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41天】你想認識他?
第15章 【41天】你想認識他?
白深鄭重點頭,“雙重人格其實在分離性身份障礙患者中是較為少見的,尤其是兒時就出現了子人格的話,他的身體中應當存在多重人格。你可以去了解著名案例“三面夏娃”,在展露出的子人格Eve White和Eve Black之外,事實上患者還出現了其他整整二十個人格。”
我靠向椅背,莫名不安,“……啊,這樣。”
“你說他看到小貓之後用力攥住自己的手腕,有可能是在抑制副人格的出現,”白深向我耐心地解釋,“在分離性人格障礙患者的心中,如果一些人格之間是相互知曉彼此身份的,那麽他們可能會擁有共同的住所,而不同的房間代表着不同子人格的存在。”
我恍然,“你的意思是,他的右手手腕,也許代表着那個想要和貓互動的小孩人格?”
白深肯定了我的話語,“如果他的症狀确如你所言,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那片手腕上浮血的紅色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如果想幫助你的朋友,你可以看看他是否真的存在其他多重子人格,”白深說罷,安撫又熱心地一笑,“通過心理幹預,DID是可以治療的。我記得你之前找過林醫生?他對這方面倒很有研究。祝你的朋友早日康複。”
白深起身離開,和金發碧眼的混血、短發女孩一起有說有笑地走了,看上去像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我坐在位置上愣了許久,直到突兀電話鈴聲響起,打破了長久的沉寂。
我拿起電話接通,走出了咖啡店。
那頭傳來沉靜的嗓音,背景死寂得一聲雜音也沒有,“不要貓了?”
“要,”我提着蔓越莓蛋糕,跨上了自行車,“等一會兒。”
林渡舟在那頭輕嘆一聲,“它很吵。”
“……啊,”電話那頭落針可聞,我沒想通哪裏吵,“我這就去接它。”
林渡舟半晌也沒答話,我便說:“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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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弟弟又晾着我,小時候冬天我媽把香腸晾在陽臺上也是這樣,它是熱心腸,冷風卻從東西南北來,尴尬得很。
“……葉清川,”在我無奈不再等下去,準備挂斷電話的時候,林渡舟叫住我,仿佛要擰許久發條才能運行的玩具,好不容易攢夠了勇氣,“它為什麽不吃東西。”
我還以為他能說出多大的事來,暗暗松了口氣,歪着腦袋夾住電話,扶好車頭,“你把貓包裏的貓糧倒在碗裏試試。”
“試過了,不吃。”林渡舟的語氣聽上去有些頹喪,像是洩氣了。
“嗯……”我思忖片刻,“可能是平時的貓糧常常泡着羊奶粉的,這會兒不習慣了。”
我似乎已經能夠想象林渡舟的神情,如果是和當年一樣的話,應當垂着眼,微微抿着唇,像在反思小小的挫敗。
林渡舟比我聰明,他應該知道貓不吃飯是因為和他不熟悉,出于警惕,僅此而已。但我想,如果林渡舟還要繼續問下去的話,我還能編出一百個花裏胡哨的理由。
那頭沉默,我笑道:“你放點動畫片出來看,和它玩一玩就好了。小朋友不是喜歡看動畫片嘛。”
又晾了我幾秒鐘,林渡舟道:“我不是小朋友了。”
“這樣啊,”我有點遺憾,語氣裏滿滿是嘆惋的味道,然後實在沒憋住,笑得蹬了幾下腿都沒踩住腳踏板,“哎,林渡舟,我的貓叫小朋友。”
他可能覺得有些無地自容,聽着我的笑聲一言不發。
林渡舟也愛看動畫片。我曾經以為是動漫,那時候大學生都流行看這個。于是我問他喜歡看什麽,是《網球王子》,還是《灌籃高手》?
林渡舟垂下眼,微微抿着唇,是那樣覺察到細小挫敗的神情。
他輕輕開口:“《大耳朵圖圖》。”
我笑了他好久,說他是名正言順的小朋友。幾年之間,吃飯、睡前,有空閑的時候,林渡舟就安靜地看一集,通常一集十二分鐘,他看完了就關掉,一丁點兒都不留戀。
小孩子看動畫片都嬉皮笑臉、張牙舞爪——反正動畫片裏三歲的圖圖是這樣。可林渡舟向來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任何欣喜的神情,像在聽一堂專業課。
我問林渡舟為什麽愛看這個,他只是輕描淡寫,說放松一下罷了。
當時的我躺在他身邊,聽着播放過好幾次的劇集,已經快能背下來,不知道為什麽林渡舟還要一遍一遍地看下去。
我躺到他的枕頭上,雙手環上他的脖頸,“小朋友,該睡覺了。”
林渡舟關掉電腦,沉聲道:“我不是小朋友。”
還沒等我說話,他已經坐起身來,解開了睡衣,表情肅然,話卻輕浮,“證明給你看。”
後來圖圖一家出了個電影,我想林渡舟一定會喜歡,可惜那時候我們已經分開。我走進電影院,裏面是家長和小孩,我形單影只,看起來格格不入。
夜風吹來有些涼,我吸了下鼻子,聽見電話那邊問道:“什麽動畫片?”
“都行,《貓和老鼠》,或者《鐵臂阿……》”我停頓下來,感覺有些不妙,磕磕絆絆接着說,“鐵臂阿……阿嚏!”
腦袋有點發熱,九月之後,夜裏的溫度就越發寒涼。我又吸了下鼻子,“它看動畫片的時候不會鬧的,等我一會兒,我來接它。”
蹬着李爺爺的十年買菜專用自行車,我晃晃悠悠從隔壁區騎回去,到家附近已經将近十二點。路燈下的城市一片昏黃,吹了一路的冷風,額頭上卻浮起一層汗。
到了街區樓下,我鎖好李爺爺的自行車,再也不想蹬了。剛一下地就覺得頭暈目眩,拜林渡舟所賜,昨晚在雷雨交加的天氣走了半小時回來。
我輕笑一聲。
三十二歲還賭氣,真有出息。
林渡舟的電話又打進來,我猜他是等得不耐煩了,想了一瞬該怎麽應付他的責備,坐在花臺上,用衣袖擦掉了額角的細汗,“喂?”
那頭傳來不緊不趕的腳步聲,林渡舟氣定神閑地問:“它喝什麽牌子的羊奶粉?”
我還沒緩過來,“誰?”
林渡舟默然片刻,沉聲道:“你的小朋友。”
可能是跳了一天舞又騎了幾小時破舊的車,我渾身發軟,腦子跟不上他的話,只想倒頭就睡。不知過了多久,才緩慢地答出來,說出了奶粉的名字。
眼看已經半夜,這時候附近還營業的24小時大超市只有一家。我一吸鼻子,勉強站起來,困得當場就能昏死過去,“我去你家還是超市門口等你?”
林渡舟這回倒是答得迅速,沒有一絲猶疑,“貓在我家看動畫片。”
打車過去短短十分鐘的車程,我已經死沉地睡了一覺,還做了亂七八糟的夢,司機師傅叫了我好幾聲才迷糊醒過來。林渡舟家所在的高檔小區安靜平和,聽說已經漲到好幾萬一平。每每看到這些居高不下的房價,我都慶幸自己擁有街區裏的一個小家,盡管陳舊,盡管嘈雜。
我既不談戀愛結婚,也不買房買車做投資,工資每月打到卡上,六年了,除了成為首席之後每月的數額高那麽一些,日子沒有一點兒長進。
紀南說我是貔貅,只進不出。有時候話講得難聽點,就說我只吃不拉。
我坐在小區前大片的草坪邊緣,閉眼靠在路燈上,昏沉的腦袋不聽使喚,堪堪又要睡着。
一只手輕輕覆在我的額頭上,手背溫涼,腕表倒是冰冷得過分。我一激靈,從半夢半醒間睜開眼,擡眸就見林渡舟在我身前。
他總算褪去了黑襯衫,穿着溫軟的薄毛衣,寬松的長褲垂落,腳上是居家的拖鞋。發絲也馴順地落下,一張俊秀的臉混在靜谧昏暗的夜色中,明明沒什麽表情,剎那之間卻好似看出了花好月圓。
“發燒了。”林渡舟的嗓音低沉,恍若大提琴立在夜風裏。
我想說“托你的福”,罷了又覺得自己似乎有點陰陽怪氣,起身走在前面,“走吧。”
電梯裏我悄悄打量他手中的購物袋,鼓鼓囊囊的一大包。等到到家細瞧,才發現除了羊奶粉,他十分敗家地買了一堆感冒靈。
林渡舟拿出杯子,推到我手邊,“藥店都關門了,先喝這個吧。”
“……哦。”我應聲,拆出一包倒進水裏,勺子在杯壁上磕磕絆絆,發出清脆的響聲,我想起白深攪拌咖啡的模樣,想起他說的DID。
小朋友一天沒見我,非要跳到我身上看動畫片,老大哥似的騎在我肩上,尾巴掃得我的脖頸酥酥癢癢。
林渡舟看着說明書嚴格控制劑量,每一勺都在桶沿刮平整,嚴謹地兌好了羊奶粉,再将貓糧倒好。小朋友居高臨下地見他做完這些,矜持了片刻,估計想着也是一起看過動畫片的交情,很給面子地跳下去,肚子的肥膘上下一弾。
眼看小朋友優雅地吃着飯,林渡舟好似松了一口氣,比肩坐在我身旁,陷進沙發裏。
我起身,想去把杯子洗幹淨。林渡舟突然伸手,一把拉住我。
電視上還在播放色彩鮮麗的動畫,小貓吧唧吧唧地舔着奶,我立在原地,卻覺得空氣靜谧得只能聽見心跳的聲音。
手指稍稍松開,換了更舒适的姿勢牽住我。手腕感到他掌心的溫度,肌膚的觸碰讓我放下武裝好的若無其事,坐回他身邊。
我等着他先開口,時針滴答轉動,指針過了零點三十分。
林渡舟的氣息不穩,低聲開口,“你想認識他?”
作者有話說:
如果有小夥伴在看,可以多多評論或者投喂一些海星之類,這樣的話看起來數據會好一點,然後才可能會有榜單,非常感謝大家。(掏出破碗)(雙手合十)(開始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