻不是像謝傾慈那樣不顧形象的捧腹大笑。
謝傾慈笑完去看天宮玄,間他只是十分克制的微笑,覺得有些失敗,有一種努力沒得到期待中的反饋的失落。
天宮玄也意識到這點,很是捧場的說:“你,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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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傾慈頗為嫌棄的說:“特別難吃。”
天宮玄很是懵懂的樣子:“那你還吃。”
謝傾慈立馬反駁:“我嘗了幾口,覺得實在太難吃,所以喂狗了,嘿嘿。”
天宮玄:“……”
言歸正傳,謝傾慈又開始往後講,他講起話來本來就沒完沒了,就好像種了一種名叫“不講話我就會死”的法術,怎麽也說不夠。
謝留溫對他這點深惡痛絕,時常嫌他太吵拔劍相向,反倒是天宮玄,好像無論自己說什麽,說多少,他總是在一旁默默聽着,不會時不時嗯哦啊的給予反饋,那雙眼睛就成了最好的反饋。
他的眼仁是琥珀色的,像一塊上好的琉璃,就這樣看着人的時候,會給人一種他很好騙的錯覺,和他留給的那種清冷疏離形象出入很大。
謝傾慈講上頭了,一不小心就把前不久進入不近軒,看到那處人間仙境的事兒說了出來。
等他意識到猛的打住時,天宮玄已經用那種認真嚴肅的眼神看着他了。
本來寒潭洞就冷,謝傾慈現在感覺更冷了。
他僵硬地扭頭去看天宮玄,發現才被自己逗出來的笑容竟然消失了,也影兒都找不到,天宮玄又恢複了一開始的冷漠,那張漂亮的臉蛋上仿佛終年被冰雪覆蓋,這世間很難有東西可以令其融化。
謝傾慈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被天宮玄直白赤裸的審視眼神看得有些心虛。
好吧,好吧,那就示弱一下吧。
“宮玄兄,不要這麽嚴肅嘛,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他嬉皮笑臉的說,語氣裏夾雜着一些似有若無的撒嬌意味,“我那不是太擔心你才不小心進去的嘛。”
天宮玄蹙着眉,語氣有些兇:“你知不知道,這樣無所顧忌的擅闖禁地,是要挨戒鞭的?”
說到後面幾個字,他似乎很是難受的樣子,眼神也變得很複雜。
謝傾慈卻還是全然不在意的說:“我知道,大不了挨上一頓打,我皮糙肉厚,抗打,那戒律老頭的鞭子落到身上就跟小貓撓癢癢似的,一點事兒沒有。”
天宮玄乜了他一眼。
什麽叫就是愛上一頓打,還沒事,天宮玄幾乎要被他氣死了。
這些表現被謝傾慈看在眼裏,然後,這位沒心沒肺的人終于被觸動到,心髒酸酸漲漲的抽動起來。
他沒有看錯的話,天宮玄剛才好像是白了自己一樣,這種無奈的恨鐵不成鋼的白眼他只在謝留溫那裏受到過好嗎。
現在,居然連天宮玄這種臉上從來很少有表情的人逗被自己氣得翻了白眼,他就覺得十分不好意思。
這時,天宮玄嘆了口氣,對他道:“領了罰,斷不可再有下次。”
他明知道這種話對謝傾慈這種屢教不改的人來說是沒有用的,但至少比沒說強。
謝傾慈倒也是個有自知之明的,天宮玄話音才落,他就笑了出來,“哈哈哈,那估計還會有許多個下次。”
天宮玄眉頭緊皺,臉上裂開了一樣的表情,很是驚詫于謝傾慈的話。他覺得某些方面,謝傾慈真的是有夠奇怪的,就比如在軒轅總禁地這件事兒上,明知道擅闖禁地要被打,卻還是不知死活的要去闖。
按理說,正常人被打過一次就會長記性,他倒好,還上瘾了。
他不善言辭,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麽才能打消謝傾慈這個念頭,只能沉着臉,厲聲重複:“謝傾慈,你不準再有下次,否則……”
“否則什麽?”
“否則我絕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天宮玄狠下心一般,說完自己先難受了,但他還算清醒理智,知道有些事情比他的心情跟重要,比如,謝傾慈的安危。
謝傾慈好像跟他壓根不在一個頻道上,聽了他威脅的話,竟然調笑着說:“哎呀,天道長莫非修的是無情道?”
天宮玄:“……”
謝傾慈繼續道:“那不然為什麽前不久才說對我有情,這麽快就說這種不會對我手下留情的話?我聽着,實在是好傷心吶。”
天宮玄:“我……”
他啞口無言,臉頰泛紅,不是平時那種薄紅,好在火光映照下,不容易被發現。
洞內一時安靜起來,只剩下火堆燃燒的聲音,謝傾慈那話說得十分狎昵,氛圍也變得暧昧旖旎,使人沉迷。
謝傾慈被這種蠱惑人心的氛圍驅使着,說了一些不那麽理智的話。
他說:“天舒,你難道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嗎?”
天宮玄猛然明白了什麽,豁然擡頭看過去,眼裏一片震驚。
謝傾慈又說:“咱們一起在山下的時候,我感覺你是喜歡的,九州特別大,我打算以後都去走走,你想不想跟我一起?”
天宮玄感覺他要把話題扯向一個他很向往,但是又沒辦法實現的方向,連忙打斷道:“我并不想。”
他說得斬釘截鐵,多少有些無情了。
謝傾慈聽後臉上那種期待喜悅的表情立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轉而被失落取代。
然後很是受傷的樣子,有些浮誇:“啊啊啊啊啊……難道你真的不想出去,不想見我?”
他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天宮玄。
天宮玄一向知道這人本性如此,跳脫好耍,只是沒想到這麽每個理頭,怎麽前一秒感覺他沉穩了不少,沒料到下一秒就被打回了原形,心裏既有點無奈,同時又感到欣喜。
見他沉默着,像是默認一樣,謝傾慈直覺心裏拔涼拔涼的,幽怨地看着他,像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小怨婦:“居然真的不想,是我自作多情了,好吧!”
“錯,不是。”
天宮玄一着急,反駁道。
“什麽不是。”謝傾慈還是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樣,語氣倒是狎昵不減分毫,“那是什麽?”
天宮玄算是明白了這家夥又在逗弄自己,耳根泛紅,別過戀曲不說話,卻是害羞了。
謝傾慈得逞,開心的笑了。
天宮玄大概是真的被他逗得很生氣,好久沒理他,謝傾慈也感覺自己這會玩脫了,又屁颠屁颠的湊過去說好話。
“哎呀,宮玄兄,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了呗。”
“你逗已經好久沒理我了,你理理,理理我行不行,我一個人說話好無聊的。”
……
說到後面,他想起兩人“冷戰”的源頭,豁然開朗一般,說道:“我知道了,宮玄兄,你一定是擔心我挨鞭子才不同意的對不對?哎呀你放心好了,我現在有經驗了,每次那戒律老頭打我,我逗用靈力悄悄當了大半,一點也不疼。”
天宮玄狠狠瞪了他一眼,轉個身被對他,他又屁颠屁颠跑過去繼續說。
“真的,我就是想經常見見你,挨打我樂意。”
天宮玄再也受不了他這樣,再次瞪着他時,眼眶紅紅的。然後才像是徹底認輸了,好好跟謝傾慈解釋自己為什麽非待在不近軒不可。
“從我稱為守境者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的職責是要一生一世守護浮生滅世花,我不能輕易離開。”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怎麽就不能離開,那洞外不是有結界嗎,怕什麽?”
天宮玄啞然失語。他沒辦法跟謝傾慈解釋這個問題。為什麽就算有結界守護他依然不能輕易離開,那些醜陋的,隐沒在黑暗中的東西,他自己一個人知道就好了。
“總之,你不要再說了,也不要再擅自進去。”
人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謝傾慈再難受也不好再繼續說什麽。
轉眼兩人在寒潭洞裏也呆了有幾天,謝傾慈刑滿釋放當天,還是不死心的又挨到天宮玄旁邊:十分……十分狎昵的說:“小道長,我要先走了,你不要太想我哦。”
天宮玄:“……”
時侯一到,謝傾慈十分不舍的,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寒潭洞,天宮玄就站在那裏,目送他離開。
他犯的事兒比謝傾慈重,還要再多呆上些時間。
謝傾慈一走,整個寒潭洞就只剩下了他一人,那種熟悉的,令他窒息的孤寂感洪水辦襲來。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全新的感受,很痛,是一種比以往所以不開心的事兒加起來還要令他難以承受的痛。
為什麽以前那幾百年都不覺得孤寂,現在不過是要一個人在寒潭洞短短半月就覺得沒法忍受了呢?
為什麽那麽多天身上的火藤都能忽視,現在就覺得難受了呢?
真矯情。
天宮玄自嘲。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出現一個黑點,越來越近,出現一張臉,是謝傾慈。
天宮玄震驚,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遲遲不動彈也不言語。
對面的黑點還是笑着的,沖他揮手,喊道:“宮玄兄,我反悔了,收回剛才的話。”
天宮玄還在想是他說的哪句話時,對方就先喊道:“我走了,你一定要記得想我啊!”
天宮玄心髒猛顫,漸漸回暖。
許久,直到謝傾慈再次跑沒影,他才對着那片虛空說了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