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魔後
第64章魔後
“把他的屍骨扔去埋骨嶺,喂狗。”
謝傾慈閉眼前最後聽到的話就是這句。
埋骨嶺在中州境內,謝傾慈被随意丢棄在裏面,身上的鮮血很快就引來了禿鹫和蝙蝠。但始終只在他頭頂盤旋,沒有一只敢上千去一探究竟。
謝傾慈感覺血流盡了,但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死,蒼白的臉上一雙麻木空洞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天空。
他就這樣躺了不知道多久,無論是風吹雨打還是烈陽曝曬。
……
謝傾慈飛升了,沒人知道他是得到了怎樣的機緣,但他确确實實正二八百的飛了升。
對此,許多神仙和下界的修士都頗有微詞。
“憑什麽他都能飛升,他殺了那麽多人,盜取浮生滅世,這樣的大魔頭居然能飛升成神?”
“他不是魔神轉世嗎?這麽看來那浮生滅世本就是人家的,倒也算不上盜,至于飛升,卻也是奇怪,好好的魔頭怎麽就飛升了呢?是不是機緣弄錯了?”
“不可能他飛升了之前那些血債就那樣算了吧!”
“怎麽可能算了,他殺了我師尊,就算他飛升了,此仇也一定要報。”
當然,這些争議很快就消失了,因為沒有誰會把矛頭對準一個飛升的神,他們只會找各種理由給神開脫。
于是,不知道是誰最先開始的,下界又出現了這樣的言論。
“真是萬萬沒想到,咱們之前居然真的冤枉了謝傾慈,殷如童才是真正的兇手。還嫁禍給人家,虧得人謝九世子之前還幫過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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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童是宋子達同父異母的弟弟,據說還是娼妓之子,飽受欺辱,這才動了殺機。壞就壞在,還嫁禍給人家,虧得人謝九世子之前還幫過他呢。”
“狼心狗肺,恩将仇報。”
“我聽說浮生滅世認主,除了魔神,誰也拿不走,莫不是,那殷如童想嫁禍之後逼讓謝九世子去盜,然後自己再坐享其成?”
“肯定是這樣,好在謝九世子已經将他給殺了,這種人,連百翎上神都敢陷害,留在這世上也是個禍患。”
“只可惜那百翎上神,刻苦修煉好不容易才飛升,最後卻因為一片善心被陷害做成傀儡,甚至回殇鏡都被他人利用。”
……
謝傾慈其實不明白為什麽他們突然間就開竅了,真相就這樣輕而易舉公之于衆,他立馬就從十惡不赦的魔頭變成了飛升成神的天縱奇才。
他不關心這些,他現在只關心殷如童死透沒有,上古魔神,似乎沒那麽容易死,所以這些天他一直在探查殷如童的氣息,但一直沒有結果。
他于是有些相信,或許殷如童真的死了。
然後,成神的謝傾慈又開始擔心中州。
他想回去看看。
自打飛升後,謝傾慈就很少再過問中州之事,他只聽說謝留溫最終在一種幸存的世子中脫穎而出,被擁護成了新一任中州王。
丹州狼子野心,挑起的戰火綿延了整個九州,但最後卻突然止戈熄火了,坊間猜測是因為丹州內部也發生了內亂,舊王被殺,新王即位,所以才暫時退守,養精蓄銳,等待着下一次掀起腥風血雨的機會。
中州,碧滄山。
晚上的碧滄山像是一片巨大的黑色海域,狂風大作,落葉蕭蕭,謝傾慈一個人從山腳拾級而上,很快就到達了中州世代州王和王後的陵墓。
謝傾慈沒有走進中間最大最恢宏的陵墓,而是往旁邊那些不那麽顯眼的陵墓走去。
一排排看過去,并沒有他熟悉的那個名字。
一整個山頭都找遍了也沒有看到他的母妃安樂王妃的陵墓。
謝傾慈心裏隐隐覺得不妙,身形在風中,腳步有些慌亂,他又來到了中間最大最恢宏的陵墓,避開機關走進去,卻只看到歷代州王和王後,最新的兩幅棺柩裏躺着他的父親以及那個處處想要至他于死地的王後。
并沒有他的母妃。
謝傾慈瞬間失力,癱軟在棺柩旁,突然覺得好吵。
“你這個該死的東西,你把他們碎屍萬段了你不知道嗎?”
“此子乃是天煞孤星,做出此等禍事實屬正常,如何處置全憑貴派,孤不會過問。”
……
謝傾慈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特別委屈,特別憤怒。
他什麽都沒做,為什麽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想報仇,卻發現殷如童早就被自己殺死了。他又覺得太便宜了他,當初就應該把他捉起來慢慢折磨。
不知過了多久,陵墓外有亮透進來,謝傾慈才爬起來,顫巍巍回去。
他剛走到一半,就猝不及防撞見了迎面走來的謝留溫,百級石階上,一個上山,一個下山,周圍都是枯敗的落葉,随風亂舞。
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兩人都微微放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過後一個眼神閃躲,一個憤怒直視。
謝留溫手裏握着渡厄,咯咯作響,一步一步朝謝傾慈走去,“那樣都沒把你殺死,不愧是天煞孤星,天生的魔物。”
謝傾慈面無表情的把臉別開,他現在不知道該以什麽姿态面對謝留溫。
如果可以,他希望兩人永遠也不要再見面了。
不想過多糾纏,謝傾慈想繞道,剛動兩步,就被謝留溫截住,狠厲的話再次傳來,“你這個令人惡心的東西,當初殺他們的時候不見你手下留情,現在來這裏惺惺作态給誰看?你也不嫌自己髒,怎麽還敢,到這裏來。”
謝傾慈深吸一口氣,“謝留溫,他們不是我殺的,我當時被關在軒轅宗,被施了烈阻術,根本沒辦法離開。我只是想來看一下我母妃,可是……我沒有找到她。”
他的聲音有點哽咽,有些卑微的問,“所以,你把我母妃葬到什麽地方去了?”
謝留溫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謝傾慈,恍惚了一下,旋即很快反應過來,惡狠狠道,“不是你,你當我是瞎了還是傻了,分明就是你,分明就是你,你走火入魔,你自己恐怕都不記得了吧?”
“不是。”謝傾慈的委屈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不管謝留溫信不信,豁出去一般,“不是我,是殷如童,他化作我的樣子,一切都是他設計的,他想要浮生滅世,所以,他才要陷害我。但是,他已經被我殺了……”
“住口!”
他還沒說完,就被謝留溫言辭打斷,下一秒,渡厄就架在了脖子上,微微抖動。
“你還狡辯?為什麽到了現在你還要狡辯,你以為你編出這種可笑至極的鬼話我就會信嗎?你當我是傻子嗎?那日,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甚至還用靈力探了探,沒有障眼法,那分明就是你的靈魄。”
本來就是一個人,又能探出什麽分別呢?
謝傾慈知道,再怎麽解釋都解釋不清了。
謝留溫自下山後就對軒轅宗發生的一切不聞不問,不知道浮生滅世,不知道他和殷如童前世是一個人,不知道他被陷害,不知道他現在飛升……
他只知道殺死他母妃和衆貴族的人是謝傾慈,并且那不是人假扮的,是貨真價實的謝傾慈。
所以,他會殺了自己嗎?
謝傾慈腦子裏突然冒出這個疑問,然後他就感覺渡厄鋒利的劍刃進入了脖頸上的血肉裏,鮮血直流。
“謝傾慈,你去死吧!”
一聲狠厲的怒吼過後,謝傾慈感覺脖子斷了一截,有空氣漏了進來,火辣辣的疼。
鮮血灑了滿階,謝傾慈被一腳揣在胸口,他來不及反應,身體不受控的往倒去,咕嚕嚕滾了好久才停下。
這一腳沒有留餘地,謝傾慈從地上爬起來,也不管流血的脖子,擡頭繼續剛才的問題,“你把我母妃的屍骨葬在了何處?”
謝留溫耐心不好,頓時就憤怒的吼道,“你這個畜生都把她碎屍萬段了,哪兒還有什麽屍骨,像你和你母妃那樣的妖魔,死後是不配入皇室陵墓的。”
謝傾慈拳頭捏的死緊,眼神裏滿是恨意。
這恨來的突然,一下就引起了謝留溫的注意。
“怎麽?大魔頭終于裝不下去,想把我也碎屍萬段,你來了,我還會怕嗎?”
謝傾慈看着朝自己舉着劍的謝留溫,劍上還沾着自己的血,忽然拳頭一松,無視頭頂那道目光,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轉身走了。
身後的人聲嘶力竭地吼道:“謝傾慈,你這個該死的,畜生,你給我回來……回來受死!”
謝傾慈沒有理會,自顧自走着,脖子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了,大概是因為他現在體內有浮生滅世的原因。
他不理,謝留溫一怒之下,一劍破空刺來,從謝傾慈心口貫穿。
謝傾慈依舊不理,只輕輕調動靈力,威力之巨大,直接把謝留溫連人帶劍振飛幾米遠。
他語氣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像是在對一個陌生人說話。
“謝留溫,這是最後一次,下次,我絕對會還手。”
身後之人冷笑着,語氣依舊戾氣滿滿。
“最後一次,你想得美,既然一次殺不死你,我就會殺你無數次,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殺了你,不僅要把你碎屍萬段,還要讓你魂飛魄散。”
謝傾慈默念着魂飛魄散,苦笑一聲,忽然想起自己前世也差點魂飛魄散。
是天宮玄剔了骨,堕了神,才換來了他的轉世。
那個時候他的肉身死了,但是魂魄卻一直沒有散,留在原地,看着天宮玄抱着自己的屍體,默默流淚。
雖然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天宮玄也總是流淚,但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哭的這麽傷心,仿佛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淨了。
他心疼得不斷繞着天宮玄轉圈圈,想要安慰他,看看自己,但天宮玄看不見他,也摸不着他,他在一旁手舞足蹈,天宮玄無動于衷。
最後,他放棄了,蹲在一旁看。
然後,他就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他是站着的,居高臨下,臉色陰沉,不屑的看着這一幕,最後評價道:“愚蠢。”
謝傾慈似乎早就認知到另一個自己分裂了出來,站起來去拉人家,“你怎麽跑出去了,快進來。”
但人家惡狠狠地把他的手甩開,還扇了他一巴掌。
“你和這個神仙一樣愚蠢,好好的魔神不當,非要當個基佬,要是寂寞難耐,大可說一聲,我随便化個形,也不是滿足不了你。”
謝傾慈看着面前這個一臉傲嬌,和自己用着同一張臉的人,啞然失語。
魔神大人自出生就覺得自己精力旺盛得厲害,腦子裏似乎住着兩個自己,性格還截然不同,一個暴躁狠辣,一個心慈手軟,時常自己跟自己玩,兩個自己相處也還算融洽。
直到神魔大戰,其中一個自己陷入沉睡,再次蘇醒後一切就都變了。
暴躁狠辣的占了兩魂兩魄,得知另一個自己趁自己沉睡竟然委身于他人,氣的直跺腳,哐哐兩下把另一個關了起來。
後來,被關起來的心慈手軟的謝傾慈不知用了什麽方法,竟然反過來把暴躁狠辣的謝傾慈關了起來。
直到浮生滅世覺醒之際,兩個謝傾慈大打出手,都想把另一個徹底消滅,最後卻同歸于盡。
若是普通的武器自然傷不了他,奈何殺他的是戰神的霜雪劍,魔神的肉身算是徹底廢了。
沒了肉身,甚至連體內的浮生滅世都沒了。
謝傾慈看着天宮玄抱着的自己的肉身消散成星星點點的熒光,有些難過。
沒了肉身,沒了魔力,連另一個自己都要和自己分家,說什麽都不願意融合。
他挨了巴掌,怎麽可能罷休,一下沖到另一個自己身上,咬着他的手就不松口。
然後,兩個自己就扭打了起來。
打夠了,謝傾慈又去看天宮玄,突然就對視上了。
謝傾慈趕緊移開,不知道為什麽,他隐約感覺天宮玄能感受到自己在附近。
但天宮玄很快就離開了此處。
謝傾慈不知道怎麽辦,只好悄摸摸跟着天宮玄,一直跟到仙京。
仙京還是熟悉的仙京,來來往往也就是那幾個神仙,謝傾慈伏在天宮玄肩膀上,時不時跟他說說話。
“喂,天宮玄,我才剛死你就急着來複命,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而且你才只哭了那麽一小會兒就不哭了,怎麽說也要等我頭七過了呀。”
“還有啊,我只是死了,不是魂飛魄散了,你都不來找找我的魂魄嗎?”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我,要不然我死了你怎麽連個墓都不給我修?”
另一個謝傾慈趴在天宮玄另一邊肩膀,嘴巴咬在上面,十分兇殘,卻傷不了他半分。
“你不要咬他,他已經很不容易了。”
謝傾慈生氣去阻止另一個自己。
兇殘的謝傾慈看着他,龇牙咧嘴,“你剛才不還說他不夠意思?我替你教訓教訓他有什麽不好,你這個叛徒。”
謝傾慈一拳揍過去,把另一個自己從天宮玄身上打落,皺着眉,生氣地吼道:“他剛死了夫君,以後說不定就要守寡了,你這個壞家夥,一點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的魔後,滾一邊去。”
殘暴的謝傾慈趴在仙京的地上,半天才想明白那話有什麽問題。
“你這個惡心的叛徒,那是你的魔後,又不是本座的,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