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42天】要幫忙嗎?

第12章 【42天】要幫忙嗎?

一場暴雨來得陡,周遭被嘩嘩的雨聲淹沒,我抱着貓包,剛坐上車,旁邊林渡舟收好了傘,跨進駕駛座。

車門剛關上,他先無比自然地傾身過來,拉上了我這邊的安全帶,接着再系自己的。

雨刮器來回掃動,雨點打在車身上,裏面只能聽見沉悶的喧嚣。林渡舟打開音樂,清幽的鋼琴曲隐隐約約,淹沒在急促的雨聲中。

我靠着椅背,在他發動了車開上路的時候,猶疑良久才開了口,“平時這位置有常客啊?”

林渡舟握着方向盤,袖口有些濕潤,貼着他的手腕。他盯着玻璃外大雨瓢潑的路面,平淡地應了一聲,“嗯?”

我解釋道:“你給副駕駛系安全帶看上去很熟練。”

天邊響起了沉悶而低沉的雷聲,和暴雨、鳴笛、鋼琴曲混在一起,滿世界的混亂。

林渡舟卻好像還處在他自己的秩序之中,不緊不慢,有條不紊,等待雷聲散去,才答道:“嗯。”

城市的霓虹被大雨融成大片色彩,地面的燈光流淌成河,像莫奈筆下的光影,迷離夢幻,暈染延伸,一輛接一輛的車、一把又一把的傘在光怪陸離中穿梭。

小朋友在貓包裏探頭探腦,可能是被困得久了,有點不耐煩,擡起爪子撓布網,見我還不放它出來,裝可憐地喵喵兩聲。

“好了,”我安撫地隔着布料拍拍它的腦袋,“待會兒再出來,不要打擾叔叔開車。”

林渡舟沉默了一路,聽到這話終于沒忍住開口,“叫哥哥。”

“好吧,不要打擾哥哥開車,”我繼續拍拍小朋友,“不然爸爸會有生命危險。”

好不容易說話的林渡舟又沉默了。

車平穩地停在十字路口,紅燈被雨絲暈開。旁邊的人側過頭來看向我,金色鏡框在他的臉旁留下細致的影,垂下的眼睫乘着碎光,面部的輪廓因為水溶溶的光線,顯出少有的溫存與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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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四目相對,目光在吵嚷的雨聲中相會,一瞬之後又彼此離開,他眼波流轉,看向了貓。

“不會,”打死我也沒想到林渡舟會說這樣的話,“我會保護葉叔叔的。”

要不是正覺得口渴,否則我怎麽也該被自己的口水嗆住。林渡舟只比我小了三歲而已,為了裝嫩主動降輩分,也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也是,我三十二了,林渡舟才二十九歲,我們站在而立之年這樣一道分界線的兩邊,怎麽也得擠出一條淺淺的代溝來。

其實我并不知道林渡舟住在哪兒,所以當他波瀾不驚地開進我家的街區時,我以為他要把我送回去。年過三十一身職業病的我,冒着天氣預報赫赫幾個“雷暴天氣”的大字,忍着雨天隐隐作痛的舊傷,不是為了讓他送我這麽一程的。

好在車沒有停下,穿過街區,大概十幾分鐘的車程,駛進了一個小區。

走出停車場,林渡舟撐開雨傘,回頭來看向我。

閃電照亮夜空,他的側臉被鍍上一層冷冽的白光,松散的發絲垂在額前,深邃的眼睛隐匿在鏡框和發梢的陰影裏。剎那之後天色又沉下去,他和黑色襯衫一起,淹沒進昏黑的夜。

六年之前,林渡舟什麽樣子我都看過,清冷溫和的,睡眼惺忪的,情欲燃燒的,溫柔如水的,許多不為人知的面貌,都是我一個人的私藏。

而六年之間,我只見過他一個模樣:電視節目裏,發型一絲不亂,常年的黑色襯衫,勾勒着腰線的皮帶,筆直而修長的西褲,神色肅然,話語沉穩,偶爾對鏡頭淺淡地笑一笑,像一個畫筆下固定的形象。

我走上前,站到了他的傘下。

深色雨傘斜在我頭頂,但因為我們中間隔得太遠,等進了單元樓,才發現我們的一側肩膀都已經濕透。

他抖落雨傘上的水滴,默然向前按了電梯。我看着他的背影,來到他身旁,“你後來長高了?”

林渡舟答得言簡意赅,“沒有。”

“我怎麽覺得以前沒有這麽高。”我回想了一下,記憶中還是那樣修長而勻稱的雙腿,可能以前很少見他穿西褲,像現在這樣将襯衫齊整地束好,顯出了腰線,才覺得比以前更高了些。

林渡舟的話回得不甚好聽,“我也覺得以前你沒這麽多愁善感。”

何止以前不是,甚至在五天之前,我都在感情上平淡得近乎麻痹,所以紀南才說我是沒良心的冷血動物。有一年骨折,醫生說恢複有些困難,能養好傷就不錯了,別再想跳舞的事情。

現在不還是照常在舞團裏混着,一上午能轉上千個圈,吓得小莊以為我要轉行跳芭蕾。

淚是沒怎麽流過,都流汗去了。

我這樣順遂地長大,就遇到過兩回挫折:一次失戀,一次他死了。這樣成天以淚洗面的日子,也就過了這兩回,都是為林渡舟。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林渡舟愛我,怎麽舍得我一生中的淚水都是為他而流。

電梯上行,我站在他右後方,悄悄凝視着他的背影。半晌,不清楚電梯已經往上爬了多少層,我才突然感嘆,“确實,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我這話是在問他,我想知道他度過了怎樣的生活,怎麽變得讓人捉摸不透的。

林渡舟當然不知道我話裏的話,電梯門打開,他到了門前,拇指放在智能鎖上,一聲短促的機械提示過後,他拉開了門。

他家裏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按照我們四年的相處經歷,我以為他的家會簡約而清淡,可能會有素色的窗簾,低矮的茶幾,寬敞的沙發和瓷瓶裏素淨的花。

按照我看了他的電視節目整整五年的經驗,又覺得他的家應當是沉靜而整肅的,可能是深色的被單,典雅的吊燈,富有質感的相框,發出小火燒柴的噼裏啪啦聲的壁爐燈。

然而都不是。

我抱着貓包站在門口,看着屋內的陳設,霎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客廳的布置和我家裏很相似,同樣的淺藍色布藝沙發,同樣輕盈的米白色窗簾,同樣簡單而溫馨的昏黃燈光。

我和林渡舟在一起時的有一年,在跟一個古代的舞劇,為了模仿古人的姿态,買了好多可愛的古風瓷娃娃放在延伸窗臺上。

林渡舟客廳裏的窗臺,竟然也擺滿了各式各樣可愛的小玩意兒,五顏六色,活潑靈動。

客廳整齊幹淨,只有那一個窗臺,充滿俏皮的孩子氣。

他搭的木質積木,在壁櫃上擺了滿滿一面牆。一眼掃過去我就能認出來那些是什麽,我的每一個舞劇為了宣傳都會出一些文創周邊,每一款場景的積木都在這裏。

六年,他不忙着戀愛結婚,不忙着填充野心,成天就在家做這些。

林渡舟已經在我面前蹲下來,拿了一雙拖鞋給我。

我蹬掉鞋換上,翹了翹腳尖,仔細打量一番,嶄新的淺藍色拖鞋,踩上去有點軟,一種陌生卻莫名熟悉的觸感。

我抱着貓包走進去,才想起來,這是我們當時住在一起的時候我穿的款式,和林渡舟分開一年過後就穿舊了,早就已經扔掉。

坐在沙發上,我還在埋頭打量拖鞋。

這是有一回和我媽買菜的時候,我們在菜市場順手買的。

他不會到處去逛菜市場,像貴公子在奢侈品店裏描述一款手表那樣,仔細描述一雙拖鞋的樣式吧。

“這麽高興,”林渡舟撐開雨傘放在陽臺,纖長的指尖撚動,松開了領帶,随手扔在沙發角上,一盆冷水澆濕我上揚的嘴角,“落下風濕很榮幸?”

“倒也不至于風濕,”我收斂笑容,估計剛剛走路不太自然,被他看出來了,“偶爾有點痛而已。”

我指了指貓包,示意能不能讓貓出來玩。林渡舟淡淡地瞥了一眼,不置可否,兀自到了廚房。

我權當他默認,将貓包打開。小朋友警惕地東西張望,然後跳出來,開始四處嗅聞。

外面狂風驟雨,滿世界都是嘈雜的雨聲。我靠着沙發,觀察這個明明不屬于我的家,卻覺得熟悉而安心。

昨晚一夜未眠的困頓席卷上來,我暗自感慨一遇見林渡舟就想睡覺,接着沉沉的沒了意識。

恍惚中我又看見這樣的暴雨天,窗簾被狂風吹得長久飛揚不落。林渡舟陷在柔軟的沙發裏,紐扣半敞,隐約現出挺拔的胸膛。我跨坐在他身上,深吻掠盡欲望,唇齒一刻也沒留餘地。

我快要喘不上氣,手掌從領口鑽進去,埋在他的襯衫裏,指尖掐着林渡舟的肩,在他游離的片刻仰頭喘息,汗珠順着額角流到脖頸,林渡舟側頭咬上來,脖頸感受到疼,他在肌膚上留下牙印,像兇狠貪婪的狼。

寬大有力的雙手禁锢在腰際,林渡舟向下摸索,把住了我的腿彎。身體貼合不留縫隙,淋漓大雨蓋住狎昵的水聲,天邊撕扯着低吼咆哮的驚雷,雨點瘋狂砸落。

話語已經變成斷續的呢喃,我靠近他的臉側,颠簸中咬着耳廓啞聲道:“林渡舟,你瘋了……”

林渡舟發絲散亂,眼眸裏盛滿燥熱的情韻,含笑看我。

我擡手撥開他額前的頭發,吻他的眼角鼻尖,抵着他灼熱而水潤的唇,低吟不斷。

“師哥,”林渡舟的手掌探進我的上衣,環着我的腰,讓我在劇烈的起伏中逃脫不得,他的話裏帶着兩分撩撥與得意,“葉清川……”

雷暴發瘋似的籠罩天地,瓢潑傾洩的雨點高聲叫嚣,一個尋常的,激烈的,刻骨銘心的夜。

那雙手沿着我的腿游走,握住了膝彎,我心跳加劇,在慌亂中猛然睜開眼。

林渡舟蹲在我身前,擡眸與我對上眼神,又平靜地垂下眼睑,将我的褲腿撩好,溫暖的毛巾覆在了膝蓋上。

我身上蓋着他的西裝外套,上面淺淡的香水味未褪,沉靜的雨後森林。

方才激蕩的夢境還在腦海裏揮之不散,我覺得有些不妙,默默将外套往下扯了些,蓋在兩腿之間。

可我什麽都瞞不住林渡舟,向來都是這樣。

他的目光在我腰間落了片刻,聲調毫無波瀾,話卻讓我一瞬之間雙頰發燙。

他說:“要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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