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21天】上鈎的是我了
第44章 【21天】上鈎的是我了。
鄉鎮上的夜晚有寧靜的蟲鳴,窗外黑暗得不見明光,只有隐隐的星點,遙遠,幽谧。
肩頸和鎖骨在我眼前,我的氣息落在近在咫尺的肌膚上,又迅速地返還給我,帶着溫熱。
手臂環着我的腰,我覺得有時候通過一些無意識的細節,我能夠一眼看穿林渡舟的小癖好。比如他總喜歡搭在我腰間的手,比如他常常落在我脖頸上的目光,比如他像狗一樣悄悄嗅聞我身上的味道……
“弟弟,”我往他肩上蹭了蹭,“好安靜。”
林渡舟拍拍我的後腰,像哄小孩入眠,話語缱绻溫存,“睡不着嗎?”
我應了聲,他坐起來了些,将我托在面前。我趴在他身上,看見他的手摸到床頭,打開了夜燈。
“給你讀故事,師哥,”林渡舟又開始了他無意識的小動作,握着我的手輕輕揉捏,然後淺淺地嗅聞我指尖的味道,接着說道,“想聽什麽?”
我看着他認真的臉,忍俊不禁,“林渡舟,你好像一只小狗。”
“好歹也比做大型犬,”林渡舟陪我玩笑,“好歹勇猛迅捷,有力量。”
我故意挑逗他,撓撓他的下颌,“你已經夠有力量了。”
林渡舟被撩撥得紅了耳尖,雙手在被子裏摸索,我享受着他手掌的溫度,時而充斥着占有欲,時而溫柔如水,我忽而覺得我好像小朋友,那只被撫摸就翻過肚皮來舒服得打呼嚕的貓。
我把臉埋在他胸口,原本緊張的精神變得松散,眯着眼昏昏欲睡,說出口的聲音甕聲甕氣的,“念一篇你的論文……”
林渡舟笑道:“你是想改行了?”
“那我要聽你節目裏第88期的那個故事。”我說。
身下的人沉默了半晌,似乎沒有想起來我說的是什麽,于是我動了動腦袋,聽到了他規律的心跳,“就是那個周游世界的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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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渡舟恍然大悟似的“哦”一聲,将被子往上拉了些,相偎相依的溫暖像是泡澡的熱水沒到了脖頸,我就要像小貓一樣打出懶懶的呼嚕來,林渡舟抱着我側身躺下,溫聲說起,“于奶奶在某一天醒來的時候,發現她已經過世的老伴又回到了她的身邊,然後她決定一起去做她們少年時約定過的那件事——環游世界。”
“他們走過了很多地方,看過許多風景,于奶奶最後也和老伴一起來到了節目上,向我們講述他們的故事,”林渡舟的聲音融進夜色裏,“盡管人們看到的只有她身邊那把空蕩蕩的椅子,只有桌上沒有人喝的茶,但是在奶奶的世界裏,老伴還一直在她的身邊,這樣不是很好嗎?”
“她是唯一一個,我沒有給出治療建議的患者,”他摩挲着我的腰身,話語輕輕地鑽入我耳畔,“我們需要去抑制許多因為心理疾病而造成的痛苦,但于奶奶很幸福,不是嗎?”
我想我聽清了他的話,但聽見過後,腦子還是變得昏沉混沌,我翻了個身,倒在枕頭上,聞到了上面林渡舟的味道。
然後背後靠近,他環住我的腰,我迷失在沉靜的雨後森林裏。
我只有嗫嚅道:“我困了,弟弟。”
林渡舟的吻落在我耳畔,我聽見他柔和的氣息,他說:“好夢,寶貝。”
第二天一早,我和林渡舟與舅舅一起,去給阿姨掃墓。墓園裏安寧肅穆,我看到了那塊方正的碑。
回去的路上,在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裏,我看着林渡舟的側顏,心想:拜托老天,讓我們一起慢慢變老吧。
林渡舟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輕聲揶揄道:“師哥,這是公共場合,你的目光很露骨。”
“是嗎?”我收回視線,手從毯子下面找尋到他的腰帶,指尖一勾,“好可惜,居然只有目光而已。”
回到家裏,老舊的街區已經變得寧靜,床頭的小夜燈還亮着,我攥着他的衣服,在他的起伏動作裏貪婪地品嘗他的味道,雨後森林,瘋狂而肆意拔節的濕潤的樹木,長出枝桠和紋理的綠葉,雨滴落在我的身上……
我低吟着低聲道:“現在不是公共場合,我能大大方方地看你了吧?”
林渡舟的汗珠落下,從我的胸口滑下去,他對這個問題似乎覺得費解,“其實哪裏都可以大大方方地看。”
“是嗎?”我翻身起來,乘着他的溫度,跟随着森林滴落雨水的節奏,我們在潮濕的空氣中被滋養,“那我看這裏。”
林渡舟不禁笑道:“我說的是場合。”
“啊,好可惜,”我的手掌緊貼着他的肌膚,“我說的是,屬于我,弟弟。”
林渡舟的眼裏現出迷蒙的神色,呢喃絮語,“師哥,我早就屬于你了。”
展演前的幾天裏,林渡舟每天下班之後都來看着我跳舞。紀南見我像個沒事人一樣,數落我一大堆,說他那天最後一場的表演都沒上,直接讓替班演員上的,他們團隊就少掙一場工資。
我很愧疚的同時,一點兒也不耽誤我耳朵快聽出繭來了。到底是弟弟人傻錢多,說請他們團隊吃個飯。紀南一邊選飯店一遍嘟囔,“怎麽就沒摔死你倆呢。”
紀南結束了出差的工作,我讓他幫我們排節目,因為本來我們是要請林渡舟來拉小提琴,作為我們這一個舞蹈作品的嘉賓,而在那一番試探過後,我拒絕了他的上臺。
林渡舟自然懂得我的用意,弟弟常常聽話,也就不争論。倒是小莊雲裏霧裏,我想着怎麽才能跟他解釋,好在紀南回來了,我就讓他也參與進來。
紀南吃飽喝足,吃人嘴軟,對林渡舟的不爽暫停了一下午。他問道:“我參與什麽?我演自行車?”
“是這樣,小莊,”我苦口婆心,說得臉不紅心不跳,“林醫生因為有一些知名度,所以他哪怕只是站在舞臺的一側,也會變成視線的焦點,咱們的重心就偏了。你別忘了,咱們這個節目的第一要義是呈現一個好的作品,然後是要保證你能夠留下來,所以你應該占據最主導、最出彩的部分。”
“啊,”小莊聽罷瑟瑟發抖,“師哥說得有道理,但林醫生都排練了,還因為我不上場,我為了一己私利,也太過分了……”
這話說得讓我覺得自己越發不是人,我轉過頭去,林渡舟一臉含笑的神情看着我,似乎在說:“愧疚吧。”
我瞪着林渡舟:我忙活這麽半天,我為了誰?
林渡舟接收到了我的信息,迅速偃旗息鼓。紀南好不容易用一頓飯換來而耐心再度消弭,“你倆再幹那眉來眼去暗送秋波的事兒就趕緊的滾出去,葉清川你那耳朵要不用就送給需要的人呢?我問你我來這兒幹嘛?我演自行車?”
“不是,”我不看林渡舟了,“我讓你給小莊再教一點動作,人家咖啡還拉花呢,你給他設計一些亮點。”
“那你給工資嗎?”紀南問,“你男人好歹還知道請吃飯。”
我說:“你別急,你晚上到我屋裏來。”
這話才剛說出口,三個人都一臉詫異地看向我,林渡舟抿着唇皺了下眉,轉身把窗簾拉開了。
陽光透進來,有些晃眼。紀南看看林渡舟,又看看我,臉都紅了,“你扯犢子呢。”
我拍拍他的肩,“我最近聽說好多八卦,等下了班我跟你樁樁件件事無巨細地慢慢道來。”
小莊羞澀又興奮地搓了搓手,“我也想聽。”
“你讓紀南師哥好好跟你拉個花,”我突然覺得我像他們三個人的親媽,“行了,都各自忙活去吧。”
自從我們和好以來,大多的夜晚我都和林渡舟共同度過,所以他開車送我和紀南到了我家樓下,我們下車的時候,我回過身來,扶着駕駛座的車窗框,探頭道:“弟弟,明天來接我。”
才停了一刻,旁邊就傳來了紀南的罵聲,“你倆要生離死別啊?”
林渡舟坐在車裏,暖黃的車燈照在身上,昏暗,暧昧,模糊,我習慣了紀南的直言直語,可這時候,聽到這話還是覺得難過,也許這一次是一語成谶,也許最終的結局還是會到來。
林渡舟看出了我突如其來的情緒,含笑地解開安全帶,指尖扣在了車門上,溫聲撫慰,“你要是這個表情,我就不走了。”
“沒有,”我嘴硬,“我有時候會睡不着,夜裏很想你。”
“是嗎?”林渡舟的小臂搭在車窗框上,伸手捏捏我的指尖,“我看你倒是睡得很香,一覺能到通天亮,昨晚就差打呼嚕了。”
我笑起來,啧他一聲,傾身吻他的額頭,無聲地做了個口型,“走了,弟弟。”
林渡舟一向矜持,在別人面前人模人樣,微微抿着唇,“嗯”了一聲,乖乖坐在座位上面看着我。
我應該走了,但我看他這個姿勢,明顯在期待我的擁抱,但我假裝沒看見,又故意看他失落的目光,轉身拉着紀南走了。回頭,看見他雙手疊在車窗上,下颌抵着手背,正目送我離開。
我恍然覺得這好像是十年前,我們時不時一起在校園裏閑逛。入夜時分,林渡舟送我到宿舍樓下,他常常等待我的擁抱和親吻,但周圍人來人往,許多情侶在難舍難分,我們卻連手都不牽,到了門口,互相致意一眼,我就要上樓去了。
有時候林渡舟會難得的撒嬌,輕輕皺着眉頭,側身站在小路邊,目光落在暗處,就是不看我,低低地抱怨,“最近很忙嗎?一周都沒有去街區了。”
街區的老房子雖然舊,空間也不算大,但林渡舟很喜歡,他想在私密的空間做一些私密的行為。如果要我來定義,我以為是缱绻歡愛,但弟弟心中的私密行為,不過是牽上手,抱一會兒,互相說幾句癡情的話來。
那時的我偏愛逗他,當然現在也是這樣,不過不是如今的撩撥,而是千方百計的推脫。于是我說:“你想去就去呀,我不是給了你鑰匙嘛。”
林渡舟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我一眼,輕嘆一聲,“那你上樓吧,我走了,師哥。”
“哎,弟弟,”我叫住他,問得直截了當,“你今天不開心嗎?”
林渡舟垂下眼,盯着我的領口看了一會兒,眼睛早就散了焦點,仍舊是悶悶的,“沒有。”
“說實話,”我不光不牽他的手,我還雙手插進外套兜裏,在垂頭喪氣的他面前像一個不近人情的教導主任,我壓低了聲音,“誠實會得到小紅花。”
林渡舟這才坦白,一件件得仔細說來,“下午組會拖堂,讓師哥等了很久;訂好的飯店一點也不好吃,廣場上面的噴泉沒有圖片上看起來那樣壯觀……好不容易等來的約會的日子,因為我變得很糟糕。”
我眨眨眼,非但不安慰他,反而笑道:“我沒辦法反駁你,我确實等了一會兒,烤肉飯不好吃,噴泉也不好看。”
林渡舟緊張地抿着唇,每次他的情緒都悄悄展現在那條唇線上,我覺得此刻我是世上最幸運的人,因為眼前的可愛模樣,只有我能走近了吻一吻。
“但是因為等的是你,我就會很興奮;烤肉飯雖然不行,椒麻雞還可以;噴泉不好看,音樂很好聽,裏面有一首是你在學校樂團裏練過的小提琴樂……我們的約會不是很好嗎?”我看着他逐漸擡起的眼睑,柔聲細語,“弟弟,你想不想讓今天變得更值得一點?”
林渡舟不解,夜風吹着他溫順的發絲。
我上前一步,在人來人往的路上擁住他呆愣又僵硬的腰身,臉頰貼着他的頸窩,悄悄側過頭來,吻在他的鎖骨上。
片刻之後我離開他的溫度,林渡舟在四周頻頻投來的目光裏紅了臉,我打了個圓場,笑道:“不要灰心,你一定可以考上的!”
林渡舟低頭笑起來,對我點點頭,轉身之前,朝我得意地晃了晃街區的房門鑰匙。
這回上鈎的是我了。